第108節(jié)
第一百七十六章 楚鈺如同被重鞭抽到臉上。 此時酒意終于散了幾分,他盯著石臺上蜷縮的趙嫣執(zhí)拗道,“朕不會放手。” 趙嫣冷道,“陛下聽不懂嗎?十一已經(jīng)死了?!?/br> 楚鈺盯著趙嫣,“那你是誰?” 趙嫣道,“孤魂野鬼罷了?!?/br> 楚鈺的心臟仿佛被這一句曝曬荒野,“趙長寧,是朕錯了?!?/br> 趙嫣從石臺上下來,艱難地站穩(wěn)了身子。 他心中發(fā)笑,只覺得荒唐又絕望,在風(fēng)中輕薄的像紙片。 趙長寧在大理寺的囚牢中遭遇的羞辱,得到了天子的一句認(rèn)錯。他是否應(yīng)該感恩戴德跪下謝恩? “陛下今日來若不是抓朝廷欽犯,請離開此處吧?!?/br> 楚鈺一字一句道,“趙長寧,你招惹了天下的君主,還妄圖全身而退?” 趙嫣像是在自言自語,“我這一生從未奢求過全身而退,但求玉石俱焚?!?/br> 楚鈺目光中涌起血色的風(fēng)暴,唇瓣勾起,“那便玉石俱焚吧?!?/br> 他將不知何時落在地面的大氅撿起來,重新披在趙嫣的肩膀上,手指往下一按,趙嫣便掙扎不動,楚鈺的鼻尖嗅著趙嫣發(fā)間淡淡的藥香,“趙首輔,來日方長?!?/br> 楚鈺走后,趙嫣面無表情將肩上的大氅扔在了地上,踉踉蹌蹌地從燈龕中取出蠟燭,將蠟燭扔在地面的大氅之上。 火光映著趙嫣慘白的臉。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福寶端著藥從藥房出來的時候,院落中的火焰已燃燒殆盡,只剩下一地青灰。 “公子,該喝藥了?!?/br> 趙嫣猛地咳嗽出聲。 福寶憂慮道,“公子已經(jīng)幾日不曾咳嗽,怎么忽然又……” 趙嫣搖頭,“扶我進(jìn)屋吧?!?/br> 此時天子的御駕已經(jīng)離開。 隱在樹影之后的崔嘉臉色慘白。 他從未想過,陛下竟然對自己的臣子有著這般齷齪的心思,實在是荒誕之至! 而趙嫣分明與先帝已有不堪的傳聞,又與少帝…… 他到底跟過多少男人? 崔嘉撞破宮闈秘事,心中分外不恥,而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趙嫣在天子的身下因恐懼顫栗的掙扎而裸露出的一片瑩潤的肌膚。 崔嘉的記憶中趙嫣永遠(yuǎn)是清冷而高高在上的模樣。 崔嘉恨他卻也畏他。 從未想過他有這樣弱勢的一面。 趙嫣在天子的身下泛紅著面頰衣衫不整地被像女人一樣啃吻。 他不愿意,卻沒有辦法抗拒。 陰霾又冷漠的眼瞳變的軟弱堪憐,唇齒變得又紅又腫脹。 讓他幾乎能想象到若是壓迫他的人是自己,一定會將那節(jié)腰肢彎折成要斷掉的弧度粗暴地占有。 那時候的趙嫣一定哭的很漂亮。 他會泛紅著眼拼命搖頭討?zhàn)垎幔?/br> 還是會因為經(jīng)不住糟蹋用細(xì)瘦的腿顫巍巍環(huán)住他的腰承受著劇烈的撻伐? 權(quán)勢真是好用的東西。 能將目中無人的人踩在身下,盡情發(fā)泄惡欲。 崔嘉周身涌動起一股熱潮。 那是被方才一眼點起的情欲,雖然里頭的情形很快被劉燕卿擋住了,他還是記的清楚。 崔嘉頹自忍耐,低垂著頭不敢被劉燕卿發(fā)現(xiàn)分毫。 他有些后悔入宮告密了。 而連劉燕卿自己都未曾想過,他帶著崔嘉來遠(yuǎn)遠(yuǎn)撞見的一幕會在崔嘉心中播下欲種。 在那時候劉燕卿的眼中崔嘉是趙嫣一無是處的兄弟。 若是旁人告密直接殺了便是。 而崔嘉是與趙嫣有血緣關(guān)系之人。 雖不能殺卻也需要敲打,否則不知天高地厚,給趙嫣來日再捅下天大的禍?zhǔn)隆?/br> 劉燕卿淡淡道,“你自作聰明去向陛下告密,卻讓陛下得知趙嫣未死的消息,你將死去的趙嫣重新曝曬于惡龍的爪下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大仇得報,卻不知道如果不是與趙嫣沾親帶故,陛下為防止此事外傳,早已經(jīng)將你滅口。這京城的水有多深只有陛下知道。而你崔嘉又是個什么東西,妄圖將這些人拿捏在手心?” 崔嘉在黑暗中沸騰的情欲被劉燕卿一襲話澆透。 劉燕卿道,“江南沈公是我外祖,關(guān)于當(dāng)初趙嫣對你們崔家見死不救之事,你可修書于沈家詢問清楚。往后行事記得你崔家承了他的恩澤,莫再牽連于他,若有下一次,你猜猜對你動手的人,是我還是陛下?” 崔嘉雙目猙獰,“你在說什么?” 劉燕卿嘆息,“當(dāng)年的五十萬兩金,沈府哪里來的錢?” 崔嘉嗓音干澀,“出自何處?” 劉燕卿答,“出自趙府?!?/br> 崔嘉道,“我不信!” 劉燕卿笑了,“你信與不信與我何干?” 崔嘉眼睛血紅盯著劉燕卿,“是與不是我自己會查清楚?!?/br> 劉燕卿負(fù)手而立,未看崔嘉一眼。 樹影婆娑,月亮隱沒云中,遂隱沒高門中所發(fā)生的陰暗沉欲。 崔嘉臨走前問了劉燕卿最后一句話。 “你既然是他的舊人,又如何忍心看著他被陛下折辱?” 劉燕卿搖了搖手中折扇,瞇起了細(xì)長的眼,“沒有人對他壞,怎么會知道有人對他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婆娑的樹影暗下來。 月亮隱沒在云層。 劉燕卿轉(zhuǎn)過身時候看到已入房中的趙嫣身著褻衣,肩上披著外氅,發(fā)絲垂落兩側(cè),手中提一盞夜燈,燈花躍動,人立在屋檐下投下一道狹長的影子,不知站立多久。 劉燕卿走近他,也沒有被撞破的尷尬。 “夜風(fēng)涼,早些回屋休息罷?!?/br> 趙嫣說話的神情十分冷淡。 “劉燕卿,你帶崔嘉來做什么?” 劉燕卿丹鳳眼瞇了起來,折扇敲了敲手心。 “給一個教訓(xùn)?!?/br> 趙嫣立在屋檐下,身后是黯淡的樹影與暖室的燈火,一卷衣擺被夜風(fēng)卷動,衣袖下的青白手指漸漸攥緊一一 “劉燕卿,我有許多話想問你,你若沒有真話,也不必再與我多言。” 劉燕卿負(fù)手立于廊下,有樹葉沙沙作響。 “你問。” 趙嫣與劉燕卿波瀾不驚的眼對視。 “十一之事你如何知道?” 劉燕卿指節(jié)敲動扇柄,“從平安處知你肩背上受箭傷,你明明去過小周山卻對外宣稱舊疾復(fù)發(fā),皇帝后來找的十一肩背上也有相同的箭傷,我心中便有猜測。” 趙嫣盯著劉燕卿,“秦王與驪妃之事我從未對外人提過?!?/br> 劉燕卿搖頭,“老巡撫留給你的平安本姓沈,是沈家下人。只是后來老巡撫看那孩子機靈,便從沈家要到了你身邊伺候。” 平安那個孩子一一 趙嫣閉目,原來如此。 難怪他的事事無巨細(xì)劉燕卿如此清楚。 劉燕卿笑一聲?!捌桨膊o害你之心,他父母的生死捏在沈家,也算是半個沈家人。” 趙嫣手中的夜燈被風(fēng)聲驟滅。 “劉燕卿,下棋之人可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淪為棋子?” 劉燕卿道,“我已經(jīng)是了。” 從起居注落在手中的時候,下棋之人淪為棋子的走卒。 趙嫣沒有說話。 劉燕卿嘆道,“曾經(jīng)在獄中見過你的小程大人今日宴中對我說,你沒有辱沒趙家的名聲?!?/br> 趙嫣愣怔半晌,終于道,“原來我死后,也不是所有人都戳著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