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舊宮中留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啞巴丫頭被驅(qū)逐出宮,也算僥幸保住性命。 詳查下去終于從章院判處知道當夜少一位醫(yī)官入宮。 少一位醫(yī)官,多了一名刺客。 刺客若是真想要他的命,在寒疾發(fā)作之時最好下手,卻沒有入皇帝的寢宮。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當夜守值禁衛(wèi)多數(shù)被中宮以陛下身體有恙為由抽調(diào)至帝王寢宮外看守。 楚鈺心知這是皇后的把戲。 而他沒有證據(jù)。 皇后此舉于情于理皆無可怪責。 帝王病恙,理應抽調(diào)人手于左右。 楚鈺雖未問責皇后,卻從此開始真正的冷落。 小太子被交給朱旻盛與教養(yǎng)嬤嬤撫養(yǎng),賜名楚衡。 陳婉芝終于等來了她孩子的賜名。 而在孩子被賜名之后,她這生母真正失去了作用。 世上殺人最疼的是鈍刀。 當夜當值遇到過趙嫣的寥寥數(shù)名侍衛(wèi)經(jīng)過盤問終于醒過神來。 磕頭謝罪均被賜死。 那醫(yī)官被從密林中救出,只說綁架他的人生一副修羅面相。 楚鈺遂知此人是誰。 正是那丑陋至極的王生。 而趙嫣逃宮已有三日,三日的時間他可以去任何地方。 楚鈺派出去遠追的兵馬一無所獲。 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腰間的龍佩也被竊取。 楚鈺不知趙嫣在什么地方。 所以他將劉燕卿放出來并扣入宮中。 劉燕卿盯著楚鈺的臉,細長的眼瞳亮起幽異的光。 “陛下,看您的面相可是身中寒疾?” 楚鈺神色不明。 劉燕卿道,“趙長寧啊趙長寧,他終于知道什么人對他好。” 楚鈺一腳踹了上去,“劉燕卿一一他在哪里?” 劉燕卿狼狽軟在天子的腳下,腦海浮現(xiàn)趙嫣決絕的面容。 趙嫣知道劉燕卿或許不會死。 然官職定然保不住。 依照大楚律例官員身犯重罪,后酌情考量免于死罪者,子孫后代均不得入仕。 于是他前朝劉氏的子孫永無翻身的可能。 大楚江山遂太平無事。 趙嫣護的不是君。 是大楚千秋萬代的國祚與將他踩進塵泥的子民。 趙長寧這個人。 若能殺百人而救天下人,他必不會有分毫猶豫。 在他心中蒼生為重,君王次之,親友摯愛更次之。 最后才是他自己。 如今撞的頭破血流。 君王不再是君王,蒼生卻依舊是蒼生。 劉燕卿笑,“趙長寧第一個報復的人是我,第二個報復的人是陛下。您覺得第三個人是誰?” 楚鈺咬牙,“誰?” 劉燕卿嘆,“先帝?!?/br> 楚鈺怔怔看著劉燕卿,忽然抬手掀翻案前的杯盞。 “皇陵地宮!” 第二百一十五章 比這世道更不堪的是人心。 茶館中有說書人擺好了攤位。 圍坐的人群三三兩兩一桌,店小二在人群中端著茶水穿梭,“這位爺您且小心一一” 今日雪后初晴,日頭溫暖,茶館內(nèi)人聲嘈雜。 說書人拍一聲醒木捻胡道,“接上回,說起來那佞臣趙嫣死而復生的傳奇之事,便不得不提起這位欺上瞞下的手段,傳聞當時這趙嫣以劉府眾家眷逼迫劉大人妥協(xié),這才有了后來欺君罔上這一出戲?!?/br> 圍觀人群問道,“這趙嫣如何死而復生?” 說書人挑眉,“諸位且聽老朽慢慢道來?!?/br> 這說書人手中的話本無一不是胡編亂造,信口雌黃,挑百姓愛聽的話來賺幾兩碎銀以謀生計。 茶館中最末的一名青年已要忍耐不住。 被身側(cè)的另一名男子按住了手。 他二人皆戴斗笠,以紗覆面。 觀其腰間有彎月藏刀,觀其言行似江湖人士。 “就任由他們這般糟蹋我兄長的名聲?” 趙茗飲恨道。 楚欽斥道,“糊涂,若這般沖動,莫說救你兄長,你自己都要折進去?!?/br> 趙茗握緊拳頭,手背暴起青筋。 楚欽西北數(shù)十萬大軍壓境部署,帶著趙茗從西北邊境輕裝簡行連夜奔襲混跡入京,一入京便聽聞五十萬兩白銀的懸賞告示。 趙茗被激紅了眼睛,若非楚欽攔著,早已惹下天大的亂子。 如今局勢未明,不宜暴露身份,京城對他二人來講與龍?zhí)痘ue無異,若連自己都保不住,誰來保住趙長寧? 楚欽飲一口杯中茶水。 京城的茶水他已許久未喝到。 京城中的人也許久未見。 若能摘下斗笠,便能看到年輕俊美的西北王生白的兩鬢與滄桑的面容。 楚欽生來便是沉穩(wěn)的性子。 他經(jīng)歷了父親早亡,兄長猜忌,叔侄反目,江山動蕩,險些淪為反賊,在戰(zhàn)火中拼殺出一條血路,如今北方疆土與數(shù)十萬黑甲均在西北王的手中,他卻在這三年很少出現(xiàn)在他的士兵面前。 高高在上的西北王最常去的地方不是他的軍營,不是他的后宅。 是西北與中原的邊境。 那一日天高云低,界碑前有鷹展翅盤旋。 趙嫣在他懷中拽住衣擺微弱泣血地哀求。 每每想起五內(nèi)俱焚矣。 趙嫣這樣防備心重的人很少信任誰。 楚欽用金刀一點一點鑿開了他的心門。 而在他推開趙嫣的時候便清楚的知道,趙嫣向他敞開的門已經(jīng)關上。 他失信于趙嫣。 西北是他為趙嫣一手編織的美夢,卻在一步之遙的時候親手打碎。 還有什么比給了希望之后復又予之絕望來的更加殘忍? 趙嫣沒有看到高枝上的雪雕,也沒有看到成群的駱駝和馬。 草原如此遼闊,卻容不下一個趙嫣。 可彼時丹砂未解,劉燕卿不肯同來,當真要看著趙嫣死在他懷中? 這三年漫長的仿佛過了一生。 他于酒中行將腐朽。 三年之期已至。 丹砂已解,京城再無人能桎梏他。 趙長寧,我來接你回家。 他與趙茗一路披星戴月,數(shù)日未歇。 而京城卻四處張貼趙嫣的懸賞告示。 楚鈺終究沒有捂住趙嫣活著的消息,被朝廷的眾臣鉆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