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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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所有客人,陸儉回到屋中,也帶回了消息:“已經(jīng)有三家派人來提醒,恐怕有人會對你不利。” “還真是有心了?!狈ㄕ圃盏淖谧肋?,不緊不慢的吃著東西,一點也看不出緊張。 陸儉也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了杯酒,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君子不立危墻……” 伏波笑了出來:“誰說我是君子?” 陸儉皺了皺眉:“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br> “我也沒開玩笑啊?!狈ǚ畔铝丝曜?,悠閑的靠在了椅背上,“下馬威不用全套,誰會把我放在眼里?沒看那些人都是來叮囑你嗎?” 陸儉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世人皆是這樣的想法,沒誰真正會重視一個女子,到也不怪那幾位老jian巨猾的家伙會疏忽這細節(jié)。 抿了抿唇,陸儉道:“要不這次還是讓我來做餌吧?” 倒不是他真的膽大妄為,只是當(dāng)初自己利用過她,也該有所表示。 伏波笑了:“這次的對手,可不是鬧著玩的?!?/br> 不等對方在說什么,她就輕輕伸了個攔腰,站起身來:“好久也沒活動了,倒是可以松松筋骨,只盼來人不讓我失望吧?!?/br> 之前的大戰(zhàn),她是一軍統(tǒng)帥,輕易不能上前線。然而這樣的特別行動,情況可就不一樣了,雷霆一擊,就得穩(wěn)準狠才行,又有誰能比她更老練呢? 見伏波這副模樣,陸儉就知道自己勸不動了,輕嘆一聲,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只盼她能如自己所言,化險為夷,再打一場勝仗吧。 ※ 招商銀行這場盛大的開業(yè)典禮,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在剪彩中亮相的紅衣女子,自然也隨著閑談傳入了眾人的耳中。知道內(nèi)情的,無不震驚于這位邱小姐的狂妄,卻也有些人暗自動了殺機。 宴席正式結(jié)束,銀行所在的院落就安靜了下來,第一天,又能有幾個會上門存錢的?等到日頭西沉,眼看就要城門落鎖時,小院的后門駛出了一輛馬車,前后左右都跟著護衛(wèi),快速朝著碼頭而去。 這樣的隊伍,其實并不引人主意,畢竟城里的大戶出行,十有八九也是一樣的排場。而且那車廂的車簾遮的嚴實,根本看不清車中坐了什么人。按理說,他們應(yīng)該安安穩(wěn)穩(wěn)抵達目的地,可惜卻選了一條不該走的道路。 前往碼頭,有三條大道,一條小路,這一行人沒有走大道,反而選了人跡罕至的小道。這條路距離碼頭最近,又因道路窄小,沒什么埋伏重兵的地方,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他們能想到,別人就想不到嗎? 才走出一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后方傳來。 “止步!” “勒住馬韁!” 護衛(wèi)們立刻高聲呼和,那車卻分毫沒有止步的意思,駕車的馬兒還被蒙上了眼睛,直直向著他們沖來。 這還有什么好說的,肯定是敵襲?。?/br> 護衛(wèi)們立刻取下了腰間短矛,毫不留情的拋了出去。拋矛可是標準的戰(zhàn)場技藝,蒙著眼的馬豈能躲過?身中數(shù)創(chuàng),那馬兒嘶鳴著朝一旁栽倒,就在車輛失控之前,幾條身影竄了下來,飛一般的向著前方的車廂撲去。 人未至,聲先至,只聽“篤篤篤”三聲悶響,弩矢已經(jīng)穿透了車窗,狠狠釘在了車中。若是車中有人,此刻恐怕已經(jīng)受了重傷,尖叫出聲??上?,并沒有聲音傳出,更沒有鮮血迸濺。 在前面御馬的車夫轉(zhuǎn)過了身,冰冷的目光盯在了來敵身上,而她手中也有一把弩,還是標準的戰(zhàn)陣勁弩。 長刀出鞘,弩弦輕鳴,沒人發(fā)出戰(zhàn)吼,也沒人嘯叫呼和,一切都冰冷且安寧。不妙!刺客們明白自己是中計了,然而此時想逃,已經(jīng)遲了! 眼前一黑,一名刺客被砍翻在地,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要咬舌,誰料身邊的護衛(wèi)動作更快,一手扭住了他的臂膀,另一手反向一勾,就掐住了他的下頜。像一條出水的魚,他嘴巴大張,渾身都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身穿馬夫衣衫,嘴角噙著笑的年輕人緩步走來。 “你家主人是誰?”蹲在那刺客面前,伏波漫不經(jīng)心的抬起了手中勁弩,讓重新上弦的箭尖對準了他柔軟的下巴。 那刺客怒目圓睜,想要辱罵,卻根本開不了口。對方似乎也沒有等他開口的打算,輕輕一按扳機,整根弩矢就穿透他的頭顱,在天靈蓋上爆出了赤紅。 沒管沾在身上的血跡,她笑著站起身,對其他被控制起來,尚且留著條命的刺客們道:“可惜你們就沒那么好的命了,想要個痛快的,不妨早早交代啊?!?/br> 再怎么憤怒、仇恨的目光,都沒有實質(zhì)的殺傷力,一群人被捆著扔進了車廂。伏波則又站回了原本的位置,拍了拍身邊馬兒:“走吧,好戲還在后面?!?/br> 第二百二十章 既然安排了刺殺,自然有人等著結(jié)果。城東一座大宅中,有位老者滿面陰云,厲聲道:“人都被帶走了?連個尸體都沒留下?” “全帶走了,地上血跡也不多?!毕旅嬗H隨額上已經(jīng)見了汗,低聲答道。 這可不是好消息啊,流血越少,戰(zhàn)事結(jié)束的就越快,恐怕還被拿住了活口?,F(xiàn)在人落在了對方手里,麻煩可就大了。 “那伙人回船上了?有沒有派人折返?”老者繼續(xù)追問。 “沒有!”那親隨趕忙道,“全都上船了,不過并未離港。” “看來是真走了。”老者長長嘆了口氣,“可惜派去的人太少,反倒被他們算計了。” 從知道那小娘皮來番禺,到現(xiàn)在也不過四五個時辰,他也是當(dāng)機立斷,臨時安排的人刺殺。只是銀行那邊插不進眼線,人到底什么時候走,走哪條路都猜不透,這才在每一條路都放了埋伏。 如此一來倒是穩(wěn)妥,卻沒想到那賤人真敢只帶一隊人沿著小路撤走。那邊布置的人手最少,反倒被一網(wǎng)打盡。 不過此時想這些已經(jīng)無用了,那老者也算果決,立刻道:“吩咐人收拾行禮,明天一早出城,先到鄉(xiāng)下避避?!?/br> “家主,咱們派去的都是死士,應(yīng)當(dāng)不會吐露消息……”那親隨忍不住道。 “你懂個屁!這種海上大豪,遇上刺殺會不嚴刑拷打,追根問底?再怎樣的死士,也不過堅持一兩日罷了?!彼墒歉L鯨幫合作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鬼書生如此在乎敵人,可想而知赤旗幫的威脅。不管掌權(quán)的是不是那女子,只要她遇險,整個赤旗幫就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雖然沒有加入之前攻打羅陵島的聯(lián)軍,但是想查的話,應(yīng)當(dāng)還是能查出跟長鯨幫的關(guān)系。等赤旗幫真反應(yīng)過來,找上門來,還有命在嗎? 一想到此處,他又趕緊吩咐道:“其他幾路埋伏盡快撤了,安排到別的地方,千萬別讓人查覺他們跟咱們的消息。” 既然算準了會有埋伏,誰知道這伙人會不會盯著其他幾處看,萬一被順藤摸瓜找上了門,那才是得不償失?,F(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爭取時間,只要他們走的夠快,就能逃過此節(jié)。 再說了,這番禺城中忌憚赤旗幫的只有他們一家?若是那小賤人按捺不住,掀起腥風(fēng)血雨,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這決斷稱得上迅捷,處置也干脆利落,只花了一個時辰,府中大小事務(wù)都安排妥當(dāng)。只待明日天亮,就能以女眷探親為由,離開這是非地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道上再無行人,只余更夫悠長的叫喊聲。帶到夜深人靜,家家入眠時,一隊身著黑衣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巷口。月輪高掛天頂,映出了四下景色,卻照不進他們藏身的暗處,幾乎沒有發(fā)出腳步聲,這群人圍在了宅邸前,以三人為一組開始攀墻。 院中隱約還亮著一些火把,似乎有人在巡查,放在大戶人家中雖說不算奇怪,但如此森嚴,也算少見。馬車也都備好了,不知載了多少細軟,似乎是要出門。 可惜,如此陣仗,也沒能擋住那群黑衣人。二十來人陸續(xù)翻過了高墻,隱沒在了院中。 夜越發(fā)寂靜了,突然,一聲尖利的慘呼劃破了夜幕,不知驚醒了多少人的睡夢。那聲音極短,也極瘆人,卻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隨后又是幾聲慘叫,有男有女,還有嬰孩的啼哭,全部都轉(zhuǎn)瞬即逝,像是一場連綿的噩夢。除了這些聲響,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這詭異的情形,使得聞?wù)呱?,不敢妄動,附近更是連一戶亮燈的人都沒有。誰也說不清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又豈敢貿(mào)然引來旁人的注意? 不知過了多久,那動靜終于消失,重歸寂靜。 被吵醒的人再也不敢入睡,連更夫都不再往這邊走了,直到天明雞叫,才有人顫巍巍推開了家門,朝外看去。 只見左近有一家宅子,門戶大敞,有濃重的血腥味自里面?zhèn)鱽怼?/br> “殺,殺人了!” ※ “聽說了嗎?城東的張氏被人滅了門啊!” “當(dāng)真?!” “那還有假?家里男丁死了個干凈,只留了幾個婦孺。唉,那叫一個慘啊,聽說衙門都派人去了。” “這么大的案子,到底是誰人做的?” “這誰知道?。抗烙嬔瞄T里那些老爺該頭痛了。” “好狠的手段啊,怕是又出什么辣手的大盜了……” 番禺著地界,海盜不知凡幾,仇殺也算尋常。然而不聲不響干出這樣的大事,還不燒房屋,不殺婦孺,著實讓人嘖嘖稱奇。下面百姓議論紛紛,都要往精怪身上扯了,有些人卻已經(jīng)猜到了其中內(nèi)情。 “爹,昨兒碼頭那邊似乎有人行刺,難不成是……” 朱家恩剛要開口,就被親爹喝止:“這也是你能說的?” 朱明的眉頭皺的死緊,面色也不怎好看。他是料想會有人動手行刺,也派人警告過陸儉,誰料一場行刺,竟然能惹出這么大的動靜! 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幾個時辰罷了!剛剛被人行刺,就能精準的找到對手,又以這樣的雷霆手段施加報復(fù),赤旗幫到底有多強,又在番禺安排了多少眼線?哪怕是他這樣能一手掌控行市的人物,也不由心底發(fā)寒。 被嚇了一跳,朱家恩小心道:“爹,此事總覺得有些蹊蹺啊。張氏也不算是什么大戶,更跟那人無仇無怨,怎么就找上他們了呢?” 朱明冷笑一聲:“姓張的跟長鯨幫不清不楚,旁人不知,我還能不知嗎?況且衙門里也傳來了消息,有一顆頭顱釘在了張府門上,弩矢自下頷穿過頂門,死像凄慘,卻比其他人要早死幾個時辰,恐怕就是昨天行刺之人了?!?/br> 朱家恩倒抽了一口冷氣,若是隨便找一家示威,那不過是手段狠辣,可若是真找到了正主,就讓人膽寒了。赤旗幫這才剛打完仗,怎么就在番禺有這樣的根底了? 長嘆一聲,朱明道:“不愧是海上大豪啊,倒是讓人想起了往事。只是誰能料到,此女這般不肖其父。” 他這把年紀,見過的大豪也不在少數(shù)了,縱橫州郡,殺官造反的都有,滅個門又算得了什么?然而那位邱小姐的應(yīng)對,是真讓人始料不及。邱晟那是什么樣的人物,對朝廷忠肝義膽,對百姓秋毫無犯,從未濫用過手中權(quán)柄,稱得上完人。赤旗幫最初也是這副模樣,甚至連大戰(zhàn)過后,都能送回兵士,只要贖金,誰能想不到她會使出如此酷烈的手段…… 這都不像是尋常的幫派仇殺了,更像是把戰(zhàn)陣上的手段用在了民間。越是如此,越是讓人膽寒,因為兩者實在差距太大,沒人能擋住這一合之力。 “那,那咱們要怎么辦?”朱家恩有些不確定的開口,茲事體大,他們要如何應(yīng)對? 朱明突然笑了:“還能怎么辦?咱們可是招商銀行的大股東,伏老板都說了,要一同發(fā)財,哪有不聽的道理?” 這話讓朱家恩都愣住了,旋即,他也明白了過來,松了口氣:“還是爹你看到遠?!?/br> 是啊,他們現(xiàn)在可是已經(jīng)入股了,也算跟赤旗幫搭上了關(guān)系,連掛旗錢都能免除十條船呢。若說之前還是被陸儉說動,那現(xiàn)在是徹徹底底見識到了赤旗幫的實力手段,哪還有退縮的道理? “呵呵,這次才是真為銀行打出了名頭,以后坐等收錢即可。”朱明已經(jīng)舒展眉峰,怡然自得的靠在了椅背上。 ※ “她不打算回來了?”陸儉也是眉頭緊皺,問面前傳信之人。 那人立刻道:“幫主說了,局面已經(jīng)打開,陸公子只管好生經(jīng)營即可?!?/br> 好一個“打開局面”!陸儉都不由深深吸了口氣,才壓下了腹中翻騰的東西。他能料到伏波不懼刺殺,也能料到她會用雷霆手段報復(fù)回去,可是卻沒想到會如此的快,如此的狠!一夜滅門啊,這里面透露出來的東西可太多了,偏偏連他都不知道,張家竟然跟長鯨幫有瓜葛,還是最先動手之人。 她是怎么查到這些的?又在番禺安插了多少精銳?如今在番禺坐鎮(zhèn)的,可不只是銀行和魚檔,還有孫二郎這個大頭目,也不知有多少船幫、商戶暗底里投靠,更沒人知曉番禺城中藏了多少兵馬。 這就是一場勝仗之后,真正到手的東西嗎?就算是他這個常年經(jīng)商的,消息都未必能有赤旗幫靈通了。 而這還不是全部,這場血案恐怕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赤旗幫的幫主是個女子。 沒人跟女子交過手,也沒人知道她們腦中想的是什么。她可能反復(fù)無常,可能睚眥必報,可能張揚跋扈,也可能心如蛇蝎。而當(dāng)一個女子做出如此狠辣之事,其威懾力自然遠超尋常。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以后誰還敢輕易對赤旗幫,對番禺這些產(chǎn)業(yè)動手?“打開局面”,這個句真是用得恰到好處。 經(jīng)此一役,恐怕沒多少人會把邱大將軍放在心上了,畢竟如今掌管赤旗幫的不是邱小姐,而是伏老板,伏幫主。 同樣,這個下馬威也不僅僅是對旁人的,更是讓他認清自己的職責(zé)所在。就像她不知不知覺間改掉的稱呼,那個省掉的“兄”字,是不是也代表著兩人身份的互換呢? 在初相見時,他可料不到如今的這局面。好在,他不是她的敵人,以前不是,以后更不會是。 穩(wěn)住了心神,也再次露出了微笑,陸儉輕輕頷首:“陸某自當(dāng)好生擔(dān)起責(zé)任,還請幫主寬心?!?/br> 如此強,又如此難以看透的女子,他豈能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