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原霽駭然:“……” 他心跳厲害得快要跳出胸腔,血液guntang得快要灼燒肺腑。 少年全身繃起,控制著自己的肌rou才不后退不捂臉。他呆呆地看關(guān)幼萱,見她眸中慧黠,笑吟吟地、眼巴巴地攀著他手臂,仰頭看他。她又趴到他胸口聽他心跳聲,嚇得原霽立刻后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小娘子的紅唇一張一合,可他大腦轟轟,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好一會兒,原霽終于恢復(fù)了點兒注意力。他聽到了關(guān)幼萱在說:“你娶我么?” 原霽鼻尖滲了汗。 他緩緩道:“不?!?/br> 關(guān)幼萱怔忡,眸中浮起失望。她又很憤怒,覺得他是故意的。 小娘子仰著頭指控他,用天真的語調(diào),說著蠱惑他的話:“你撒謊!你根本沒有抗??!你臉紅了,你心跳得很厲害,你明明輸了……你在負隅頑抗!你輸了還不認賬! “你明明想娶我!剛才那一瞬,你就是心動了!” 原霽答非所問道:“步數(shù)過了,我已經(jīng)走了十二步了?!?/br> 關(guān)幼萱呆住。 她說:“你說走到簾門口……” 原霽:“我說的是十步之內(nèi)。第十一步不算,第十二步也不算?!?/br> 他彎下身,俯視她。她面容雪白,眼睛黑亮,腮幫鼓著。原霽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沖動,對她露齒一笑:“關(guān)幼萱meimei,承讓?!?/br> 關(guān)幼萱:“哼!” 原霽反而態(tài)度軟了:“哎,也不是沒有商量的可能……” 關(guān)幼萱不聽,她生了氣來推他手臂,原霽一愣,還沒如何,就被她推出了營帳。周圍衛(wèi)士軍人人來人往,指指點點。原霽被趕出營帳,往身后看,撞上束翼十分八卦的眼神。 束翼對上小郎君兇狠的目光,心里想:小七郎這是求歡不成被趕出來了?關(guān)小娘子厲害啊。 -- 原霽灰頭蓋臉地回到府邸,便去見他二哥了。 原霽回到府中,坐在大堂下看他二哥煮茶的手法,心情便重新沉了下去,猶豫著怎么告訴二哥關(guān)妙儀的事情。 原讓注意到他踟躕的神情,不禁搖搖頭。他之前受了傷,這幾日都在養(yǎng)傷,對原霽管的少了。原霽又出城了三四日,原讓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小七郎回來的。 搖著扇子,原讓盯著小爐上的裊裊青煙:“聽說今天早上,關(guān)小娘子是從你的營帳中出來的?” 原霽臉熱。 他心虛道:“我就是……逗逗她?!?/br> 原讓搖頭嘆氣:“七郎,我是相信你人品的,自然不覺得你真的會如何。但是人言可畏,你也要注意一些。尤其是你也該成親了,讓女方誤會了怎么辦……” 盤腿坐在堂下,原霽緩緩抬起臉:“我該成親了?” 原讓溫和道:“你阿父給你定好了婚事,之前我忙得厲害,沒來得及告訴你。女方你也認識,就是劍南道那邊如今帶兵打仗的將軍,封嘉雪……” 原霽冷笑:“封嘉雪那個丫頭片子,我知道?!?/br> 原讓不贊同:“人家如今好歹是一國將軍,官職比你要高。你們成親,人家算是低嫁。你和嘉雪青梅竹馬,你二人若能聯(lián)姻,西北和西南兵力整合,互相援助,對我兩地都……” 原霽:“誰定的親?我不同意,退了吧?!?/br> 原讓耐心解釋:“是你阿父……” 原霽眼睫下陰霾重重:“我沒父親?!?/br> 原讓盯著他,許久不說話。隔了很久,原讓聲音微冷:“封將軍是你阿父親自為你挑的人,我原家上下也都同意。只有嘉雪這樣的巾幗女將,才能當我原家主母。你不同意,就要退親,那你同意誰? “關(guān)幼萱那個小丫頭么?不行。” 原霽抬頭反問:“憑什么不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咦,你剛不是還拒婚了么? ☆、第 15 章 院中老栗子樹瑟瑟作響,涼風獵獵過堂。天光藹藹,堂中煮著茶的小火爐蓋下“汩汩”作響,卻沒人搭理。 不過些許辰光,堂中氣氛就僵硬了下去。 原讓緩緩看向座下那不服氣的少年,他意識到原霽身上的戾氣,不愿對上鋒芒,便仍試圖耐心解釋:“七郎,你太年少了,不理解許多事??v是你阿父對不起你阿母,他對你卻從不曾馬虎。退一萬步,你也不應(yīng)因厭惡你阿父,而抗拒你阿父給你選好的婚事?!?/br> 原霽沉靜坐著。他分明年少,但大漠磨礪后的周身殺伐氣太重。無人可以將他的安靜,理解為他的認同。 原讓繼續(xù):“你與我不同。我只是為你看著這個家……日后,整個原家都是你的,整個涼州兵馬都是你的。你身上有這樣的重擔,你的妻子,難道不應(yīng)該精挑細選么?什么樣的女郎,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原家主母、涼州女英雄,陪伴在你身邊——這世上,除了封嘉雪,還有其他人么? “縱使你與你阿父之間矛盾重重,彼此互不理睬。至少他為你選的這門親事……已是他能給你挑的最好選擇了。七郎,你阿父是愛護你的?!?/br> 一聲冷笑,從原霽唇間溢出。 原霽仰頭,目光沉沉地盯著原讓。他說:“不要再說什么為我看著這個家的話。你是我堂哥,是如今的西北兵馬大元帥,是原家的主事人。你就是當家人,憑什么要把位子讓給我?你給,我也不要?!?/br> 原讓脾氣溫和,聽他這么桀驁的話,也不過是皺起眉頭,無奈又寬容地看向他。 原霽繼續(xù):“我確實不理解你和我阿父的良苦用心。你們各自為家族獻祭自己的一生,整個人的存在,好像除了家族利益,就沒有其它了……我不理解!我也不情愿!” 原讓臉色微變,他能容忍堂弟不羈,卻不能容忍堂弟狂放肆意至此。原讓:“你生為原家兒郎,自然要為家族著想!難道你不管原家,不管涼州,只管自己快活瀟灑么?” 原霽:“我沒有不管原家,也沒有不管涼州。我只是說——根本沒必要像你們那樣犧牲一切,連自己的姻緣……” 他想到許多事,眸中陰霾重重:“連自己的姻緣,都拿來做生意!” 原讓:“你太小了,不懂這些……” 原霽道:“是,我太小了。但是二哥,在我這個年齡——我確實會覺得,我什么都可以做到,什么都可以擁有。在我這個年齡……我便是反叛所有人,我都沒有壓力?!?/br> 他站了起來,無視原讓怔忡的神色,甩袍向外步去。 原讓望著他昂然出門的背影,幽聲:“所以,你是要反抗我們,非要娶關(guān)小娘子了?她不是合格的人,我以為你這般聰明,你不會不知道。” 原霽背對著堂哥,眼睛盯著外面簌簌作響的栗子樹。他腦中倏忽想起清晨時、那個湊身在他臉頰上親一下的小娘子,她央求要嫁他,眸若清水,羞若花開,偏又大膽。 原霽眼中無波。 他當然知道關(guān)幼萱不是合格的妻子。嬌憨,可親,漂亮,乖巧……可是在涼州戰(zhàn)場,在大西北,那些有什么用。 那樣嬌貴的花,開在江南煙雨中。多曬一點兒陽光,恐怕都要枯萎。 可是此時此刻,原霽心中堵著一股怨氣。 他就是要與自己的阿父作對!這個世上,只要是他阿父點頭的,他全都要毫無理由地反對……那個人讓他娶誰,他就不娶誰;不許他娶誰,他偏要娶誰。 那個人折磨了他阿母一生,原霽就用自己的畢生之力去報復(fù)那個人。少年的反抗也許可笑,但是原霽畢竟年少。 原霽回答原讓:“娶了誰,我都會保護好她,不用你cao心。我不會去當原家主人,她也不用去成為優(yōu)秀的主母?!?/br> 原讓:“萱花會在沙漠中枯萎?!?/br> 原霽:“那我有空了就去納上十七八個小妾,減輕她負擔!總之,我要護誰,就會護到底!” 見他冥頑不靈,原讓終于耐心告罄:“原少青,頭腦發(fā)熱的時候不要做決定!” 原霽不回頭,也不聽從。他從容下臺階,院中的衛(wèi)士們神情已繃起,目光跟隨著他。 原讓聲音里帶上了軍威:“好,原少青,如果你當真要反抗你阿父,反抗我們的決定,就試一試,看你能不能走出這里——兒郎們,給我拿下他!” 原讓高聲怒道:“只要不弄死他,隨便你們?nèi)绾螌Ω端 ?/br> 天穹劃過一道極亮的閃電,照在原霽身上。原讓命令一下,整個院子或站立、或潛伏的衛(wèi)士軍人們,全從暗處出來。烏泱泱之下,至少有一百來人,將原霽圍在了中間。 他們縮小包圍圈,壓向中間。不光如此,他們手中纏著鐵鏈,試圖用鐵鏈拴住原霽。軍人們打招呼:“軍令難為,對不住了,七郎——” 鐵鏈甩至面前,原霽后仰空翻,同時手臂抓住四方鐵鏈,大喝一聲后,將鐵鏈四方的人拉拽得趔趄向他倒去。同時有刀劍刺來,原霽斜過肩頭,又在敵人逼近時,當胸踹出。他腳力威猛,逼得讓人退后三步,急咳血。 兩方攻殺壓著一條線,暗光下流著壓抑。原霽越戰(zhàn)越兇,數(shù)息之后,原霽眉目如被刀劍洗過一般,越發(fā)凌厲。 眾人心駭,有一種野外面對孤狼的無力感……好在,只是狼崽子,還未長成狼王。 軍人們紅了眼:“七郎沒有武器,大家不要怕,一起上——” 包圍圈一層又一層,耳邊腳步聲混亂交替。這些人各個武藝高強,原霽即便不是艱辛,應(yīng)對得也不輕松?;負鯐r,他終是中了幾招,一道箭影從他臉龐擦過,血滲下。 臉頰血珠子向下滴,半蹲在地、腳被鐵鏈纏住的原霽晃了晃頭。 審度著四周人,原霽咧嘴笑,牙縫里都是血:“箭里下了毒啊?!?/br> 圍著他的軍人答:“想拿下七郎,只能用下三濫手段了?!?/br> 原霽笑得溫柔:“你們這群混球?!?/br> 軍人答:“七郎,認輸吧。你一個人是打不過我們的?!?/br> 原霽仍在笑:“試試嘛?!?/br> 一邊和他們聊天,原霽一邊舔掉牙縫里的血,閉目再睜目。 電光火石間,他在地上滾著躲開幾支箭,單手在地上一撐,再入殺陣。只是箭上的毒帶來的影響不淺,他動作略有遲緩、眼看要被鐵鏈纏住時,一柄寒槍從外圈破入,刺向敵人。 束翼聲音響起:“七郎,我來助你!” 同一時間,原讓聲音在后緊追:“束遠,攔住束翼!” 束遠聲音響起:“是!” 原霽喘口氣,他眼神冷峻,一聲口哨清亮響起:“十步——” 頭頂鷹鳴尖厲呼嘯,如閃電般撲向下方人群。下一刻,原讓的口哨聲也響起:“十殺,攔十步——” 天邊轟鳴雷聲陣響之際,兩只大鷹在空中撲殺!十殺上過戰(zhàn)場,比起原霽養(yǎng)大的十步更為兇悍。十步在半空中凄厲慘叫,卻也不服輸,仍試圖在十殺的爪牙下突圍。 空氣中流竄著血液和鐵銹混合的氣息,原霽回頭,看到天幕昏昏,漆夜凜冽,堂檐滴雨,原讓盤腿而坐、端茶而飲,他忍不住笑。 今天這個門,真是不好出—— 他偏要出! -- 天邊悶雷聲炸起,雨水沉積于云層下,蓄勢待發(fā)。 暮色昏沉,關(guān)幼萱坐在屋舍窗下,托著腮,無聊地聽著伯父和阿父的談話。她師兄裴象先幾次看小女郎,都見關(guān)幼萱心情低落地看著窗外出神。 耳邊,伯父和阿父的討論斷斷續(xù)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