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關(guān)幼萱在后聽得懵懂,此時不由開口:“……沒有不用調(diào)兵的作戰(zhàn)方法么?” 原霽立刻回頭看她,這一下,束翼也看到了關(guān)幼萱的裝束,挑了一下眉:哇哦。 小七郎和小七夫人會玩。 關(guān)幼萱:“夫君,我不懂你們作戰(zhàn)。但是你們真要作戰(zhàn)么?你不是說沒有兵么,連兵都沒有,你要調(diào)兵權(quán)也沒用啊。原二哥他們那邊不知怎么回事,如果你們要在這里開戰(zhàn)……是不是可以與將領(lǐng)們商量一下,不按軍階來呢?” 她天真地說:“事急從權(quán),何況你是原家七郎。原家在涼州,不是最大的嗎?” 原霽眼眸忽地亮起。 他蹙著眉,有了主意。他說:“北部營出事,玉廷關(guān)戰(zhàn)急,漠狄鐵甲精英不知目的為何……我必須給二哥爭取時間?!?/br> 關(guān)幼萱仰臉:“有什么是我能幫你做的么?” 原霽俯眼看她,半晌,道:“有?!?/br> 他說:“幫我穩(wěn)住女郎們。這里女郎各個出身不凡,任何一個出意外都是麻煩?!?/br> -- 玉廷關(guān)下,原二郎親率的軍隊和漠狄王在此交戰(zhàn)。他們已戰(zhàn)數(shù)日,漠狄軍這一次攻勢兇悍,絲毫不退。涼州軍承受的壓力非之前所能比,原讓不得不從西北營調(diào)兵,援助玉廷關(guān)。 戰(zhàn)場上,老漠狄王看著撕戰(zhàn)的雙方軍隊,嘴角浮起笑:自己在此爭取時間,希望木措不要讓他失望。 -- 鳧水所在的這部分軍營,在極小的范圍內(nèi),向西南方遷了一里距離,將他們之前所圍著的那面湖,讓了出來。 那面湖名為“鏡湖”,在月光下美輪美奐,女郎們對夜里遷移,都極為不悅。但是小七夫人讓人傳話,說夜里要辦篝火晚會,鏡湖邊上有人表演歌舞。如此一來,女郎們便心甘情愿。 女郎們無所知的時候,開心地cao辦起篝火晚會。在女方這邊嬉笑的時候,她們沒有發(fā)覺,軍營中的郎君們,悄無聲息地從她們身邊消失。女郎們只當郎君們也要給她們一個驚喜,她們對晚上的篝火晚會,充滿了憧憬。 女郎們不知,她們被用作了誘餌。 是關(guān)幼萱所設(shè),用來吸引南下漠狄精英軍的誘餌――四面失去消息,軍情阻隔,他們唯一的法子,便是抵抗,是不讓漠狄人找到武威郡。 而在漆黑夜幕下,對涼州地形并不熟悉的漠狄人,是容易被女郎們的歌舞所引,踏入陷阱的。 -- 原霽和軍營中所有人解釋了他們與外面失去聯(lián)系、也許整個北部營已經(jīng)全軍覆滅的消息。 原霽目光盯著這些全都年長于他的將領(lǐng)們,聲音淡漠:“我們不知外界情形如何,雖傳遞消息出去,但不知援軍何時才能知道消息。是以,我們不能指望別人來救。 “我們兵馬不夠,無法用軍隊的作戰(zhàn)方式,那便按照我的法子來。我不用行使調(diào)兵權(quán),并不算違抗軍規(guī)。你們當我是原家七郎,聽我調(diào)遣便是。十步偵查來的消息,是敵軍全戴上了鐵甲,那我們的優(yōu)勢便失去了…… “我現(xiàn)在命令諸位,全都褪下鐵甲。趙江河,你帶一隊軍去保護那些女郎。其他所有人,都跟著我走?!?/br> 眾人嘩然不安:“鐵甲是我們最重要的自保武器,你讓我們摘掉,這怎么打……” 原霽笑。 他當著這些將領(lǐng)的面,脫掉了外面的戰(zhàn)鎧,露出自己的一身黑色武袍。他面無表情,將一面布罩在口鼻上,只露出一雙凌厲的眼睛。 原霽慢悠悠:“……學(xué)著馬賊的手段,給他們一場意外。鏡湖,現(xiàn)在就是我們最大的優(yōu)勢?!?/br> -- 因兵馬不足,無人敢指揮此戰(zhàn),眾人便聽原霽的命令行事。他們掩住身形,如夜行人一般罩住面容,隨原七郎登上一處地勢高的地方,藏在沙漠的凹陷處,耐心地等著敵軍路過。 漫天星光爛爛,銀河相罩。 下方女郎們的篝火晚會,燈火燎原,成為這里唯一的光源。 躲在高處的軍士們聽到飄來的音樂聲,他們緊盯著地勢時,也盯著下方女郎們所圍的陷阱。忽然,所有軍人嘩然,目光亮起。他們目能夜視,清晰地看到光華明亮處,身著藍色紗衣的女郎在胡姬們的簇擁下登上臺,吸引了一片驚嘆聲。 眾軍士看得眼直:“那是哪位美人……” 用面布罩著唇鼻、只露出一雙眼睛、趴在大石后的原霽眼若噴火:“……” 艸。 關(guān)幼萱! 她是故意的吧? ☆、第 34 章 趴在沙土上, 原霽想,他頭上的綠帽子,恐怕被關(guān)幼萱發(fā)展成了汪汪草原。 -- 下方絲樂裊裊, 人間繁美。高處沙丘后, 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的人被原霽直接用刀鞘打中后腦勺,摔到地上來了個狗吃沙。 原霽的聲音在面罩后沉悶無比:“專心應(yīng)敵!歌舞是用來擾亂敵人的,不是你們?!?/br> 眾將士燥紅了臉, 反省自己的定力還不如一個少年郎。他們將心神從篝火那邊收回, 屏住呼吸, 靜待敵軍?!笆健痹诳罩写騻€旋兒,重新飛入云翳間。 原霽將目光從關(guān)幼萱那邊收回, 壓低聲音囑咐“十步”:“其他偵查鷹沒有一只傳回消息, 他們一定是有箭法極好的弓箭手。十步不要靠近他們!” 將士們將身體埋入沙丘后,下方圍著篝火,眾女郎們見到小七夫人竟穿著漂亮露骨的胡服登臺,讓她們一飽眼福, 女郎們各個驚喜地叫出來。她們之間氣氛輕松, 好奇地觀望著關(guān)幼萱。 涼州夏日來得晚,夜三鼓時,四面八方的風(fēng)洶涌灌來,野外荒無人聲,關(guān)幼萱立在臺中, 被冷得鼻尖發(fā)紅,眼眸濕潤。 然紗巾飛揚,藍衣如煙。所有人都在盯著她―― 南下的敵軍, 必經(jīng)此地。 胡姬們抱著琵琶小鼓,為她伴樂遮掩。關(guān)幼萱從未親臨戰(zhàn)場, 她心中不覺害怕??墒情]上眼,她又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原霽也在看著她。她身為原霽的夫人,應(yīng)該做些貢獻的。 小女郎閉上的睫毛輕顫,回憶著自己幼時在家中看過的美人舞。良久,一縷薄煙飛來時,關(guān)幼萱赤足輕踩牛皮面鼓,依樣畫葫蘆地學(xué)了起來。 看到關(guān)幼萱真的跳舞了,下方女郎們興奮起來:“小七夫人有魄力。 “我竟有這般運氣看到小七夫人穿著胡服給我跳舞。” 美人舞樂飛揚,音樂輕快,金鈴兒穿梭于女郎們中間,和身后的侍女們將一柄柄匕首、刀劍發(fā)給這些女郎。這里是軍營,他們湊不出一模一樣的武器,但是能夠保證每個女郎有一把武器。 女郎們見到武器便紛紛不安,人群中起了喧嘩,金鈴兒笑容甜美:“小表嫂說,她跳完了舞,還要和jiejie們一同排一段新舞,回頭跳給郎君們看。 “小表嫂說自己是拋磚引玉,她獻丑跳的舞不好,涼州女郎們卻英姿颯爽,練個什么劍舞、刀舞必然沒問題。小表嫂想和jiejie們打好交道!“ 金鈴兒在人群中飛奔著解釋,聲如鸝歌囀囀。后方的鼓點聲越來越急,金鈴兒回頭,手心捏滿了汗,看向臺上起舞、紗巾漫揚的美麗少女。關(guān)幼萱眼睛妙盈盈地向人群中看來,波光流動,天真而嫵媚。 金鈴兒壓抑下自己心中的不安,繼續(xù)在人群中奔跑著發(fā)武器。 她和所有女郎一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的義母金姨是曾與夫君一起上過戰(zhàn)場的女英杰,場中所有郎君全都消失,金鈴兒本能覺得一定哪里出了事。 趙江河領(lǐng)著數(shù)十人騎著馬,將女郎們圍在中間。他目光時而看向跳舞的關(guān)幼萱,時而看向在人群中奔跑的金鈴兒。他緊鎖眉關(guān),心事重重,忽而―― 鼓聲“蹦”一聲劇烈之時,趙江河聽到了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奔雷般的轟鳴聲。 那是數(shù)百馬匹在廣袤戈壁奔襲之聲! -- 木措所領(lǐng)的騎士們?nèi)黼屑?,腰系革帶,足踏銀靴。 黑夜是最好的掩飾,他們殺氣洶洶,自北而下。黑暗中,木措騎著高頭大馬,眼睛亮而兇戾。他如兇猛的雄獅一般,天空中只現(xiàn)出一聲鷹唳,木措座下馬不停,他手伸到背后的箭筒中,直取三箭,一同射向夜空。 箭法一出必中,刺破云穹。高空中的鷹慘叫一聲,跌落云端。 木措?yún)柭暎骸笆菦鲋菰业膫刹辁?,擒到后全部活捉,回去咱們燉鷹湯喝!?/br> 木措的父親老漠狄王在玉廷關(guān)開戰(zhàn),整個漠狄軍連戰(zhàn)數(shù)日,為木措爭取了直插涼州心臟的機會。木措豈會無功而返?原家洋洋得意自己的偵查鷹養(yǎng)得好,木措今日就來獵鷹! 不光獵鷹……他還盯著藏在武威郡中的狼! 縱馬奔馳,馬不停蹄時,木措看到了下方的篝火光源。他們對涼州地形只有探子傳回來的隱約印象,但是見到篝火,便知自己找對了。再行不到數(shù)里,就是武威! 遙遙的,美人舞動伴著鼓點,那煙藍色的光如水霧般,在寒夜中引著這些雄獅們的目光。 漠狄騎兵們興奮起來:“女人!木措,是涼州女人,大魏女人!” 木措嗤聲笑:“放心,都是咱們的?!?/br> 木措在馬上伏下身,將彎刀握在了手中。在他的指揮下,漠狄精英騎士們馬速加快,在沙漠戈壁中卷出塵煙,沖向下方的篝火。不管是女人還是獵物,漠狄都要殺盡! 眾馬向下急速行駛,躲在沙石后的涼州男兒郎屏息等待。原霽將手中的紅纓槍握緊,眼睛緊盯著下方。他繃著腮,身子已經(jīng)微微伏起,數(shù)著時間,看塵煙向篝火滾去―― 三。 二。 一! 漠狄軍踏入了沙漠中,馬速不減,最前方的馬奔跑中,被前方地上埋在沙漠中的繩索拉扯住。在頭馬的帶領(lǐng)下,一眾馬匹全都深陷進去。馬群受驚,紛紛下跪摔倒,將身上的騎士們摔了下來。 原霽厲聲:“上――” 塵煙席卷,木措控馬術(shù)厲害,他從馬背上被甩出時,身子在塵土中一翻,單膝跪地,手臂向前遞出,一把彎刀如月照眼―― 登! 兩把冷器相撞,照亮兩人的眼。 月光下,漠狄軍看到了奔襲而下的黑衣衛(wèi)士們。木措看到了這些人的衣著和面罩,一時判斷不出來人身份。他停頓一刻時,銀槍再次當胸襲來,大力卷得木措被擊向半空。 木措反手握住對方的槍身,靠著大力一個回旋,將這人與自己一起扯了下來,共同摔在沙土中。木措不停歇,凌厲拳腳揮出,直擊對方眉骨! 原霽領(lǐng)著將士們從高處戰(zhàn)下,趁著下方混亂殺入陣中,直盯著最前方的木措。兩個人兵器短暫交接,目光一對后,再次迎上。木措用蹩腳的大魏話問:“都是涼州子弟。一場誤會,兄弟是何人?” 原霽笑。 他的眉峰揚起,凌厲如刀,手中銀槍與此同時一同劈向敵人――“老子是你爺爺!” --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女郎們這邊當即聽到了動靜。趙江河立時囑咐自己手中有限的兵馬將這群女郎們保護起來,圍成小圈。 關(guān)幼萱從臺上跳了下來,跑向趙江河。 女郎們紛紛追著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七夫人,你不能什么也不告訴我們吧? “是不是敵襲?” 關(guān)幼萱在金鈴兒的幫助下,跑到了趙江河身邊。趙江河此時也被女郎們圍住詢問,他不耐煩地大聲回答:“和你們沒關(guān)系!你們好好躲著就行了,別惹事!” 關(guān)幼萱:“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