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原霽:“沒什么!你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穿什么都行……我不要花里胡哨的。” 關(guān)幼萱點頭,快樂地盤算起自己日后要如何打扮自己的小狼崽……她要把原霽,打扮成涼州最好看的狼崽子! -- 晚上的馬球賽事,原霽從黃昏后晚膳那場便上了場。關(guān)幼萱準(zhǔn)備好二人出行的馬匹后,跟其他武士大約說了情況,便急急忙忙地去看夫君的比賽。 她擠在人群中,看到來觀看的貴族男女多了起來。關(guān)幼萱雖然沒有看之前的,但是她聽到周圍人七嘴八舌的討論: “方才贏了啊。這個新上場的小郎君是誰?” “沒見過。只知道他好像是原侍郎的客人?!?/br> “小郎君這般英俊,不知可曾娶妻?” 關(guān)幼萱在心里大聲說:娶妻了的!早早就娶了,涼州的狼是很忠誠的。 她目中帶著笑,溫溫柔柔地望著賽場。她始終和原霽不一樣,她對這些動來動去、跑來跑去的活動總是沒那么感興趣。她學(xué)武,是為了自保,為了涼州百姓;她開始管軍營的內(nèi)務(wù),是因為她是小七夫人。 她不懂馬球,也沒那般愛騎馬。然而她望著場上眾郎君,她一眼找到他們中間的原霽。也許是她看他格外不同,她覺得他騎馬都與旁人不同,帶著一往無前的兇悍氣勢。 他手中的馬球桿,如同武器。他鋒銳的目光,梭巡著所有人。 黑夜中火光從四面八方點亮,將場中賽事照得明耀。原霽腿夾馬肚,身子低伏。他衣袍飛揚,面上的半張面具在火光下熠熠生輝。不斷的喝彩聲響起,更多的男女關(guān)注著賽事。 便是坐在高樓上那些大臣們,他們的目光也跟隨著下方男女們突然熱烈起來的喧囂聲,望向馬球賽場。太監(jiān)們弓著身,端著木牌一次次來報,聲音越來越激動: “郎君們,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贏了兩場了!” 坐在那里百無聊賴喝著茶的梁王眼睛猛一亮,站了起來,走向窗欄處:“賞!今晚與賽的郎君們,全都大賞!” 有大臣讓人去打聽賽事具體細(xì)節(jié),一會兒得人報后,大臣們坐在高樓上茫然四顧:“不知是誰家郎君上場了?我長安有這般騎術(shù)厲害的郎君,為何早不上場,偏偏此時才上?” “也許是家中管得嚴(yán),今晚才得空吧?!?/br> 梁王笑道:“如此好英杰,本王倒想一會啊?!?/br> 眾大臣紛紛點頭,又道:“這般好兒郎,當(dāng)可從軍,為國效力。等馬球賽后,讓他來見一面?!?/br> 大臣們甚至開始打賭:“不知今晚的比試,我大魏得此良才,能否全勝?” 原淮野靠坐在窗前欄桿,靜靜地看著下方的熱鬧,聽著耳邊大臣們的振奮玩笑話。他是武將出身,如今雖因傷而不能上戰(zhàn)場,良好的視力,讓他遠比這里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 那鮮衣怒馬、戴著半張面具、張揚瀟灑的少年郎君! 原淮野死氣沉沉的胸懷中,片段的,間或的,生起那些許已遠離自己很久的鮮活生氣。那讓他想到遼闊的大漠,亙古的玉廷關(guān),殘酷的戰(zhàn)場……原淮野定定看著。 他若有所思,咳嗽兩聲后,向離自己最近的仆從低聲吩咐了兩句。 仆從疑惑著下樓去了。 -- “又贏了一場!” “兩場了!” “已經(jīng)連續(xù)五場了!他還有體力么?今日賽事還有一場就要結(jié)束了吧?” 馬球賽場被圍得水泄不通,所有在這里的長安男女們,都懷著激動的心情,觀望著賽事,替場中的大魏兒郎們數(shù)著數(shù)。蔣墨怔怔地立在人群中,周圍人都在詢問那個少年是誰,蔣墨的目光從原霽身上移開,落到了離自己四五丈外、同樣擠在人群中的關(guān)幼萱身上。 這是個好機會。 蔣墨吃力地擠開人群,向關(guān)幼萱那邊去。卻忽而,他聽到周圍人的唏噓聲,因為最后一場賽事,那個戴著面具的少年郎君,沒有上場。眾人感嘆果然是體力有限,卻也紛紛覺得可惜,看馬球賽的人便斷續(xù)散去。 蔣墨根本不關(guān)心那些。 忽而,蔣墨目光一凝,他看到原霽倏而身如鬼魅,出現(xiàn)在了關(guān)幼萱身旁。他摘去了那唬人的面具,冷不丁湊到關(guān)幼萱面前,將女郎嚇得一跳,又打他。 原霽摟住關(guān)幼萱,轉(zhuǎn)身就走。 蔣墨跟隨。 他眼睜睜看著原霽二人與自己錯開許多,那二人騎上了馬,遁入黑夜中。駿馬疾馳的方向……分明不是回府邸的地方。 -- 蔣墨回到自己的住所,沉著臉召喚衛(wèi)士,要帶著衛(wèi)士出去。他出門時,猛地與端著一壺酒過來的張望若打個照面。 張望若含笑:“柏寒,來,老師考考你這幾日的功課。” 蔣墨不耐煩:“我忙著呢?!?/br> 張望若凝視他:“你整日閑閑無事,能有什么事?難道是又想去找我小師妹么?” 蔣墨:“不錯!” 張望若眼中的笑收了三分,她攔住他的話,換他陰翳著臉看來。張望若慢慢道:“這么晚了,你是終于愿意給她道歉了么?” 蔣墨:“與你無關(guān)!我怎么可能道歉……你讓開,我有事……” 張望若輕聲:“那你找我小師妹做什么?” 蔣墨陰聲:“他們夫妻兩個有事瞞著人,大約要逃跑。他們和我的事還沒說清楚,跑什么?” 張望若眼中的笑意已完全收斂,眼神變得幾分冷了。她心中對他涌上失望,想不到自己教誨這幾日,不說不用心,他仍惡性不改,心之狹隘,半分都未曾反省…… 張望若說:“你寫完一張字,我就讓你離去。畢竟你母親讓我教你,我總有些權(quán)利?!?/br> 府中的衛(wèi)士們分明被蔣墨召來,但是張望若不許他們走,他們竟然猶疑起來,讓蔣墨惱怒。而張望若將蔣墨推進屋,口上勸說著他只要寫一張字自己就放他走。 背著蔣墨,張望若將袖中“胭脂笑”的粉末,撒入了酒壺中。 ——這個學(xué)生,她是教不了了。 給個教訓(xùn),她就決定抽身而退了。 蔣墨與張望若相處幾日,雖討厭她對自己管東管西,卻也比較信賴她。他口中不肯稱她為老師,卻還是被管了幾日。二人實際上有師徒名分,老師遞來的酒,蔣墨心煩氣躁,卻不疑有他。 -- 原霽和關(guān)幼萱疾馳出鐘山,北上返回涼州。 二人身后,來自長安的方向,緩緩升起萬千盞孔明燈。 關(guān)幼萱吃驚:“夫君,你看——” 原霽回頭。 身后天空上飛升的無數(shù)盞燈火,照亮這對少年夫妻的眼睛,映在他們眼中。 -- 涼州之夜,千萬家百姓,家中的孔明燈飛上天宇。 原小七郎不在,涼州的孔明燈卻未曾失約。無論原霽身在何處,涼州與百姓們的祝福,如影相隨—— “佑君平安?!?/br> 武威郡城的城樓上,原讓立在欄桿處,看著城樓下騎上駿馬的封嘉雪。涼州又下了雪,雪花簌簌,身騎白馬的封嘉雪在人前,身后跟隨著她從涼州得到的糧草車、青萍馬場的軍馬。 封嘉雪仰頭,雪花落在她的長睫上,她的眼睛映著天上徐徐飛起的孔明燈,燈火影中,藏著原讓的身影。 女郎靜靜地望半晌。 她拱手向上方笑,朗聲:“原二哥,保重!后會有期——” 當(dāng)即縱馬南下,返回益州! ☆、第70章 第 70 章 涼州的武威郡, 漫雪狂情猛烈,女郎領(lǐng)著浩蕩隊伍南下。她一馬當(dāng)先,身披將袍, 英武之氣,映著天地間星星點點的泥黃色孔明燈。 燈火重重照耀人間。 立在城頭觀望的原讓手指搭在城墻上,身上的氅衣在寒風(fēng)中微揚。北風(fēng)之凜冽,皓雪之入刀, 寸寸逼向頭頂蒼穹, 以及天上的孔明燈。有些燈被風(fēng)吹得滅了, 有些燈被吹得落了下來, 然而依然有更多的燈,從一戶戶涼州百姓的家中飛出。 身后的衛(wèi)士道:“二郎, 我們回去吧?!?/br> 原讓久久凝視。 衛(wèi)士好一陣子, 才慢半拍地反應(yīng)過來:“二郎既然喜歡……為何不留下封將軍?” 原讓隔了好一會兒, 才道:“……沒有喜歡?!?/br> 他心中迷惘, 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情感之上, 他已然弄錯了一次, 便不想再弄錯第二次。他和封嘉雪……也許就是一段錯誤吧。 何況涼州是他要交給原霽的,封嘉雪又是這般颯爽之人, 在益州軍中說一不二。這樣的封嘉雪, 若是留在涼州, 會不會成為原霽的威脅?不論是他們二人誰占上風(fēng),原讓都不愿另一人屈居人下。 那種獨當(dāng)一面的將才,誰會甘愿受旁人驅(qū)使? 原讓低聲:“束遠……” 他扭頭,待看到身后衛(wèi)士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才遲鈍地想起, 自己的貼身衛(wèi)士已經(jīng)換人了。原讓沉默半天, 說:“再讓人偷偷去找束遠的行蹤?!?/br> 他不能不管束遠。 他最怕束遠怕連累他,選擇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盡。原家兒郎還活著,束遠怎么能死? 原讓沒有空多想封嘉雪,他很快想到了許多軍務(wù),想到了自己七弟何時歸來。明年的涼州戰(zhàn)場,原讓打算再更進一步地退后,讓原霽往上頂。漠狄有了新的王,行軍風(fēng)格會變;涼州也會有新的狼王迎接他們。 -- 這時的漠狄一家小客棧,丁野恢復(fù)了他漠狄人的扮相,熟練地cao持著漠狄話接待客人。他戴著鑲嵌珍珠的來自大魏的氈帽,腰間革帶也繡著花樣,這副扮相配上他臟兮兮的胡服,未免有些滑稽。 但是這正是最好的身份遮掩——西域諸國,都喜歡來自大魏的貨物。正如大魏人將穿胡服當(dāng)做時尚一樣,西域諸國也愛好穿戴大魏服飾。 一天打烊后,關(guān)上門,丁野肥胖的身體擠到昂然立在二樓窗下、與他一樣穿著胡服的高大青年身旁。 丁野擠眉弄眼:“不勒大將軍的大兒子要辦宴,要娶小老婆,自己另一個多年未歸的兒子還要回來了。我接了將軍府的生意……但是束大人,我覺得這種情況,咱們先好好做生意,別胡亂攪局啊?!?/br> 不勒將軍是老漠狄王留給新漠狄王的一員猛將,也是涼州軍的老敵人了。漠狄多年壓制涼州的戰(zhàn)役,這位不勒將軍居功至偉。丁野和束遠東躲西藏地到了漠狄地盤,丁野就想做點兒小生意賺錢,唯恐束遠攪了他的生意。 束遠抱胸而立,凝望著窗外,淡漠無比:“放心,一個將軍而已,還不在我眼中。” 他要殺,目標(biāo)也是新漠狄王木措。不勒將軍是很厲害,但是為了不勒將軍而暴露身份,不劃算。他剛到漠狄,自然要好好經(jīng)營。束遠垂目沉思半晌,還是決定先不與二郎聯(lián)系了。 以前兩方細(xì)作之所以暴露得那般快,都是因為頻頻聯(lián)系而暴露。自己身在漠狄,從權(quán)行事,且束遠自認(rèn)為自己和原讓心有靈犀,哪怕不聯(lián)絡(luò),二人只要知曉對方的存在,也一定可以盡快調(diào)整計劃以配合。 丁野嘿嘿笑,放下心。他鞠個躬,猶豫著是不是該退下了。他順著束遠的目光看窗外,黑漆漆的天宇,零星幾點星,除此之外一片幽黑。 丁野:“大人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