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張望若笑而不語。 蔣墨迎上想再來,張望若手中的扇子向上輕挑,堵住他的唇。蔣墨呆呆看她,忽握住她的手。他手掌也盡是汗,張望若還聽到他的心跳劇烈聲。 蔣墨一股腦的:“我明天就認錯好不好?” 張望若挑眉:“什么?” 蔣墨屈辱的、卻同時渴望的:“我明日就去向萱萱、向原霽認錯,我再不去關(guān)注他們夫妻生活了。老師,你幫一幫我吧,我、我……我真的想……” 張望若微笑:“柏寒,我是真怕你呀?!?/br> 蔣墨急切:“老師……” 他想向她再次賭咒發(fā)誓,說自己絕不反復(fù),他已然難受至極,只想得到暢意。張望若不肯,他必須要她肯……他正急得不行的時候,張望若向他伸出一只手。 手指修長,乃是握慣了紙筆的那一類文人之手。 蔣墨呆住。她手指輕輕一勾,他顫一下,埋在了她頸間。他聞到極淡的筆墨清香氣息,他定是被張望若下了蠱,才會覺得這味道好聞,勝過世間所有其他氣味。 這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與他的力道互相拉扯著,一道輕輕劃下,勾勾勒勒間,順從他的意愿。 -- 明月下的高丘上,關(guān)幼萱與原霽互相剖心,漸剖出了幾分興奮感。 她已經(jīng)有些困,卻因談心而開心。她跪了起來,趴在原霽耳邊,再次嬌聲:“我再告訴你一個悄悄話!” 原霽忍笑。 他說:“你哪來那么多悄悄話?這么晚了,你不困么?” 關(guān)幼萱急道:“不困不困!是真的悄悄話。夫君,我告訴你……我覺得我嫁的特別好。” 原霽一震,半晌沒反應(yīng)。他平靜坐著,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兩手交疊。 關(guān)幼萱以為他不信,道:“我、我和堂姐不一樣。我嫁給夫君,才不會偷跑。我就要死賴在夫君身邊,除非夫君趕我走?!?/br> 她偏頭剖析:“我喜歡和夫君整日待在一起玩,我喜歡夫君抱我和我說話。夫君跟在我后頭的時候我很開心,夫君不理我的時候我就難受。我時時刻刻想和夫君說話,我……我一點也不后悔我嫁給了你。” 她推一推原霽。 關(guān)幼萱小聲:“干嘛不回話?” 原霽側(cè)過臉看她。 他聲音平靜:“我亦有一個悄悄話想告訴你?!?/br> 他說:“我喜愛你?!?/br> 關(guān)幼萱眼中的光被星辰點亮,一剎那蜿蜒流動。原霽在這一瞬間傾身上前,摟抱住她,他低頭親她,兇戾無比。暴風(fēng)驟雨襲面,關(guān)幼萱一時不能承受,手推在他肩頭。 原霽沒有后退,而是上前。 他說:“我想睡?!?/br> 關(guān)幼萱結(jié)巴:“???啊?” 他笑起來,將她抱進自己懷中,用她的斗篷罩住她。他不再忍耐,一腔洶涌豪氣沖出胸臆。他低頭連續(xù)親她,輕輕柔柔:“別怕,夫君疼你的?!?/br> -- 次日,蔣墨與張望若一道去赴前一晚所說的約定。 等原霽那些武士過來的時候,蔣墨臉色冷黑,一句話不吭。張望若在一旁怡然自得地喝茶,心中琢磨著自己大約可以尋個借口離開了。過一會兒,原霽帶來的那些武士到來,向幾人辭行。 為首的武士說:“七郎和七夫人昨夜就走了,我等今日便要辭行,回涼州去?!?/br> 張望若看眼蔣墨,心想原來蔣墨昨夜說的是真的。 蔣墨面無表情。 張望若咳嗽一聲。 蔣墨睫毛顫一下,陰沉沉的目光瞥一眼她。張望若無辜至極,蔣墨咬牙,端起一茶站起來,面向幾位可以獨當一面的武士。他艱難道:“我與七郎夫妻之前有些誤會,你們既要走了,我便以茶代酒,請你們向他們轉(zhuǎn)述一下我的抱歉?!?/br> 這些武士共有百人,站在堂中的不過二三人。二三人都知道原霽和蔣墨之間的矛盾,蔣墨此時居然為小七夫人的事情道歉,讓幾人意外地互相看一看。幾人尷尬的:“好說、好說?!?/br> 蔣墨掩袖,茶水一飲而盡。 他做完此事,松了口氣,回過頭,挑釁地看一眼張望若。 張望若心里忍笑,想他這一副別氣的樣子,看自己干什么。她的惡趣味發(fā)作,忍不住便想逗一逗他。張望若正想開口,見蔣墨哇地一口血吐血,血濺三尺,吐血連連。 堂上眾人皆驚。 張望若登時目直,幾步上前抓住他手臂:“……柏寒!” -- 清晨林間風(fēng)郁郁,鳥鳴啾啾。 關(guān)幼萱蹲在溪邊,悶悶生著原霽胡作非為的氣。她捂著自己的腮,想到昨夜便面紅心跳。原霽施施然地牽著馬站在溪流旁,笑道:“怎么還不走???大早上的,背對著自己的夫君,好么?” 關(guān)幼萱憤怒回頭:“你真是壞蛋——” 踏水聲由遠而近,在山林中響徹如奔雷陣陣。原霽鎮(zhèn)定地扭頭看去,關(guān)幼萱錯愕地望去—— 一眾騎士自遠而來,將原霽和關(guān)幼萱包圍住。為首的騎士下馬,拱手道:“七郎見諒!公子墨中毒,昏迷不醒,長公主殿下讓我等請七郎與七夫人回去,接受調(diào)查!” 原霽問:“李泗不在了是吧?” 騎士茫然。 騎士們本以為他們來請原霽,會與七郎大戰(zhàn)一場。他們聽聞七郎的驍勇善戰(zhàn),已經(jīng)做足死傷過半的準備。誰知騎士們圍著原霽夫妻,原霽只冷笑一聲,抬步便向前走,昂然萬分:“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第72章 第 72 章 隔了一夜, 原霽與關(guān)幼萱去而復(fù)返,重回鐘山腳下。 這一次,原霽自踏入蔣墨的府邸, 便看到院中對峙分明——他留下的百余名精英兵士, 持刀與長安城中公主府下的衛(wèi)士相對。雙方氣焰高漲, 戰(zhàn)局一觸即發(fā)。 長樂長公主從寢舍中步出,立在長廊上, 隔著光影斑駁、枝木繁茂的樹木, 她見到原霽和原霽身后的關(guān)幼萱, 便一聲冷喝:“把他們拿下!” 原淮野緊跟其后,從寢舍中出來。他淡聲:“我看誰敢!” 長樂公主后背一個觳觫, 她猛地轉(zhuǎn)身看向原淮野,目中盡是悲痛與傷懷, 更兼氣急敗壞:“墨兒生死未卜, 又倒下了那么多人,原霽分明是罪魁禍首,憑什么不拿下?你為了保你一個兒子, 便將你另一個兒子的生死不放在眼中么?” 原淮野不與她多說車轱轆話, 他負手而立, 目光看向?qū)⑦M院的原七夫妻, 他道:“井水被下了毒, 早上已經(jīng)倒下了一片人。蔣墨也中了招,我們已派人去長安請宮中御醫(yī)來急診。” 原淮野停頓一下, 說:“還有, 墨兒拿回來的東西, 已經(jīng)不在了?!?/br> 長樂公主盯著原淮野, 臉色微微發(fā)白, 袖中藏著的手也輕微顫一下。 她心知原淮野與她脾性不和,二人平時已不如何說話,但是如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原淮野也不為他們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遮掩一分。他理都不理她……這段婚姻于他眼中,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了么? 可她偏不結(jié)束這段婚姻!偏不放他自由!他的愛值錢,她被他利用的愛,亦是無價。 而若是蔣墨有個三長兩短……長樂公主冷冰冰地看著在場所有人,心想:若是墨兒有三長兩短,與此事有關(guān)的人,我一個也不放過。 原霽看去,見庭院前已經(jīng)瑟瑟跪了一地侍女,侍女們哭泣,顯然要為蔣墨的中毒負責(zé)。而關(guān)幼萱望一眼諸人,她緊張地問:“我?guī)熃隳???/br> 長公主對關(guān)幼萱與其師姐的印象倒是還好,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自是去照顧墨兒了?!?/br> 關(guān)幼萱微微放下心。 原霽下巴微揚,他常年不與自己父親說話,此時卻目光直直地看向原淮野。少年眼睛弧度漂亮帶抹孩童般的癡然秀氣,但眼中光亮如星辰,其堅毅果敢,與金玉瑰像了十成十。 原淮野心口如被拳頭重擊,一陣恍惚。 原霽問:“未曾請教,蔣墨帶回來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東西?” 原淮野答:“一種花,或者是一株草。應(yīng)該有迷人心智的功效,時限比尋常草木要長……但此花木尋常時候不開花結(jié)果,便不好判斷。我本要蔣墨帶回來,想讓醫(yī)術(shù)高超的御醫(yī)們研究一番。也許三年五載,能將這株植物種出來?!?/br> 迷人心智的功效。 原霽本著對戰(zhàn)爭本能的敏銳直覺,眸子猛地縮了一下。他在腦中快速聯(lián)想了一番,不敢深想。原霽再看向持刀與公主府的人相對的自己這一方的精兵,他眼睛從他們臉上梭過,聲音有些輕:“李泗不在?” 眾人面面相對,一人作代表:“昨夜李將軍巡夜,今日便再未曾找到李將軍?!?/br> 原霽沉默,關(guān)幼萱擔(dān)心地看向他。 昨夜原霽就與她說過一個大膽至極的計劃,原霽就猜測李泗不對勁??墒窃V只是這般猜,他并不想真的將曾經(jīng)的兄弟看作敵人。關(guān)幼萱也祈禱,事情不要按照原霽想的那般發(fā)展…… 然而事情按照原霽想得那般發(fā)展了。 關(guān)幼萱輕輕去握原霽的手,她已經(jīng)知道,原霽平日風(fēng)風(fēng)火火,然而真正遇到什么大事,他心中能裝的事,未免太多。一道道瘡疤在心口裂開,他面上仍是看不出來。 原霽回過了神,他對原淮野和長樂公主點了下頭,說道:“如今看來,是李泗下了毒,偷走了蔣墨拿回來的東西,應(yīng)當是逃走了?!?/br> 長公主沒好氣:“難道誰看不出來么?你帶著你那個兄弟來,當然是你要為其負責(zé)?!?/br> 原霽齒間一咬,沉著眉:“我當然會負責(zé)!” 他看向原淮野夫妻,承諾道:“你們放心,李泗是在我手中出的事,我不會讓他逍遙法外。天涯海角,無論他身在何方,我都一定將他捉回來,給你們一個交代!” 長公主嗤聲:“你自己的兄弟,你真的下得了手么?我不信。我要將你留下,再派其他人去追李泗!” 原霽說完那話,他手摟著關(guān)幼萱的肩,扭頭向外走。長公主不愿放他,院中衛(wèi)士們手中武器對向原霽。更有一大膽的人想在公主面前□□頭,他提刀向原霽后背撞去,手中兵刃鋒寒無比。 原淮野負手而望,衣袂飛揚。 兵刃即將擦上原霽后背衣料時,少年倏地側(cè)肩,他一手握住兵器,一手拽住人的手腕猛地一翻。那自作主張的人被他卸力,一個滾被推翻在地,想要再爬起時,砰一聲,他的脖頸被他自己的武器抵住了。 搶走武器的人,正是原霽。 原霽一腳踩上那想與他動武的人,將人按著死活掙扎不起來,同一時間,原霽抬眸看公主,道:“除我之外,你們沒人沒捉得到李泗!我原霽說話算數(shù),說要他回來,我就會捉回他!這沒什么可質(zhì)疑的?!?/br> 長公主咬牙切齒,她瞪向院中其中武士,然而其他武士被原霽的兵相對,根本抽不出身,也沒有那種勇氣。眼睜睜看著原霽即將出去,長公主再看向原淮野,原淮野眼底無波,徹底讓長公主絕望。 長樂公主:“原霽你要為此負責(zé)!” 原霽不為之色變,他穩(wěn)穩(wěn)壓著氣勢:“好男兒敢作敢當,我自然為此負責(zé)!” 長樂公主:“我要一個期限。” 原霽淡漠:“我不能給你期限,因我不能為不確定的事情作保。但我在此立誓,你兒子的生死,都有人為此付出代價?!?/br> 長樂公主道:“好、好!原霽,我拿不下下毒的人,我也不怕你跑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反正你總是要回涼州!就算你不回,你們原家底子也在涼州!墨兒有事,我絕不放過你們!” 原霽頷首,不言不語。 但是關(guān)幼萱腳步停下,沒有跟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