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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六朝清羽記(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38

分卷閱讀238

    了兩處傷口,正坐在船上裹傷。為了把他從重圍中救出來,斗艦上的士卒幾乎拼了老命,但也因此在敵艦上搶到一片立足之地。

    程宗揚身上雖然沒有多什么傷口,但情況比他更慘,這會兒趴在被鮮血染紅的甲板上吐了個昏天暗地。

    空氣中彌漫著死亡氣息。自從那次草原之戰(zhàn)后,程宗揚沒有再接觸過這樣多又如此濃烈的死亡氣息,而且這一次自己身在戰(zhàn)場最核心,比起草原之戰(zhàn)感覺更加強烈。

    他發(fā)現(xiàn),隨著自己修為層級的提升,生死根帶來的不僅僅是好處?,F(xiàn)在自己感覺越來越敏銳,每吸收一道死氣,幾乎都能品嘗死者在失去生命一剎那的憤怒、恐懼、不甘和膽怯。

    這些負面情緒潮水一樣涌入腦際,沒有止歇、沒有盡頭,強烈得讓程宗揚幾乎發(fā)瘋。

    蕭遙逸爬過來:“圣人兄,你是暈血還是暈船???”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道:“死狐貍,你還能笑出來?剛才那一矛怎么沒捅死你呢?”

    蕭遙逸哈哈笑道:“閣王老子怕我去地府也不安分,不肯收我!”

    程宗揚干嘔幾聲,擦著嘴角道:“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時候?!?/br>
    “多謝程兄提醒,難過的來啦!”

    蕭遙逸跳起來像匹野馬般闖進敵陣,殺開一條血路。程宗揚用力拍了拍臉頰,這時才看清蕭遙逸指的是什么。

    一條巨狼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艦船另一端。墨狼一手提著巨斧,帶著滿身血跡緩步走來。他糾曲的胡須像扭曲的鋼針一樣鋒利,掛著凌亂血痕,巨大的斧輪已經褪去火的顏色,變得黝黑。

    墨狼微微抬起頭,目光與程宗揚一觸。那種非人的兇悍讓程宗揚yinnang一陣發(fā)緊。

    自己曾見過這個眼神,在靈飛鏡里。

    程宗揚狂叫道:“回來!”

    蕭遙逸充耳不聞,龍牙錐疾若流星刺向墨狼的面門。

    “死!”

    墨狼非人的吼聲在空氣中掀起一陣震蕩,他提起巨斧,隔著兩丈距離朝蕭遙逸攻去。

    耳邊響起令人牙酸的撞擊聲。蕭遙逸兩手橫握龍牙錐架住墨狼的巨斧,立足處的甲板寸寸開裂,身體直陷下去。

    “干!”

    程宗揚顧不上理會墨狼的巨斧,搶上去跳進甲板的裂隙。

    艙內黑暗之極,無法流通的空氣彌漫汗水臭味。程宗揚竭力運足目力,小狐貍卻像被黑暗呑沒般,不見蹤影。

    輪槳轉動的聲音已經停止,黑暗中只有槳手喘息的聲音。

    “死狐貍!”

    程宗揚剛一開口就聽到無數(shù)風聲。他一招虎戰(zhàn)八方,雙刀在身側舞成一團光球,將襲來的箭矢、短戟盡數(shù)擊飛。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腳踝,接著傳來蕭遙逸壓低的聲音,“噓……”

    程宗揚放下心頭巨石,毫不客氣地踩了那小子一腳,然后學著他的樣子伏下身。船體輕輕搖動,傳來浪花拍擊的聲音。射來的箭矢已經停止,但兩人誰也不敢動。天知道這艙內有多少槳手,甚至軍士。

    甲板上的慘呼聲不斷響起,顯示墨狼正在掃蕩上面的水師軍士。程宗揚用唇音道:“怎么樣?”

    “很糟糕?!?/br>
    蕭遙逸貼在他耳邊道:“我身上的傷口都迸開了。折騰一晚上又加一個上午,我這會兒也差不多了。再來那么一斧,我肯定吃不完鮑著走?!?/br>
    “這回可遂了你的愿,終于摸到老虎肚子里來了。想個辦法怎么出去吧?!?/br>
    “劈開艙板,游泳的力氣我還有?!?/br>
    “劈開艙板的力氣我沒有。別忘了,我也折騰一晚上又加一個上午,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

    “小侯爺、程少主,如此辛苦……”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那聲音仿佛從腐爛的棺材中傳出,落在耳中令人背上汗毛直豎。

    接著一片詭異光芒亮起,說它詭異是因為這片光芒沒有顏色,就像黑暗本身散發(fā)出的光線。

    程宗揚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蕭遙逸就像兩只老鼠,頭對頭趴在一堵船板后面,頭頂高處布滿零亂的箭枝和短戟。

    兩人跳起來,程宗揚回過頭與說話那人打了個照面,雙方都渾身一震。

    程宗揚沒想到那死太監(jiān)陰魂不散,這會兒又鉆出來索命。古冥隱蝙蝠般細小的眼睛卻瞪得如牛眼一樣,盯著這個熟悉的“東瀛忍者“。

    “是你!”

    古冥隱尖聲道:“我的都盧難旦圣鈴!”

    程宗揚厲聲道:“咱們誰也別想要!”

    說著從懷里抓出一把東西,朝船艙另一端奮力一扔。

    “呼”的一聲,古冥隱展開身法,撲上去抓住自己宗門的圣物。

    蕭遙逸用手肘拱了拱他,“什么鈴?”

    “一個小瓶子,我留在宮里了?!?/br>
    程宗揚道:“那么貴重的東西總不好隨身帶著亂跑吧?”

    “那你扔的呢?”

    “幾個卷軸,我也搞不清做什么用的。”

    程宗揚聳了聳肩,“不過隨便用手去接肯定很蠢?!?/br>
    “砰”的一聲,幾支捆在一起的卷軸在古冥隱掌中同時爆開。

    近百枚施過法的鋼針從卷軸中充滿憤怒地激射出來,然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它們很快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同樣驚奇的還有另外兩支卷軸的菱鏢兄弟和流星兄弟們。

    唯一不滿的迷煙家族剛從束縛自己多年的卷軸中逸出,準備呼吸自由空氣,就遇到兩只扼殺它們追求自由的手掌。激憤之下,它們狠狠鉆進鋼針、菱鏢、流星制造出的傷口中,在里面大吐唾沫。

    古冥隱雙手微微一震,騰出一股黑氣。接著掌中咯咯作響,將那些涂過劇毒的鋼針、菱鏢、流星盡數(shù)擰碎,眼中露出駭人怒火。

    程宗揚朝他挑了挑拇指

    ,“好漢子!”

    然后扭頭對蕭遙逸道:“公公這情況算漢子嗎?”

    蕭遙逸為難地摸著下巴,“不好算吧?”

    古冥隱怒極反笑:“程少主好手段,竟然把本座玩弄于掌股之上!”

    程宗揚謙虛地說:“公公在宮里太久了,跟外面世界的生活有點隔膜也很正常。不過呢……”

    他兩手叉著腰,示威似地挺挺腰,“連倭人都勾結,你們黑魔海也太爛了吧?”

    古冥隱目光不住閃爍,忽然尖聲道:“把圣鈴拿來!我饒你不死!”

    “想要圣鈴?好說!”

    蕭遙逸一臉認真地說道:“王家有什么好的?你要這么拼了老命地幫他!我們蘭陵蕭家也是有數(shù)的高門,我蕭遙逸年紀又輕,長得又好,還挺有本事,你不如跟我合作好了?!?/br>
    古冥隱青衣不住起伏。

    “黑魔海?”

    蕭遙逸踏前一步,用陰柔的聲音說道:“你在擔心黑魔海吧?你是黑魔海請來的供奉,又不是他們核心人員。上陣拼命有你們的份,撈好處的時候……嘿嘿,讓公公來管滿宮聽話的美貌女子,他們真想得出來。再說了,黑魔海當年被我們打得狗一樣,再斗一百年,他們也贏不了啊。跟我們合作,不但安全無憂,而且前程無量。這一戰(zhàn)之后,整個大晉都是我蕭家的,公公想要什么還不一抬手的事?”

    小狐貍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又是威脅又是利誘還加上挑撥中傷。程宗揚一臉佩服地看著他,雙方明擺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卻恬不知恥地大談合作,往黑魔海頭上潑糞,這種鳥事都能干出來,臉皮也太厚了。

    也許不是臉皮的事,小狐貍的傷勢只怕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糟糕。程宗揚用眼角余光打量退路,但除了眼前幾尺范圍,整個船艙都隱藏在黑暗中。

    第九章 兵解

    蕭遙逸一邊侃侃而言,一邊把手伸到背后,在程宗揚掌中慢慢寫著字。

    “數(shù)到十,往上沖。”

    蕭遙逸手上寫字,嘴巴不停說道:“圣鈴是貴宗至寶,只要大伙合作,蕭某肯定雙手奉上--上啊!”

    程宗揚拔身而起,朝頭頂甲板的破裂處躍去,蕭遙逸也緊接著躍起,雙掌在他腳底一推,把程宗揚送出船艙,自己卻反身朝古冥隱撲去。

    “小狐貍!”

    “別管我!小爺死不了!”

    蕭遙逸手中的龍牙錐綻放出耀眼光芒,仿佛正在燃燒。

    “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到藝哥旁邊!”

    蕭遙逸叫道:“棺材我要金絲楠木的!”

    古冥隱尖嘯聲響起。他實力略遜于這位星月湖八駿之一的玄騏,但蕭遙逸苦戰(zhàn)競日,他卻休養(yǎng)多時,此消彼長下,不但將蕭遙逸的攻勢盡數(shù)接住,還接連施出毒辣招術,逼得蕭遙逸不得不撤招防護。

    古冥隱舌尖在唇上舔了舔,獰聲道:“小侯爺材質上佳,待本座收了你的陰魂,煉成行尸定是上等貨色?!?/br>
    黑暗中伸出一叢長矛,艙內軍士圍攏過來,形成一個丈許方圓的矛陣,將蕭遙逸和古冥隱圍在其中。

    蕭遙逸上身精赤,汗水順著白皙結實的皮膚縱橫流淌,蒸騰出一片霧氣。他身上四處傷口全部迸裂,鮮血長流,將頸中“有種朝這兒砍!”

    幾個墨字染得鮮紅。

    “看刀!”

    已經飛出船艙的程宗揚重新折回,雙刀如同咆哮的猛虎直劈下來。

    “干!你怎么又回來了!”

    蕭遙逸吼道:“我還有壓箱底的大招沒使出來!只等你一滾蛋就拉這些鳥人陪葬!”

    程宗揚咬牙一笑:“小狐貍!你不用死了!”

    堅木制成的艙板忽然向內凸起變形,接著被一雙rou掌震開。秦檜溫文爾雅地躬身鉆進艙內,像在家里招呼客人一樣氣定神閑,長揖道:“在下姍姍來遲,望家主恕罪?!?/br>
    接著船體一震,一股霸道的大力涌來,五尺長的刀鋒斬開甲板,陽光頓時涌入艙內。

    云丹琉躍進艙內,大聲道:“姓蕭的!我也救你一次!大家算扯平了!死太監(jiān)!看刀!”

    “刺!”

    隨著一聲號令,持矛的軍士同時向前一步,長矛交錯刺出。

    程宗揚一腳踢在蕭遙逸膝彎,把這已經精疲力盡的小子踩到船板上,雙刀盤旋飛舞,磕飛一半的長矛。另外一半被秦檜大包大攬,他展臂將十余枝長矛夾在腋下,然后雙臂一繞,將長矛盡數(shù)震斷。

    已經快脫力的蕭遙逸倒是毫發(fā)無傷,只是被程宗揚踩在腳下,看起來很沒面子。

    云丹琉偃月刀猶如怒浪,一波波攻向古冥隱。頭頂?shù)募装迳蟼鱽韰侨鹌畦尠愕纳ひ簦骸按罅饎偙?!大?-金剛臂!”

    蕭遙逸攤開四肢,嘟囔道:“沒想到被黑魔海的人救了……”

    程宗揚蹲下來,小聲道:“沒想到你這么不要臉。云大小姐在這兒呢,你就好意思這么光著?”

    為了便于水戰(zhàn),蕭遙逸早脫光上衣,一條上等雪綢紈褲也被燒出幾個大洞,露出半邊屁股,看起來頗為不雅。

    云丹琉狠狠剜了程宗揚一眼,又瞥了一眼蕭遙逸,鄙夷地啐了一口。

    程宗揚張大嘴巴,朝蕭遙逸不出聲地狂笑兩聲,然后往他身上丟了塊浸過桐油的篷布,讓他遮羞。

    隨著云家船隊的出現(xiàn),膠著的戰(zhàn)局徹底倒向一邊。云家參戰(zhàn)的船只并不多,但全部是在海上搏殺過的海船,船上的水手更是云家遠洋船隊的好手,更重要還是船頭那幾枚專門漆成黑色的鐮狀長刺。

    這幾顆貨真價實的龍牙顯示出非凡威力,一艘體積比走舸還小的海船迎頭與一艘飛虎撞在一處。飛虎上原以為穩(wěn)cao勝券的軍士驚恐發(fā)現(xiàn),那條船舷結著貝殼的

    海船像快刀切牛油一樣,徑直將飛虎從頭到尾切成兩半。

    無數(shù)斷肢殘臂從撕裂的船艙中掉落出來,幸存者隨即被湖水呑沒。海船上的光頭大漢們轉動秤錘狀的沖桿,將一條飛鳧船頭擊得粉碎。

    王處仲握著一枚黑子,但局中再無劫材。

    蕭侯的親隨揮舞旗號,命令蓋海艦收攏受傷的士卒。那名紫臉漢子握著號角的手掌微微發(fā)抖,神情慘淡。

    徐度扔開盛酒的大觥,猛虎一樣站起身走到欄側,望著湖上浴血奮戰(zhàn)的艦船,冷笑道:“好棋!好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舞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兩位以天地為棋局,三軍為棋子,下得一局好棋!”

    蕭侯不動聲色,“司空大人有意入局嗎?”

    徐度道:“我是粗人,不跟你們跑什么圈子!我徐氏雖是寒門,但我兒子不比你們?yōu)跻孪锏馁F公子下賤!我兒徐敖取死有道,不用旁人動手,我自己就勒死了他!”

    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須發(fā)怒張,森然道:“不過我兒雖然死有余辜,我那孫子不過半歲,有何罪過!桓元子!你來說!”

    桓大司馬左右看了看,“這是從何說起?”

    周仆射不安地挪動一下雙腿,“徐司空家大郎宅上日前遇賊,滿門遇害,幼孫也不知去向?!?/br>
    他回過頭,向徐度道:“文度已經命人徹査,終究會查出兇手。”

    桓大司馬根本不知道這是桓歆伙同他人干的,怔了一會兒,然后一拍幾案,喚來親隨厲聲道:“叫三郎滾來見我!”

    “不用喚了。”

    王處仲丟下那枚黑子,起身道:“今日盛會,怎可無樂?”

    王茂弘手一抖,厲喝道:“王駙馬!”

    他已割袍斷義,不再以四哥相稱。王處仲振袖而起,不管不顧徑直走向精閣一側懸掛的大鼓前。那濃妝的美妓手捧巾櫛,亦步亦趨,裊裊跟在他身側。

    王處仲拿起濕巾擦了擦手,拿出他的龍牙錐。連湖上鏖戰(zhàn)也一直淡然臥觀的謝太傅坐直身體。謝萬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眾人,發(fā)現(xiàn)眾人大都迷惑不解,只好閉上嘴。蕭侯負手而立,白色的長袍像鼓滿風一樣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