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師祖,”姜嘯慢慢蹲下,手肘搭在床鋪的邊上,抓住了岑藍的腳踝。 岑藍強忍著沒有將他踹出去,姜嘯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看到她微微皺眉,便如同中箭般受傷。 他按著心口說,“師祖,我心口疼?!?/br> 岑藍差點讓他氣笑了,他這是又找借口想要親近,黏糊了一天了,可算消停一會。 她就說男人麻煩! “那就打坐修煉,在我身邊也可,我來聚靈,”岑藍一臉正經(jīng),“但你借我聚靈雖然修煉事半功倍,卻半點不能分心,否則必將重傷?!?/br> 專心點,省的他老是想些亂七八糟的。 “上來吧?!贬{拍了拍身側,同時朝回抽腳。 姜嘯卻沒有動,不光沒動,還抓著岑藍的腳踝沒放。 岑藍臉上的不耐都要壓不住了,姜嘯突然垂頭,低聲問,“師祖……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 岑藍眉梢一跳,姜嘯聲音更低了,還有些啞。 “也不喜歡我親近你,”姜嘯不敢看岑藍的視線,怕看到肯定的答案,只是聲音越來越低,“要我做道侶,是不是也……” “有其他的原……唔。” 姜嘯說了一半,下巴便被岑藍抬起,岑藍手臂撐著床榻,傾身偏頭,親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話。 姜嘯眼睫微微一顫,看了眼岑藍近在咫尺的眉眼,便閉上了眼,抓著岑藍腳踝的手微微攥緊,仰著頭不動,任憑岑藍動作。 第23章 刺激啊。(師祖,你對我真好...) 喜歡一個人可以靠裝的, 可裝這件事本身就是違心,總是保不齊什么時候突然露餡,且很多細微的地方, 是裝也裝不出來的。 岑藍最近腦子里面想的事多,裝的不夠嚴謹, 這不連姜嘯這樣的小傻子都看出不對勁了。 岑藍把他剩下的話堵在嘴里, 輕輕地貼著他輾轉(zhuǎn)了幾下,舌尖攪了片刻,姜嘯腦子就被攪合成了一團漿糊, 哪里還記得自己先前因為什么失落。 岑藍假裝退開的時候, 他便立刻追上來, 孩童吃不夠糖果一般地捧著岑藍的臉爬上了床榻。 岑藍每次都會被姜嘯的熱情所震驚, 待到兩個人氣息紛亂地停下,姜嘯已經(jīng)不知何時蹬了鞋子, 上塌將岑藍追到了床角。 岑藍時常覺得姜嘯動情得太過輕易,可想想?yún)s又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年少的時候誰沒眼瞎愛上過人渣呢? 岑藍對于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有非常正確的認識, 且并不以此為恥。 她靠著床邊, 與姜嘯輕聲細語地說話, “別整天胡思亂想, 我不過是怕你動欲對身體不好,畢竟你還小?!?/br> 姜嘯低落的情緒輕易地被治愈, 他就是個被風吹雨打依舊給點陽光就能支棱起來的野草, 脆弱的是外表, 內(nèi)心堅韌又鮮活。 “可我覺得我并不脆弱啊,”姜嘯分析得有理有據(jù), “我自小在門中就幾乎沒有得病,受傷也恢復得很快,連牛安牛永兩個師兄也說我資質(zhì)不行但勝在體質(zhì)還算好?!?/br> 姜嘯說:“師祖,我在陣中受傷也恢復很快的,且我覺得我已經(jīng)不小了,十八歲在修真界是很小,”姜嘯說到這里頓了下,“可在凡間,十八歲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能耐點的孩子都好幾個了……” 岑藍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他本來身體就很好,除了腦子有些欠缺之外,各個方面發(fā)育得也很好。 但這世上有種不好,叫你祖宗覺得你不好。 “你這都從哪里學來的?”岑藍看著姜嘯,“凡人能耐點的?你看到誰能耐了,還好幾個,是孩子好幾個,還是妻妾好幾個?” 岑藍冷笑一聲,“你是不是也想和凡人學學,娶個三妻四妾?” 她這明顯就是歪曲事實強詞奪理,可姜嘯卻嚇得小臉都白了好幾個度,“不是的師祖!不是的!” 姜嘯說,“我從來沒有想過……??!” 岑藍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不安分,湊近些在他震驚和爆紅的臉上假裝啐了一口,“我說的你聽好了,給我安分點,上過我的床,這輩子你到死為止,敢多看別的女修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br> “你敢多想誰,我便攪碎你的識海,讓你真的變成個傻子,”岑藍說,“你若敢背叛我……” 她輕輕笑了一下,氣息噴在姜嘯臉上,溫溫熱熱的卻讓人骨縫冒涼氣。 “你不會想知道會發(fā)生什么?!?/br> 岑藍瞇眼說著,手上使力,姜嘯頓時瞪大眼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壓住了喉嚨里的悶叫。 岑藍根本談不上什么手法,就是警告和解氣。 她解氣夠了也不管姜嘯怎樣,就以元神去碰他的元神,以姜嘯直接疼得昏死過去為結局。 夜半,姜嘯就躺在她身邊無知無覺,臉蛋都白慘慘的。 岑藍則是掏出一塊絲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將她水蔥般的指節(jié)捏得通紅,面無表情地想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難不成她真的跟他結為道侶了,還能用這種劣質(zhì)的方式理由騙他么。 再說他是修為低淺沒有碰到過真的對戰(zhàn),才會不知他如今是元神被撞,只要遇見過一次真的對手,她就騙不住他了。 岑藍半晌幽幽嘆息一聲。 其實她未對姜嘯動情,卻也至少是不厭惡他的。 否則她絕無可能容忍他親近,哪怕只是為了試探欲劫。 她不是沒有想過,若當真要動欲劫,說不定得是她真的動情才行,可她心如荒漠,一心只想求仙問道登極飛升,如何能夠同姜嘯生出什么男女情? 昔年往事其實早已經(jīng)被她親手終結,對她的影響也早已消失,可她卻不知要如何去真心喜愛誰。 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 岑藍正出神,準備盤膝打坐,左右也無事,姜嘯昏死過去了,她便為他聚靈。 可她才擺好了架勢,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女童壓抑著的低低哭叫聲。 “別打了,爹爹別打了……嗚嗚嗚,娘親,娘親你快跑啊……” “啊……”女子叫聲很低,聽上去像是被什么給捂住。 “兩個賠錢的玩意!給老子生不出兒子,打死你也沒人會管!”男人的聲音粗噶難聽。 岑藍眉梢一跳,睜開了眼睛,但她沒有動。 那聲音還在繼續(xù),是一個為娘親低聲哀求的女童,很快也被打了,哭得像個即將斷氣的貓崽子。 岑藍聽出了這聲音就在隔壁,且不需刻意的去探查,根據(jù)這聲音便能聽出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可她很快重新閉上了眼睛,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好一陣子不曾停止,岑藍沉息斂氣屏蔽五感,專心聚靈。 修真者不能干預凡塵之事,否則不僅損功德,輪回被攪亂也會在飛升之時被清算,這世道就是如此…… 可下一瞬,在那男人手中抄起的長凳即將砸到那一對躺在地上的母女身上之時,岑藍突然憑空出現(xiàn)。 她擋在那對母女的面前,裹挾著暴怒男子的全力一揮的長凳,便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岑藍的頭上。 她并沒有躲,沒有運轉(zhuǎn)靈力去護著自己,甚至沒有在自己的身上撐開一丁點的屏障,甚至弱化了自己的身體,真真切切的以rou身接了這一下。 血霎時間順著頭頂流下來,滑過她的眉眼流向她的下顎,又順著下顎蜿蜒至脖頸,沒入純白的里衣。 “你,你是誰!”那男子驚恐地后退,看著岑藍叫道,“你怎么突然出現(xiàn)……” 那對母子只看到岑藍的背影,已經(jīng)虛弱得連尖叫也無法出口,若非岑藍擋了這一下,她們會死。 岑藍手臂輕輕一揮,母女兩個便躺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岑藍面對著那男人,突然露出笑意,她一揚手,那男人就被她凌空抓了起來。 容天法袍侵染了主人的鮮血,驟然間銀光大盛,如同仙臨,而這仙子卻半面染血,笑意森寒,不似拯救世間的仙子,卻如那黃泉索命的修羅。 她單手隔空掐著男子脖頸,對著他已經(jīng)憋得紫紅的臉,指著自己頭上可怖的傷口說,“你看,是你先意圖殺我,那么我殺你便只能算是我自保?!?/br> 她說著手上毫不猶豫地一用力,那男子的喉骨便被她生生捏碎,人落在地上,頭頂都折到了自己肩上。 “師,師祖……”岑藍這一次以原神撞姜嘯只是很輕地撞了下,姜嘯不知何時醒過來,循著聲音找到了這里,卻正好看見岑藍“殘殺”凡人的一幕,他聲音顫抖,整個人僵直在墻角。 岑藍沒有回頭,她沒有沾血的那半邊臉對著姜嘯,開口聲音溫和,“別過來,回去睡?!?/br> 她站在門口,垂目看著地上扭曲的死尸。在姜嘯的角度看來,竟然有些慈悲意味,可分明,那人是死于她的手中,這實在太過矛盾! 姜嘯沒有動,甚至向前了一步,岑藍突然抬手一揮,在他面前隔空劃下了一道結界,姜嘯被擋住,半步也前進不得。 而與此同時,陰風陣陣,更鼓聲聲。黑云自虛空憑空翻滾而出,那其中很快有兩個人顯形,俱是一身黑袍,慘白的面頰,白得一模一樣,看不出五官,也看不出誰是誰,只能以胖瘦大小來區(qū)分。 “這……”其中一個矮胖些的開口,“仙長,怎么又是你,這等干預輪回之事,你為何屢屢犯下,仙長來日難道不想飛升了嗎?” 岑藍正對著兩個人,慢慢抬起頭,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把血跡蹭得更加可怕,看得兩個勾魂使都}得慌,哪有半點仙風道骨,活脫脫一個黃泉惡鬼。 岑藍說道,“是他要殺我,我這不能算是干預輪回,你們黃泉不是有規(guī)定,自保不算殺孽么?!?/br> “自保?!他一介凡人,如何能傷得了你這即將登極的大能修者!” “七百年前那個虐{殺內(nèi)眷的王爺,千年前那個散播蠱毒的道士,再往前小的就不提了,數(shù)不清??伤麄兡囊粋€是您的對手,這個他們先要害您的理由您用了快三千年了,就算我們家大人是您昔年故交,就算我們家大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天在看著,天上的神君們在看著,您……” 矮胖慘白的臉上五官擠在一起,做出個比鬼還嚇人的愁苦表情,“仙長,這世間的事情都是有因果輪回,您管得過來嗎。幾千年的修為,要因為這朝生暮死的凡人在飛升之日毀于一旦嗎?” “到時候孽債累累,您又到哪里去找一個肯為您不顧生死的人為您搭登天梯?” 瘦高的走進屋里查看了一下那對母女,他與矮胖今天本是來收這對母女魂魄的,可誰曾想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遇見了這插手的活祖宗,這回好了,那對母女未死,那本該作惡的人死了不說,魂魄都一并給捏碎了。 瘦高從屋里唉聲嘆氣地出來,下意識地繞著岑藍走,但是見那矮胖實在不知怎么勸了,便忍不住開口,“仙長,輪回生死,自有天道,您這般插手凡塵……” “輪回生死,自有天道,”岑藍抬頭說,“可業(yè)報何時能應驗,他此生殺孽為何要等來世?來世會叫他以身償嗎?若他晚年行小善日積月累抵消業(yè)障,那這對死于他手的母子,又去找誰索命呢?” 岑藍說,“為什么要輪回,輪回只能讓殺孽無休無止無盡綿延,今生你殺我,來世我殺你,那輪回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矮胖和高瘦兩個只不過是勾魂使,回答不了如此深刻的問題,就算是黃泉鬼王親自來了,也回答不了,這些都是自古以來的因果循環(huán),陽間律法懲治不清,陰曹清算也未必能完全公正。 矮胖被高瘦拽了下,這般對峙下去也不是個事,于是矮胖便對岑藍說,“仙長,您距登天不過一步之遙,這凡塵不公,您何不親自上去看看,親自上去問上一問?” 矮胖說,“您如今干預能救下的人太有限了,若他日仙長登極飛升,做一位好神仙,說不定這塵世,就能變另一幅模樣?!?/br> 高瘦也跟著點頭,他們說這些話是真心實意。他們經(jīng)年勾魂,見遍世間丑惡和不公,雖然也會麻木,但卻并非真的不知善惡。 岑藍沒有再說話,這世間總是這樣,她老早就知道了。 她也知道怎么做是對的,怎么做更加容易些,但就是忍不住。 若不下山,便見不到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便不會不能自控。 這也是她怕與人接觸,寧愿自己在山中閉關的原因。 她最終只是說,“無需再讓你們大人為難,”岑藍說,“只管讓他如實記錄,業(yè)障我擔著?!?/br> 她說完,朝著那兩個勾魂使一揮手,那兩個人便被濃云一卷,憑空消失。 岑藍這才抬手以靈力注入了地上已經(jīng)死去人的身體,將他斷裂的筋骨重新接回了本來的位置,幾息過后,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脖子,看上去和死之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