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拿起一把解剖刀，開始用刀尖清理自己的指甲，然后將臟東西在外套上擦了擦。清理完指甲之后，他放下解剖刀，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煙。醫(yī)生搖了搖頭，說道：

    請別在這里吸煙。rdquo;

    正文 莫斯科2月16日（12）

    2010626 7:18:42 本章字?jǐn)?shù):679

    瓦西里拿掉香煙。醫(yī)生檢查了一下注射器mdash;mdash;針尖上已經(jīng)滲出一滴黃油。他看上去很滿意，將針尖插入布洛德斯基的血管：

    我們需要慢慢注射，太快的話，會阻塞他的血管。rdquo;

    他緩慢推動活塞，如糖蜜般濃稠的黃油從注射器進(jìn)入囚犯的胳膊。

    沒過多久，黃油就發(fā)生作用。安納托里bull;布洛德斯基眼里的所有智慧頓時消失。他們把他的腦袋轉(zhuǎn)過來，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仿佛椅子充了一千伏的電壓。注射器的針尖仍插在他的胳膊上，只有一小部分黃油被注射進(jìn)去：

    現(xiàn)在我們再多注射一點。rdquo;

    他們又多注入五毫升，布洛德斯基的嘴角開始出現(xiàn)泡沫，那種白色的小泡沫：

    現(xiàn)在我們等一下，等一下，再等一下，現(xiàn)在我們再將剩下的黃油全部注射進(jìn)去。rdquo;

    沃斯托夫?qū)⑹Ｏ碌恼聊X油全部注射進(jìn)去，拔出針尖，用一塊棉球壓住胳膊上的注射口。弄完之后，他退到后面。

    布洛德斯基這時已不像是個人，更像是個失靈的機器，一臺被推到極限的發(fā)動機。他的身體在被束縛的狀態(tài)下拉扯著，感覺就像某種外力施加在他身上。突然聽到噼啪一聲。當(dāng)他在掙脫束縛的時候，手腕上的一根骨頭咔嚓斷掉。沃斯托夫盯著這個受傷的地方，這里已經(jīng)腫脹起來：

    這不常見。rdquo;

    他一邊說著，一邊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再等一會兒。rdquo;

    兩道泡沫從囚犯的嘴角兩側(cè)流了下來，泡沫沿著下巴，一直流到大腿。顫抖開始有所緩和。

    好了，你們可以提問了?？纯此f什么。rdquo;

    正文 莫斯科2月16日（13）

    2010626 7:18:43 本章字?jǐn)?shù):493

    瓦西里走上前，抽掉橡膠塞口物。布洛德斯基吐了他一腿的泡沫和黏液，瓦西里看了看四周，面露懷疑的表情：

    他這個樣子，能跟我們說什么？rdquo;

    試試看。rdquo;

    你在為誰工作？rdquo;

    布洛德斯基腦袋低垂，喉嚨里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音，血從鼻子里流出來。沃斯托夫用一塊紙巾擦掉鼻血：

    再試試看。rdquo;

    你在為誰工作？rdquo;

    布洛德斯基的腦袋歪向另一側(cè)，就像個酷似實物的玩偶，能夠移動，但實則沒有生命。他的嘴巴一張一合，舌頭也伸了出來mdash;mdash;機械地想要模仿說話，但卻沒有聲音：

    再試試看。rdquo;

    你在為誰工作？rdquo;

    再試試看。rdquo;

    瓦西里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對里奧說道：

    這很愚蠢，你試試看。rdquo;

    里奧背靠著墻，似乎盡量保持距離。他走上前：

    你在為誰工作？rdquo;

    他的嘴里傳出一個聲音，聲音很滑稽好笑，就像嬰兒在急促地胡言亂語。沃斯托夫抱著雙臂，盯著布洛德斯基的眼睛看。

    正文 莫斯科2月16日（14）

    2010626 7:18:44 本章字?jǐn)?shù):570

    再試試看，開始可以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問他叫什么名字。rdquo;

    你叫什么名字？rdquo;

    再試試看，相信我，他就快說出來了，請再試試看。rdquo;

    里奧走得更近些，他現(xiàn)在可以伸手摸到他的前額。

    你叫什么名字？rdquo;

    他動了動嘴唇。

    安納托里。rdquo;

    你在為誰工作？rdquo;

    他的身體不再顫抖，他的眼珠轉(zhuǎn)到前方。

    你在為誰工作？rdquo;

    沉默片刻之后，他開始說話，虛弱而急促mdash;mdash;就像一個人在夢囈：

    安娜bull;烏拉迪斯拉沃夫納，多拉bull;安德列娃，阿卡迪bull;馬斯洛，馬提亞bull;拉克斯。rdquo;

    瓦西里拿出便箋本，匆匆記下這些名字，問道：

    知道這些名字嗎？rdquo;

    是的，里奧知道這些名字：安娜bull;烏拉迪斯拉沃夫納，她的貓快要瞎了。還有多拉bull;安德列娃，她的狗不吃東西。阿卡迪bull;馬斯洛，他的狗摔斷了前腿。那顆滯留在里奧腹部未經(jīng)消化的豆莢突然裂出一道縫來。

    安納托里bull;布洛德斯基是個獸醫(yī)。

    安納托里bull;布洛德斯基不過是個獸醫(yī)。

    正文 莫斯科2月17日（1）

    2010626 7:18:46 本章字?jǐn)?shù):1142

    2月17日

    扎魯賓醫(yī)生戴上他的貂皮帽，拿起皮包，在擁擠的有軌電車上邊推邊向前走，一路敷衍地道歉。人行道上結(jié)滿了冰，他一邊下車，一邊扶著電車的一側(cè)作為支撐。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腳步有些打滑，生怕自己會摔倒。有軌電車開走了。他環(huán)顧四周，希望自己沒有下錯站mdash;mdash;他對東郊不太熟悉。但是他很快就確定了自己的位置mdash;mdash;他要去的目的地在冬日灰色天空的映襯下蔚為壯觀。馬路對面綿延數(shù)百米的是一排四棟U字形的公寓小區(qū)，從周圍環(huán)境中脫穎而出，建筑成對聳立，仿佛其中一幢建筑是另外一幢建筑的倒影。醫(yī)生對這種現(xiàn)代設(shè)計感嘆不已，這里是數(shù)千個家庭的住宅。這不僅僅只是一個住房規(guī)劃，而是通往新時代的紀(jì)念碑，再也沒有人可以私自擁有一層或兩層房產(chǎn)。所有這些已全部消失，被夷為平地，而就在原地聳立著規(guī)劃完美、政府設(shè)計及擁有的公寓，公寓層層疊加，鱗次櫛比，全部被漆成灰色。他從未在任何地方看過一模一樣的形狀朝這么多的方向重復(fù)蔓延，每一棟公寓就是下一棟公寓完美的復(fù)制。每棟建筑頂層上的厚厚積雪仿佛都是上帝畫的一道白線，似乎在說夠了，剩下的天空是我的。扎魯賓心想，這是他們接下來的挑戰(zhàn)：剩下的天空。它當(dāng)然不屬于上帝。在這四棟建筑當(dāng)中，其中124號公寓是國家安全部軍官里奧bull;德米多夫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