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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啊, ”莊離露出左手虎口給她看,“要殿下吹一吹才能好。” 見李昭昭果然鼓了一口氣,莊離反而縮回了手。李昭昭眼底里閃過一絲狡黠笑意。 莊離若無其事地岔開了話:“你想清楚了嗎?” “你是說李池?”李昭昭語氣慎重了起來,“我聽聞,他母親家族也是涿州的。” “不僅如此,還是涿州有名有姓的大族,甚至在離亭府以北暗自養(yǎng)了府兵?!鼻f離接道。 “什么?那他難道是要……造反?” 莊離領(lǐng)著她, 小心地往側(cè)門而去。 “倘若他一人,自然不敢?!?/br> 一股寒意在李昭昭心中升起。她反應(yīng)了過來,李池,李象,還有楚國公,這三個人之間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與西境的勢力有關(guān)。四哥李象出身涿州無名之家,姑且不論。楚國公,薛梁……這個被她忽略了的線索再次清晰起來。她想起白日里莊離的話,楚國公在此處有一呼百應(yīng)之能,固李枕心思多疑,留他在京,帶走了薛梁。 但若是薛梁本就領(lǐng)了楚國公的授意,在此處動手……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父皇謹慎,但也自大。他絕不會想到,在這里等著他的,已經(jīng)是一個謀劃好的陷阱了。 “那當?shù)刂矤可嫫渲袉??”李昭昭倒抽了一口氣?/br> “暫時還不清楚?!?/br> 莊離側(cè)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半開的銅門遮住了二人的身形,外面是一隊小跑而過的輕甲兵。有人敲鑼喊著“全城宵禁”的字句。 “父皇……”李昭昭喃喃道。 “別擔(dān)心,無論是李池或者薛梁,現(xiàn)在都不敢殺了他們。畢竟,京城拿不下,他們就不能輕舉妄動?!鼻f離壓低了聲音。 仿佛看穿了李昭昭的憂慮,莊離接著道:“我先前已有了些懷疑,只是沒有證據(jù)。我提前告訴過十二殿下。按照計劃,我們一出京城,他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布防戒嚴了?!?/br>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要么回到西苑,他們暫時不敢動你。要么藏在城中,等待時機,我有一戶認得的故交……” “我跟你走,”李昭昭說,“朔州兵馬足,離此地只需不到兩日。若能及時借到騎兵,你就能贏?!?/br> 莊離微怔,驀地笑了起來:“你就這么相信我?” “我信你?!崩钫颜研÷暤?。 出城不是一件易事,好在他們二人喬裝打扮,終于趕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蒙混過關(guān)。一個瘦弱的小仆等在驛站邊的大榕樹下,還牽著兩匹高大的駿馬。 莊離謝過了他,見對方猶豫神色,拍了拍他的肩:“無妨,不必覺得對不起我。” “謝小莊將軍體諒。往朔州的官道上恐怕已有消息,不久就要在邊界戒嚴。安全起見,還是從折子山繞路而行。請小莊將軍多加保重?!?/br> “你也是。” 莊離目送他離去,這才扶著李昭昭上了馬。他抓住了韁繩,向李昭昭略略說了兩句。那小仆曾在北境的軍營待過,但李池的母族如今對他有知遇之恩,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恐怕只能出賣舊主、保全家人。 “那他還給你指了路,能信嗎?” 莊離低聲輕笑:“能?!?/br> 世人復(fù)雜,并不是非黑即白,大部分人都游走在中間地帶。但總有些時候,需要為了自己的心而行事。 馬蹄聲響起,將離亭府的城樓遠遠拋在了身后。 然而不過一個時辰,就有一隊騎兵奔襲而出。轟然一聲,沙塵揚在了他們身后緊閉的城門上。 山野林間,沒有驛館的舒適,更沒有宮城內(nèi)上好的吃食。李昭昭從未想過,自己會蜷縮在一個從未見過的山洞里暫歇一宿。幸好此處背風(fēng),才不至于冷冷凄凄、凍得哆嗦。 不過,月色倒是很美。循著高大的樹枝看向蒼穹,一片璀璨星羅棋布。 火堆在腳邊升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 “離遠一點,莫要燙著?!鼻f離從一旁拾了根干枝,丟了進去。 火焰燃得更旺了,在李昭昭眼中不斷跳躍著。魚被串在了架子上,上面抹著不知名的碎草,在火中滋滋地冒著油。那草葉被烤焦了,反而散發(fā)出了香味,引人垂涎。 “你還會這個?是扶搖王教你的嗎?” 莊離沒有看她,脫下了外袍丟了過去。 “我不冷?!?/br> “穿著?!?/br> 那外袍上還散發(fā)著余熱,將李昭昭的心煨了起來,直讓她整個人如那火烤的魚一般guntang。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莊離將那烤好的魚取下遞給她,毫不在意地說道:“你若也被敵軍圍困在雪山之中,七日沒有找到吃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條冰凍的河流,鑿開冰面,只有一條魚恰好游過。你也會好好想想,怎么吃這最后一頓,才能不算浪費?!?/br> 他彎著眼睛,李昭昭卻莫名瞧出了一絲悵惘。 “……是什么時候的事?” “三四年前,記不清了?!鼻f離見她擔(dān)憂的模樣,挑眉道:“殿下,行軍打仗之人所經(jīng)歷的生死關(guān)頭比普通人多是常事,更何況你這樣的金枝玉葉,自然與我不同。” 李昭昭想,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那一貫風(fēng)輕云淡的笑容之下,藏著鋒芒畢露的危險。唯獨她被這神秘的危險吸引,被灼痛,也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