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瑜貴妃已經(jīng)知道,大勢已去,她現(xiàn)在手上什么都沒有了,景帝不再受她拿捏,如今只有李溯死,沒了太子的威脅,即便李淇往后背負弒君的罵名,但只要登上皇位,天下人誰敢言說?自古以來,皆是勝者為王。 瑜貴妃眉目陰沉,破釜沉舟,揚聲喝道:“速速將他殺了!” 她一聲命下,所有死士都一擁而上,面對如此多的人,鐵面男輕而易舉的尋得了李溯的一絲破綻,舉刀揮之。 千鈞一發(fā)之時,乾元殿的門轟然一聲巨響,被人從外破開。 蘇廣帶著影衛(wèi)浴血而來,他右手執(zhí)刀,左手還拿著一把佩劍,一眼便掃到了李溯所在的位置,然后將佩劍擲出。 “——殿下,劍!” 李溯聞聲而起,接過那把劍,劍身出鞘,迅疾的便擋下了鐵面男的一刀,若是再晚一分,腹部怕是會被這一刀捅穿。 然李溯毫無懼意,眸中血色更盛,令人不寒而栗。 “現(xiàn)下,輪到孤來屠戮了?!?/br> 手起劍落之間,已是三個死士頭顱落地,那柄劍快的無法看清出劍之勢,待看到時,也已是命喪之時。 鐵面男看著眼前這個怪物,他竟是越殺越狠,越殺那劍勢越慘無人道,鐵面男幾個交手下來,虎口硬生生被其震裂,但李溯身上亦沒有討得多少好處便是,被圍剿后,背腹是傷,只是這些傷勢未曾減緩一分他出劍的速度,甚至讓他更為癲狂。 而守在乾元殿門前的死士們,與蘇廣的人打的不可開交,亦是死傷無數(shù),絲毫沒有占據(jù)上風(fēng)。 瑜貴妃見狀,不敢置信自己手下之人會如此輕易的就敗給太子的影衛(wèi),她頓時瞋目裂眥,驚懼交加,心里亦有了絲不好的預(yù)感……難道布局了如此久,她竟然會敗? 周遭死士倒下的越多,這種預(yù)感越發(fā)的強烈,到了現(xiàn)下這番局面,最好的結(jié)果也只能是兩敗俱傷,討不得絲毫的好處,與她原本預(yù)想的相差甚遠,瑜貴妃心中如何能不含恨。 她側(cè)目看向仍被定在墻壁上昏迷不醒的李淇,心中一痛,當(dāng)下咬牙做了個不得已的決定。 “無需管本宮,帶六殿下先走!” 只要李淇還活著,往后總有絕地反擊之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鐵面男得了命令,不再攻擊李溯,轉(zhuǎn)而去救被定在墻上的李淇。 李溯余光所見,唇角冷漠的勾起,閃步到尚在昏迷的李淇近前,當(dāng)著眾人的面,面無表情,一劍劃過,血濺滿墻。 瑜貴妃當(dāng)即面目大崩,她紅著眼哀嚎一聲,跪倒在地。 李淇的頭顱從墻壁上滾落,重重的墜落在地,然后接連翻滾,停在了角落。 便在昏迷當(dāng)中,毫不知情的死去。 誰也沒有想到在乾元殿之上,如此混亂當(dāng)中,李溯竟然當(dāng)場將李淇殺死,如此兇暴的手足相殘,當(dāng)眾弒兄,讓在場之人都怔愣住了。 唯有趴伏在榻呼吸緊蹙的景帝眼眸中精光大閃,他撫掌大笑,嘶啞著喉嚨連連稱好:“殺了他們、將他們通通殺光,都該死,都給朕去死!” 景帝的笑聲尤為刺耳,身體都顫抖不止。 瑜貴妃看向李溯的眼神,恨不能將他拆之入腹,她聲音因一瞬間極度的悲戚而微弱無力,卻含著數(shù)不盡的怨恨:“便是死,也給本宮殺了他,今日……這殿里的所有人,都要給吾兒陪葬!” 她再顧不得什么利益相關(guān),什么皇位繼承,李淇身亡,這些虛浮的東西還有何用? 鐵面男面容漠然的再度提刀沖向李溯,而瑜貴妃亦轉(zhuǎn)頭,看向仍在拍手叫好的景帝身上,忽而暴戾而起,撿起地上一把死士的刀,便向景帝沖了過去。 “淇兒亦是你兒,他死了,你也休要這條狗命!” 景帝半是瘋癲,笑看著瑜貴妃雙手拿刀,向他砍來,眼中盡是得意,面上絲毫不慌。 那把刀要近身之時,蘇廣立即上前擋下,手臂用力一揮,便將瑜貴妃手中的武器打落,連同貴妃整個人都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她坐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低垂著頭,發(fā)髻早已散落,發(fā)絲凌亂。 片刻后,瑜貴妃肩部微微抖動,幅度越來越大,尖銳的不知是哭聲還是笑聲從她口中而出,頗為瘆人,她喃喃自語著:“老天……老天不眷顧本宮,竟讓我兒慘死……狗皇帝碌碌無為卻能活到今日,太子孽畜殺人如麻亦無人將其制裁,老天爺不公……我兒能謀善斷,當(dāng)是一代明君,卻命喪于此……這世間,可還有一分的公道?。俊?/br> 瑜貴妃面目猙獰,口中不斷質(zhì)問著天道不公。 此時朱丞相被蘇廣攙扶起身,丞相看著瑜貴妃不甘憤恨的模樣,連連嘆氣,悲道:“貴妃娘娘,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何故怪天道不公允?只怨貪婪無饜,誅求無止啊?!?/br> 龍榻之上,景帝心中暢快,口中笑罵不止:“將這賤人殺了,誰也休想動了朕的天下,膽敢脅迫于朕,真當(dāng)朕身側(cè)無人了不成!” 蘇廣并未聽從景帝所言,而是擒住了地上的瑜貴妃,刀刃架在了她的脖頸處。 周圍的死士見狀,紛紛不敢動了,連同鐵面男亦然。 李溯緩步上前,渾身浴血,居高臨下的看著瑜貴妃,一雙血眸中盡是凜冽之意。 瑜貴妃毫無懼意,面容狠毒可怖,她憤恨的聲音中竟還帶著一絲得意,咬緊牙道:“今日我母子二人失了策,命喪于此,你以為你便可以安穩(wěn)的坐在龍椅之上了?本宮告訴你,你也會死,且死相凄慘,渾身潰爛!” 話落,瑜貴妃瘋魔的笑著。 李溯看著她,仿若未聞,冷言道:“將她與楊家女放置一處,同等處置。” 瑜貴妃聞言,神情一怔,隨即有絲瘋癲道:“你竟沒有殺楊菡?莫非亦是被那小蹄子迷住了?” 蘇廣厭惡至極,掐住瑜貴妃的脖子道:“殺她豈不是便宜了她?她已被制成人彘,你也會陪同她一起,好生喂養(yǎng),絕不會讓你們?nèi)绱溯p易的死。” 人彘?瑜貴妃眸中一驚,終于有了一絲懼怕,她看著李溯那雙毛骨悚然的血眸,方知此言不假。 驚懼之余,趁人不備,瑜貴妃身子猛地向前,欲要自刎于蘇廣的刀下。 蘇廣已是收刀不及,李溯卻回身抬腿,一腳將瑜貴妃踹倒在地。 “將她拖下去?!?/br> 影衛(wèi)將半是昏迷的瑜貴妃拖走,殿內(nèi)余下的死士和那鐵面男,也只得繳械,被宮中的禁軍帶了下去,等候皇上發(fā)落。 就此,混亂不堪的乾元宮內(nèi)殿,終于恢復(fù)了安寧。 原本被瑜貴妃囚禁起來的總管太監(jiān),這時才敢入殿,見到景帝臟污不堪的于龍榻之上,哭著跪在地上賠罪,忙指揮著一眾奴才和宮女,為景帝洗漱,又將殿內(nèi)仔仔細細整理了一番。 折騰了如此久,景帝已是精神不濟,疲倦的臥倒在龍床上,再也無力起身,卻依然召見了李溯。 他看向李溯的雙眼,目光灼灼,眼中是滿滿求生的欲望,口中焦急嘶啞。 “將太醫(yī)全部宣入宮、快……” 李溯應(yīng)下,臨行前亦在景帝身旁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但實際他并未聽從景帝所言,而是下令讓駐守在京中南城的其中五名太醫(yī)回宮為景帝醫(yī)治,得了旨意,太醫(yī)們忙乘著馬車快速入了宮,其中吳太醫(yī)也在內(nèi),可當(dāng)他們看到景帝已是病入膏肓的模樣后,心中都有了一個肯定的認知,除非有殪瘟的解藥,否則景帝將撐不住七日了。 朱丞相得知此事,便提前告知李溯,隨時做好登基的準備。 元初二十四年五月,六皇子與瑜貴妃謀害景帝,暗中逼宮,太子前來救駕,李淇當(dāng)場身死,瑜貴妃被羈押,景帝臥病在榻,命太子代為監(jiān)國。 短短兩日的時間,宮中發(fā)生的事情便震驚了整個京城的百姓,盡管殪瘟還未散去,六皇子與瑜貴妃暗中謀害皇上造反等等傳聞便滿天飛,亦不乏有人猜出了真相,覺得景帝罹患殪瘟是被貴妃動了手腳,一時之間,宮中的種種事跡在京中快速傳播。 然而東宮內(nèi),辰時起身的李溯,倏然發(fā)覺手臂上有一抹淡淡的青黑色斑點,隨即便看到腿上、背部皆是。 他瞳孔微縮,一瞬又恢復(fù)如常,獨自穿戴好衣物,喚來了蘇廣。 “去查探那日死士的所有武器,刀鋒劍刃之上,可有異樣。” 第90章 . 感染 “……皇上,薨了。”…… 兩個時辰, 蘇廣便急忙回來復(fù)命。 “回稟太子殿下,那些死士的佩刀皆無異樣。唯有一人……那名鐵面男所持的佩刀刀刃之上,沾染了殪瘟之血。” 蘇廣的聲音有絲微顫, 他擔(dān)憂的目光投來, 然而李溯面容不變, 沉著鎮(zhèn)靜之態(tài)完全看不出他已是感染了殪瘟的人。 那日李溯身上傷口頗多,且大部分都是那鐵面男所致, 只能說瑜貴妃狠毒的心, 一開始便沒想讓李溯活著。 現(xiàn)下也終于明白,為何最后被擒, 她依然信誓旦旦的揚言李溯必將慘死,原是這一層原因。 李溯本來要在今日酉時出宮,親自去見常之茸一面, 然而現(xiàn)下他不得不讓蘇廣再次代他前去, 并暗中宣了吳太醫(yī)前來。 吳太醫(yī)到東宮時,心中便有了絲不好的預(yù)感,當(dāng)他踏入東宮正殿,看到李溯手臂上那抹熟悉的青黑色斑點時, 臉色大變。 吳太醫(yī)鄭重的給李溯把脈, 生怕診治錯。 一盞茶后,吳太醫(yī)仍是搖頭,白著臉色道:“太子殿下, 是殪瘟無疑?!?/br> 李溯點頭, 神色不變。 “此番喚吳太醫(yī)前來, 是想得知,孤還有多少時日?” 吳太醫(yī)沉吟片刻,實話道出:“若是用湯藥吊著, 半個月不成問題,但若是這半月內(nèi)沒有殪瘟的解藥,后面便難了……” 李溯了然,微微蹙眉,對吳太醫(yī)囑咐道:“此事,還望吳太醫(yī)不要告訴之茸?!?/br> 吳太醫(yī)非常不贊同,他嘆氣道:“殿下,您怎么瞞得住太子妃,她對殪瘟的了解絲毫不亞于老夫,只需看您一眼,她便知道有何不對之處,何況隱瞞總歸是有暴露的一天啊。” “且以太子妃的性子,若是知道殿下有意隱瞞,怕是事后要出大亂子?!?/br> 吳太醫(yī)的話,李溯聽了進去,但始終沒有答話,最終揮退了吳太醫(yī)。 而這一日酉時,京中南城街巷處,常之茸跑的急促,面紅耳赤的奔到街巷口,卻始終未見李溯的人。 她等了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才看到遠處趕來一人,笑容剛剛浮于面上,待看清是蘇廣后,常之茸頹下氣來。 蘇廣行禮,常之茸忙皺眉問他:“殿下為何沒有前來?” 蘇廣頭不敢抬,言語間有絲緊張道:“殿下尚在東宮,連王府都還未去,實乃是宮中事宜多,皇上積攢下的奏折都交由給太子殿下批閱,遂太過忙碌,未能親自來見太子妃,且殿下有言,待過些時日,便親自前來。” 蘇廣一口氣,說出了李溯交代下來的話,然后默默站著,不敢再多說一句。 常之茸心頭疑慮,但亦知道宮中大亂后,定是需要有人收尾的,且景帝罹患殪瘟,奏折想必已堆積了不少。 思及此,常之茸不免想到了曾經(jīng)李溯剛坐上太子之位時,夜夜挑燈夜讀時的模樣,不禁釋然。 “既如此,你回去后轉(zhuǎn)告殿下,我很是憂心他,務(wù)必讓他得了空閑,便來與我相見?!?/br> 話落,常之茸又不放心的問道:“殿下在宮中救駕之時,可有受傷?” 蘇廣如實回答:“受了些輕傷?!?/br> 常之茸嘆口氣,雖說是輕傷,可她看不見李溯,不親自替他查看傷勢,心里便總是放不下。 揮退了蘇廣,常之茸回到了南城的蓬帳內(nèi),她方才進去,便看到徐郎中在里手舞足蹈的模樣,口中還興奮的叫喚著:“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快來試藥,這次一定能成功!” 他一句話,揮散了常之茸心中的疑慮,亦高興的走上前去。 便看徐郎中手中拿著一味藥材,與周身的太醫(yī)和郎中們解釋道:“殪瘟所展現(xiàn)出的病癥都以一一找到了相應(yīng)的藥材,現(xiàn)下只缺一味能夠根治肺氣壅實、胸滿喘急之藥,那何不試一試白前?將白前與其余藥材一起熬制,且看它藥性如何,單從藥理上來看,白前都完美符合根除殪瘟癥狀的草藥!” 他說完,所有人都思慮起白前的可能性,一名太醫(yī)出聲說道:“但白前禁忌頗多,肺腎氣虛者皆不可用啊?!?/br> 另一位郎中卻道:“不妨便試上一試,左右成與不成,也不怕耽誤這一時半刻了?!?/br> 亦有太醫(yī)附和道:“值得一試,若是成功,皇上便能早日康復(fù)啊?!?/br> 常之茸也贊成試藥,大伙立時都動了起來,從藥箱中配置齊藥材,徐郎中接過手,要親自煎藥,以確保藥性都能保留住不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