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哆嗦，撒開了霍先生，跑去追趕林襄。

    林襄跑進(jìn)了樓梯間，一樓包抄上來的陪護(hù)人員將他堵在拐角，林襄往上跑，另一堆護(hù)工累得氣喘吁吁，在上風(fēng)口堵住他。

    林襄后背貼墻，驚懼惶恐地掃視他們，不等眾人逼近，抱著腦袋蹲下去，緊緊蜷縮起來，瘦弱的身體瑟瑟發(fā)抖。

    聞堯抹了把臉，想哭又想笑，極緩慢而小心地靠近他，柔聲安撫：“林二，林二，沒事兒，沒人傷害你了，來，聞哥帶你回去吃東西，肚子餓了吧，過來，林二?！?/br>
    “別碰我！”林襄慌不擇路拍開聞堯伸進(jìn)的手，驚懼萬分地瞪大眼睛：“你不是好人！”

    聞堯怔忪，腦中三秒空白，很快冷靜下來，輕聲詢問：“為什么呢？”

    林襄捂著腦子，似乎十分痛苦，混亂的記憶讓他陷入迷茫，他使勁拍打自己的額頭。

    聞堯大驚失色，沖上去按住他雙手，林襄便抬腳狠狠踹他：“別碰我！”他瘋狂地掙扎，喊聲飽含凄厲：“滾！”

    如果松開手，看林襄現(xiàn)在萬分痛苦的狀態(tài)，指不定又要傷害自己，聞堯千萬不敢放手，只緊緊抓著他，哀求而懇求地安撫：“林二，我不會傷害你，你生病了，跟哥回去成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林二！”

    林襄轉(zhuǎn)身以頭撞墻，聞堯嚇得肝膽俱裂，瘋了一般撲上去將林襄帶進(jìn)懷中，林襄一腦袋撞上聞堯下巴，撞得他都聽見頜骨斷裂聲。

    霍司容終于推著輪椅趕來，他站在樓道上，企圖推著輪子下來，一幫護(hù)工手忙腳亂擁上前：“先生！危險！”

    輪椅翻轉(zhuǎn)，急欲接近林襄的霍司容滾落在地，沿著樓梯骨碌碌往下滾，護(hù)工七手八腳接住了他，好險沒讓霍先生一命嗚呼。

    霍司容額頭磕出了血，掙扎著爬到林襄身邊，拉著他褲腿小心翼翼地哀求：“襄襄，別亂跑了好不好，外邊危險，咱們回去、回去吃東西，行嗎？”

    自額頭流下的殷紅血液擋住視線，睫毛浸透潮濕溫?zé)岬孽r血，霍司容兩只眼半睜半閉，他竭力撐起上身，想將林襄裝進(jìn)目之能及。

    “林二，林二，聽話、聽話……林二?！被羲救莞械酱贿^氣，冰冷的地磚擠壓胸腔，他另只手已經(jīng)摔骨折了，霍司容重重抽氣：“林二……乖一點……”

    林襄驚恐地看著他，使勁往后躲，拼了命移開視線不去看他，他雙手亂抓試圖將聞堯推搡開。

    “先生！”聞堯瘋了一般大吼：“送急救！急救！”

    急救手術(shù)室亮燈，聞堯抓著林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候，林襄惴惴不安地打量四周。

    護(hù)工送來一盒芒果切塊。

    聞堯?qū)⒑凶尤M(jìn)林襄懷里，拍了拍他的手背：“吃一點，再過一會兒我讓人送午飯過來?！?/br>
    林襄抱著陶瓷盒子，拿銀叉慢吞吞地戳果rou，聞堯望向他：“沒食欲，不想吃？”

    “這個……”他將銀叉支到聞堯眼前：“不會?！甭剤蝮@詫：“不會用？”

    林襄愣住了，盯著叉子觀察許久，在聞堯驚訝的注視中，狠狠扔了叉子。

    銀叉與瓷磚相轉(zhuǎn)，發(fā)出一連串叮鈴響聲。

    “我不要！不要！”林襄憤怒地大喊。

    聞堯摸不透林襄眼下究竟怎么個情狀，比他家那只堪稱太上皇的英短還難養(yǎng)活，不過順毛擼肯定沒錯。

    聞堯立刻順著他安撫：“好好，不吃，不吃。這個不好吃，要零食嗎？吃點零食，乖?！?/br>
    “不要！”林襄一口回絕。

    聞堯一個腦袋兩個大，林襄小聲說：“喂……”

    聞堯：“？”

    護(hù)士小jiejie一拍巴掌：“哎呀，讓你喂他的意思！”

    聞堯一臉震驚：“這么弱齒？！”

    護(hù)士咽口唾沫，輕聲反問：“你家的貓會用叉子呀？”

    “……”

    “我家的貓會扔叉子?！甭剤蚪K于反應(yīng)過來。

    然而護(hù)工送來第二盒芒果切塊，再一次被林襄憤怒掀翻，喂他都不管用，哄也哄不好，他發(fā)了脾氣，就在走廊上來回走圈，看上去暴躁不安。

    聞堯和護(hù)士面面相覷，護(hù)士小jiejie又說：“你家的貓，認(rèn)生嗎？我家的認(rèn)，除開我，別人喂的東西它都不吃?！?/br>
    聞堯快哭了：“太上皇也認(rèn)?！倍乙活D吃下的貓糧比他吃頓飯還貴。

    “咋辦？”聞堯盯著走圈圈的林襄。

    護(hù)士指指急救室，嘆氣：“等大人出來吧?！?/br>
    可憐霍先生醒來不到一天，連遭兩次重創(chuàng)，剛搶救回來還得給餓得咕咕叫的小白兔喂食。

    林襄坐在他床邊玩手指頭，霍司容仰臥在床，艱難地從兒童碗里舀了一口蛋包飯，放在嘴巴邊上吹涼，小心翼翼地遞到林襄面前。

    林襄還是不看他，霍司容把飯送過來，他就張開嘴，嗷嗚吃掉。

    霍司容喂一口，林襄吃一口，全程沒看霍司容一眼。

    “襄襄，”霍司容小聲問，“你怕我？”

    林襄沒抬頭，也沒點頭，只耷拉著肩膀，腦袋低垂，吭了一聲：“嗯?！?/br>
    “那、那我能摸摸你嗎？”霍司容笑容蒼白虛弱，眼中卻滿是炙熱渴望。

    林襄一怔，坐在凳子上往后退，凳子腿與地板摩擦出令人不適的響動。

    “我知道了，不碰你，不碰你?！被羲救葸B忙勸他：“來，把飯吃了，別餓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