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襄提著凳子上前，嗷嗚吞掉下一口蛋包飯。

    霍司容沒有養(yǎng)寵物或者養(yǎng)小孩的經(jīng)驗，他只敢小心翼翼地給林襄喂食，林襄又處于自閉狀態(tài)，輕易不開口說話，于是一大一小不約而同沉默。

    吃光了蛋包飯，林襄酒飽飯足困意上涌，他眼皮耷拉，斜靠椅背呼嚕打盹。

    霍司容隔著衣裳輕碰他小臂：“去床上睡?！?/br>
    霍司容沒來得及再碰第二下，林襄立刻就醒了，就像敏銳地察覺到危險的小獸，警惕地豎起兩只耳朵，他直勾勾望向霍司容，兩人四目相對。

    霍司容幾乎要喜極而泣，林襄終于看他了。

    下一秒，林襄撐著床沿，把剛吃下去的蛋包飯吐了個一干二凈。

    第43章 謝家夫婦

    霍司容真想立刻撲上去，強勢而霸道堵住他的嘴，讓他不準再吐，或者用別的暴力方法，阻止林襄這種傷人傷己的行為。

    但霍先生實在沒那個狗膽，林襄現(xiàn)在就是一座精致貴重且易碎的昂貴瓷器，稍有磕磕碰碰，便能立即在他眼前，四分五裂碎成渣渣。

    “吐吧，”霍先生自暴自棄地躺回去，雙眼盯住天花板，麻木而痛苦地說，“吐個干凈，一會兒讓聞堯帶你出去吃?！?/br>
    林襄吐完了蛋包飯和胃里酸水，還忍不住嘔吐意，孱弱地攀住了床沿，眼圈紅紅地干嘔。

    霍司容深吸一口氣，合上眼簾，挪開了身體，讓自己遠離林襄的眼睛。

    林襄也不再瞅他，他瑟縮肩膀，仿佛做錯事的幼童，低眉順眼乖乖聽訓(xùn)。

    霍司容沒忍住，想回頭瞅瞅他的情況，于是他背對林襄吩咐：“把眼睛捂上?！?/br>
    林襄不明所以，不過依言照辦?；羲救輪枺骸拔婧昧?？”林襄點點頭，弱弱地回了聲：“唔?！庇谑腔羲救莼仡^望向他。

    無論林襄長到多大，是十三年前初遇時那個十歲頑童，抑或六年前那個往他車上粘口香糖的桀驁少年，還是后來將林奇山、霍老、喬伊一鍋端了的意氣青年，在霍先生心里，他永遠是個孩子。

    孩子不會長大，卻會陪他變老，只是霍司容不確定，風(fēng)風(fēng)雨雨過后，林襄是否愿意再陪著他。

    陪著他這個上了年紀的大叔，霍司容自嘲一哂。

    “林襄，叔叔和你句悄悄話，你聽么？”怪叔叔霍先生溫柔地凝視他。

    林襄似有所覺，他想將雙手放下來，一直捂著眼睛胳膊酸?；羲救菁泵Φ溃骸皠e放！”林襄一愣，只好繼續(xù)捂著。

    “你過來，耳朵側(cè)這邊來?！被羲救菖手惭嘏榔鹕怼?/br>
    林襄憑感覺湊到霍司容身邊，他感到右耳旁一股灼熱的潮氣，然后是黏糊濕滑感，他不舒服地唔了聲。

    “我喜歡你。”

    他悄悄地親吻他的耳廓，將喜歡二字用舌頭嚴絲合縫地堵進耳道，不讓它們有機會逃竄。

    林襄渾身發(fā)抖，四肢軟了下去，他反應(yīng)太激烈，以至于霍司容根本來不及回神。

    林襄撒丫子跑了。

    剛進來的聞堯不得不追出去。

    那天下午，霍司容喜提社會主義教育，醫(yī)生板著臉耳提面命再三叮囑：“他現(xiàn)在心理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不要刺激他！不要有任何逾矩行為！”

    霍司容三十好幾的人了，除了霍承德，就沒人敢這么訓(xùn)他。但他那表情虔誠得仿佛圣人面前最認真的學(xué)生，就差跪地而坐，哭著發(fā)誓再也不敢刺激林襄。

    晚上，霍承德和霍老夫人不辭辛勞，遠遠從河安趕來看望大孫子。

    彼時，林襄坐在霍司容病房角落，手里捧著一本漫畫，身邊堆滿了聞堯買回來的漫畫書。

    他看一會兒漫畫，就扭頭小心翼翼地瞅一眼霍司容，似乎害怕飼主趁他不注意溜掉。

    霍司容真是巴不得他看自己，林襄每次望過來，為了讓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兒，霍先生就仰著腦袋，盡力不讓林襄看見他的臉。

    那樣林襄就不會因為嘔吐感而飛快移開目光。

    霍承德和霍老太太推門而入。

    聞堯招呼林襄：“林二，來，出來一下?！?/br>
    林襄抱著漫畫站起身，茫然地望向聞堯，回頭看看霍司容，不明所以地拒絕：“不。”

    “讓他在這兒。”霍司容擺了擺手，聞堯便合上門出去了。

    霍老太太和霍老爺子對這情況了然于胸，霍老爺子眼角視線掃過在原地打轉(zhuǎn)找自己尾巴的林襄，感嘆道：“想不到這年輕后生這么厲害。”

    林奇山、霍司容他爸、喬伊斯，沒一個省油的燈，卻叫林襄一鍋燴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被羲救莸溃骸八麄兯闶怯龅娇诵橇??！?/br>
    霍老爺子陷入沉思，霍老太太小心走到林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林襄？”

    林襄瞪大眼睛瞅著她，好奇地圍著她打轉(zhuǎn)。霍老太太笑呵呵地握住他的手：“乖孩子，奶奶給你帶了零食?！?/br>
    林襄一聽零食兩只眼睛立刻亮了，眼巴巴地瞧著老婦人。

    霍老太太從雜亂的漫畫書中清出一塊空地，拉著他在沙發(fā)上坐下，變戲法似的從包里掏出一盒包裝精美的馬卡龍。

    林襄抱住餅干盒子，研究了半天。

    霍老太太以為他不會拆，便親自動手，就著臺燈的光亮，小心翼翼拆開甜品店精心系上的絲帶。

    盒子打開，五顏六色的馬卡龍像玻璃珠嵌在漆黑盒面，林襄輕咬下唇，手指戳了戳光滑細膩的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