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齋倒很輕松，說：“反正日記又回到他手上了，物歸原主了，那就是什么都沒發(fā)生嘛，對吧，大作家杰克·蒙哥馬利？”

    如意齋笑著看杰克。他笑著問：“日記是回到你手上了吧？”

    杰克抿了口酒，垂下手，搖晃了下酒杯，說：“你怎么知道保險箱里有朱南希的日記？”

    如意齋聳肩攤手：“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保險箱里有什么，你想啊，你的書房里有一間密室，哇噻，密室里還有一個保險箱，那肯定藏了不得了的東西吧，”他搓搓手，笑瞇瞇的，“我便略施小計，打開來看了看，里面的東西呢，我最喜歡這本日記，就拿走了?！?/br>
    悟醒塵實在頭疼得厲害，扶著墻坐在了皮沙發(fā)上。如意齋沖他揮了揮手：“失主都沒有要報警的意思了，你就別瞎cao心了。”

    悟醒塵問杰克：“不報警嗎？”

    杰克問如意齋：“你喜歡它的什么？”

    “它的封面，它的內(nèi)頁，它的手感?！?/br>
    “你看了嗎？”

    “當然，當然看了，我不在乎它的內(nèi)容，但是市場在乎，所以……”

    如意齋說到這兒，杰克的臉一下漲紅了，高聲打斷了他：“是那個女人誘惑了西蒙！都是因為她！她的日記全部是一派胡言，她勾引他，誘惑他！為了什么？為了錢！為了名譽！為了更多的錢！她還傳染了那要命的病給他?。∈撬λ懒怂?！”

    他一口氣說完，神情僵**，悶了一大口酒，走到書桌邊，用力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氣，聲音和情緒穩(wěn)定了，溫聲說道：“那本日記是一派胡言?！?/br>
    如意齋說：“哦，那你一直留著一本一派胡言的日記?！?/br>
    杰克沉默了。這時，悟醒塵忽然想到：“西蒙·羅德和朱南希締結(jié)了婚約，婚約是不可能建立在對利益的渴望之上的，您的控訴似乎不太合理?！?/br>
    杰克笑了，輕輕地。他瞄著悟醒塵，說道：“年輕人……”他又給自己加了些酒，卻沒喝，只是手指不時撫過酒杯的邊緣，說著，“在一千年前，人和人之間完全可能因為利益結(jié)合，完全可能因為利益而締結(jié)婚約，而在三百年多前，那是戰(zhàn)爭的年代，人和人更會因為利益而結(jié)合！人們需要生存下去，人們需要整合他們手上的所有資源，從而達到繁衍族群的目的。人類需要繁衍，人類需要延續(xù)！”

    悟醒塵說：“但是西蒙沒有任何子嗣啊。西蒙和他的前三任妻子都是締結(jié)婚約不滿一年就分開了，可是他和朱南希保持了二十年的婚姻關系，他們一起度過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二十年。既然您要以三百年前的婚姻狀況來討論他們的婚姻，那您應該清楚，當時，二十年這一時長放在人類締結(jié)的婚約的平均時長里可謂是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了，近乎奇跡。至于您說結(jié)合是出于繁衍的目的，他們沒有子嗣；至于您控訴朱南希是為了錢財，可是朱南希的物質(zhì)條件相當優(yōu)越，她的父母，包括她的jiejie，也就是西蒙·羅德的第一任妻子留給了她相當豐厚的遺產(chǎn)；至于您說她是為了名譽，在當時，朱南希是一位有名的沙龍女主人，她挖掘了不少畫家，作家，只是在這個時代，這個職業(yè)不存在了。您說人們的結(jié)合是為了整合資源，那么西蒙是出于對朱南希所擁有的什么資源的需求呢？”

    如意齋吹了聲唿哨。杰克輕哼了聲，說道：“當然是出于情感的需求，一個作家和任何人結(jié)合只可能是出于對情感的需求！不然他們?nèi)绾蚊枋銮楦?？?/br>
    “或許還有物質(zhì)方面的需求？”悟醒塵說，“李明洗的回憶錄中就有提及，西蒙在銀行的存款，賬面上的數(shù)字雖然好看，但是當時的銀行為了應對戰(zhàn)爭造成的社會混亂，將這些金錢全部電子化，可是在戰(zhàn)爭年代，一些生活物資還是要靠現(xiàn)金來購買，他們的生活支出里百分之八十都是在靠朱南希手里的現(xiàn)金。”

    杰克一板一眼地說道：“作家就應該貧窮，就應該擺脫任何物質(zhì)的束縛，就應該去受寒受凍受苦?！?/br>
    悟醒塵嘆氣：“這是兩碼事?！?/br>
    杰克望向了如意齋，問道：“你還記得多少日記里的內(nèi)容？”

    如意齋說：“我說了我不在乎內(nèi)容，我不在乎西蒙·羅德是君子還是小人，是和平大使還是欺世盜名之徒，還有，在你開始一些陳詞濫調(diào)之前，事先申明，我對你的犯罪動機，犯罪獨白，也不在乎，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只想知道原版日記是不是被你銷毀了?！?/br>
    杰克問道：“理由呢？”

    如意齋道：“要是原版被你銷毀了，我手上的印刷版就能賣出個好價錢了?！?/br>
    悟醒塵稍有些好轉(zhuǎn)的頭痛又發(fā)作了，他揉著太陽xue吃力地看著如意齋，吃力地聽著杰克的回復。

    杰克說：“你是商人。”

    杰克低聲問：“這么說，古董店里真的還有印刷版？”

    如意齋笑了笑，點著頭道：“你聽到風聲了吧？實話告訴你吧，確實有，之前放在櫥窗里的那本是我親筆騰抄的，原版呢，給了博物館。店里呢還有不少印刷版，哦，對了，關于你找機器人來砸古董店的事情，你放心，就不用你賠償損失了?！?/br>
    悟醒塵道：“是你先從杰克這里偷走了日記……”

    如意齋正色道：“這是兩碼事?！?/br>
    悟醒塵啞口無言。這倒確實是兩碼事。

    如意齋又說：“反正，我只是來確認原版是不是已經(jīng)被你銷毀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