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川直勾勾地盯著他，并不回答，反而直接問：“你想抓白義龍是為了給我報仇嗎？”

    費(fèi)左華驚住了，馬上轉(zhuǎn)頭全看屠資云，而屠資云，居然頓了幾秒。要張口時，丁川又是那句“是或者不是”。

    費(fèi)左華看著屠資云的喉頭滾動了幾下，動了動嘴卻沒發(fā)出聲音，站直，轉(zhuǎn)過了身：“走吧?！?/br>
    “走嗎？”費(fèi)左華驚詫。

    丁川笑笑，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想知道就多來看看我吧，叫上費(fèi)啟昇，我們也算敘敘舊?！?/br>
    屠資云不回答，拉開門離開。

    他朝樓梯間走，費(fèi)左華氣憤難忍，一進(jìn)樓梯間便一把抓住屠資云：“他剛才什么意思？”

    屠資云看著他，疲累地掙了下手臂，沒有掙開。

    費(fèi)左華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請您告訴我?！?/br>
    屠資云看了他一會兒，指了指地上，費(fèi)左華松開手，屠資云便坐了下來。

    兩人又一次坐在樓梯間里，屠資云摸了摸身上，沒有摸到煙，于是伸手把頭發(fā)往后捋了捋。

    “一顆腐爛的樹結(jié)不出好果子，誕下的種子也早晚變質(zhì)?！?/br>
    費(fèi)左華看著屠資云的側(cè)臉：“是說白石嗎？”

    “是。”屠資云干脆地承認(rèn)了。

    “我現(xiàn)在這么講你也許不信，但我上次跟你說的‘丁川不是個壞人’，是認(rèn)真的，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蓖蕾Y云把頭發(fā)全攏到了后面，看起來好像年輕了很多，“在整個暗火組，包括白家，他都是算是個心慈手軟的人，跟其他人起的沖突是最少的。在道上，不起沖突是件很了不起的事，起沖突就意味著要死人，那時候很亂的。白家絕不會給暗火組這樣的組織往白走的機(jī)會，巴不得越臟越好。而且丁川，如果不是年輕的時候缺錢被人帶進(jìn)這一行，是不可能去走這條路的?！?/br>
    屠資云搓了搓臉：“說偏了。十年前的事情，由白家先行動手，聯(lián)合了一部分暗火組的人，一部分延邊來的打手，在丁川接女兒下笛子課的時候動手。在停車場，圍了個布袋，等著丁川叫人。但丁川沒有叫人，他給我打電話，讓我把他女兒帶走，當(dāng)時我跟他一起去，還沒有下樓。

    我打算坐電梯下去，只看見電梯層數(shù)來來回回地下面幾層跳，等到終于打開了門，里面都是血和尸體，他跟那些人在電梯對了刀，不知道多久，但他爬出去了。

    我下了停車場以后，丁川已經(jīng)傷很重了，他女兒是從樓梯間跑下來的，沒有受傷。丁川把他女兒交給我，他要回一趟組里的樓，去把名單銷毀，保住暗火組和白家。我當(dāng)然不能讓他去，我套出了放文件的地方和密碼——唯一一個連我都不知道的密碼，讓丁川去醫(yī)院，然后通知了我的上線。

    后來我才知道，白家和上線的分歧。白家覺得那些文件落在官家人手里，保不齊哪天就會被拽出來，再加上那些文件里也有一些黑警的資料，所以想先下手為強(qiáng)，讓丁川去拿走文件，那時候丁川還不知道白家背叛了他，當(dāng)然，我也不知道。上線只是囑咐我一定要搶先，于是，”

    屠資云停了下來，舔了舔嘴唇。

    “我用他女兒威脅他，讓他去碼頭。我們兩個人都去，我把位置和密碼告訴了我的上線，讓白家不能聯(lián)系到他。”

    “我們在碼頭等，我用槍指著他女兒的頭，只是希望他配合，我沒有上膛。單打獨(dú)斗的話，就算丁川受了那么重的傷，他真的拼起命來我沒有把我贏，所以選了他女兒?！蓖蕾Y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臉色很難看，“丁川那時候已經(jīng)受了傷，身上中了好幾刀。我們在那里已經(jīng)撕破了臉，我是一定要把他抓進(jìn)去的，他大概，只想殺了我吧?！?/br>
    “之后我的上線和白家人來了，都聚在這里。當(dāng)著我們的面，”屠資云不知道為什么笑了一聲，似乎抽了口氣，“當(dāng)著反目成仇的、我們的面，做了個交易，各取所需，分資料?！?/br>
    屠資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丁川的傷很重，不去醫(yī)院一定會死，但他們在談條件，像是永遠(yuǎn)在拉扯，白家要丁川死，從我手里把丁川拉走，警察不要丁川死，從我手里把他女兒拉走。亂七八糟，亂七八糟……

    槍響了，有人開槍打死了丁川的女兒?！?/br>
    “我不是說分資料有什么不好，這些資料回歸警方能幫助我們打贏在東亞的剿毒戰(zhàn)，也許適當(dāng)?shù)耐讌f(xié)是正常的吧?！蓖蕾Y云低下頭，“你爸比我看得開。”

    “丁川被扔進(jìn)油桶里澆上油燒——常見的處理方法，只是這種方法自從他當(dāng)上暗火組組長以后就很久不見了?！?/br>
    屠資云出了一會兒神才接著說，“我還記得他在油桶里的嚎叫，我問上線，上線沒有說話，比丁川重要的事多得多，他本來也不是我們的人。白義龍那個人，那雙眼睛我現(xiàn)在都記得，他是個一定會下狠手的人。丁川的油桶一直晃，我朝油桶開了一槍，油桶滾進(jìn)了海里，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而之后的談判，就順利多了。

    查不明白的，兩邊都心照不宣地推給了丁川?！?/br>
    屠資云笑了笑：“你現(xiàn)在可能很難想象，那時候我們中間有多少黑警，如果每個都抓，警隊就沒人了。再加上像我和你父親一樣的臥底，如果不是白家出面，恐怕很快就會被陰處的人做掉。就是這樣的……談判。所有人的，妥協(xi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