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有警所，看得出來這里是個開發(fā)的不錯的地方，環(huán)境好、設(shè)施齊全。

    療養(yǎng)院的大門敞開著，說是大門，其實是矮小但長的鐵門，雕得很有巴洛克的風(fēng)格，一進(jìn)去便是一座噴泉，兩側(cè)是綠草坪，有不少人在上面散步，但走得都不快。正面和左右兩側(cè)各一棟大樓，有二十層左右高。本以為這就是全部，但裴蒼玉隱約看見東邊高樓后面還有座矮一點的樓。

    噴泉的樓里，有穿白大衣的醫(yī)生從里面走出來，有時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家屬的人跟在旁邊，說些什么。

    白石開車去了地下的停車場，出來后直接走向東邊的樓，繞過新樓，走向后面的舊樓。裴蒼玉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后面還有這么大一片占地，這里似乎也住了不少人，也有醫(yī)生和家屬穿梭。

    “這里是原址，前面都是新修的，可以叫新區(qū)?！?/br>
    裴蒼玉點點頭。

    舊樓只有六層，沒有裝電梯，裴蒼玉進(jìn)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坐輪椅的老人，心里還有點奇怪，這樣上下樓也太不方便了。

    本來裴蒼玉還以為這棟樓里都是老人，但并不是，他甚至還看見幾個小孩兒，有個穿病號服的小孩拍著皮球跑過去，撞了一下裴蒼玉。

    裴蒼玉望過去，沒有看見大人。

    另外裴蒼玉發(fā)現(xiàn)這棟樓的天花板很低，每一層都建得很有壓迫感。樓梯很舊，尤其是欄桿，鐵銹得很明顯，紅色的木扶手上漆都掉了，露出黃褐色的木皮。臺階修得很窄，走起來讓人有點煩躁，每層樓都很暗，或許因為是白天沒有開燈，但還是顯得十分昏暗。怎么說呢，跟新區(qū)給人的感覺差了很多，向來確實有修新區(qū)的必要。

    然后裴蒼玉看了一眼白石的背影，白石把他的爸爸放在了老區(qū)。

    他們一路上了六樓，正對著走進(jìn)了六樓的大廳，有一百平左右，零散地聚了很多人，每個人身后都有護(hù)士或護(hù)工陪同，算起來有幾十人，但大廳非常安靜。

    他們進(jìn)門的時候，很多人轉(zhuǎn)頭看他們。突然被盯著，裴蒼玉的腳縮了一下，一看白石沒什么反應(yīng)，才跟著走了過去。

    白石似乎很確定要走去的地方，裴蒼玉跟在他后面，邊走邊打量大廳的人。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什么人都有，但有個共同的特點，每個人說話的時候都壓低了聲音。這讓裴蒼玉覺得十分詭異。在他往前走的時候，還看見一個女人抬起頭看他，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無神的眼睛煥發(fā)出一種怨恨的目光。裴蒼玉嚇了一跳，這怨恨來的莫名其妙，女人轉(zhuǎn)開臉，仍舊是那幅表情，四下轉(zhuǎn)著頭，恨意越來越明顯，咬牙切齒，又在某一瞬間突然停下來，好像關(guān)掉了一個開關(guān)。

    看來不是針對個人。

    白石停下了腳步，裴蒼玉也停下來。

    面前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駝背老人的背影，頭發(fā)銀白，坐在窗邊，白絲被風(fēng)吹得飄起來幾根，他腿邊蹲了個小女孩兒，正托著下巴跟這位爺爺玩，他們在下國際象棋，女孩兒毫無規(guī)律地走了又退，反悔著下棋，下錯了就咯咯地笑，然后把棋子擺回去。

    老人也不多說，也只是笑起來。裴蒼玉聽見他的聲音，是很溫和的男聲，和白石的聲音很像，但是低一點。

    女孩兒看見了后面走來的白石和裴蒼玉，一驚，手里的棋子掉了下去，老人動了動，彎下身子給她撿，撿得很辛苦，顫巍巍地握住，小心地放在了棋盤上，才順著女孩兒的目光慢慢轉(zhuǎn)頭。

    白石上前一步，扶著輪椅轉(zhuǎn)過來，朝老人笑了笑：“爸。”

    裴蒼玉猜看清這個男人。

    滿頭銀發(fā)，面容看起來六十多歲，臉頰消瘦鋒利，戴一副銀邊眼鏡，眼神很是黯淡，帶著點笑意，看起來脾氣很好，他坐在輪椅里，但看得出原來是個高大的男人，兩腿空蕩蕩，皮相有點發(fā)黃，是暴瘦的遺癥。

    裴蒼玉下意識地就問好：“您好?！?/br>
    男人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耳朵，裴蒼玉才看見上面掛了白色的東西。

    白石告訴他：“聽不到?！?/br>
    “這樣……”裴蒼玉點點頭，“那你教我一下手語？”

    白石說：“我不會?！?/br>
    男人轉(zhuǎn)頭仰脖子看白石，他一動裴蒼玉才發(fā)現(xiàn)他脖子上都是疤痕。

    “你來了?！?/br>
    裴蒼玉一驚：“他會說話？”

    白石點頭：“他只是聽不到。”

    剛才下棋的女孩兒從白石身后繞過去，撲進(jìn)男人懷里，埋著臉不抬頭，又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繼續(xù)去下棋。

    男人有點無奈地看看裴蒼玉，又看看白石：“她剛來兩個月?！?/br>
    白石點了點頭，拎著女孩兒的后衣領(lǐng)要把她拉起來，但女孩兒只是抱得更緊了。

    “那個……”裴蒼玉上前一步，“先問一下？”

    白石看了他一眼，退了一步，裴蒼玉蹲在她旁邊：“那……我陪你下棋吧？”

    女孩兒轉(zhuǎn)了轉(zhuǎn)頭，露出眼睛看裴蒼玉，裴蒼玉繼續(xù)說：“因為這個哥哥要和他爸爸聊一下，聊完了再陪你下棋好嗎？”

    女孩兒抬頭看了眼男人，男人鼓勵地點了點頭，她才坐起來，朝棋盤走過去。

    裴蒼玉松了口氣，他發(fā)現(xiàn)白石的爸爸脾氣很好啊。

    其實裴蒼玉不會下國際象棋，就憑著以前跟樓下大爺下的幾盤撐一會兒。

    白石和他爸爸沒有走很遠(yuǎn)，只是在旁邊講話，看起來父慈子孝，裴蒼玉時不時地瞟一下，發(fā)現(xiàn)白石的笑意多了，這讓他心里有點放松，說實話，他本來以為白石跟他爸爸關(guān)系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