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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睡了。我醒來一次,聽見雪密集地落在帳篷上,發(fā)出輕柔的滴嗒聲。 埃斯文天一亮就起床做早餐了。太陽升起來了,給山谷邊緣灌木叢頂上鍍上一層金輝,我們裝好雪橇,出發(fā)了,埃斯文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雪開始在雪橇上面結(jié)一層硬殼,每到開闊的斜坡,我們就跑步疾行。那天,我們先是繞森林邊緣而行,然后進入了森林,那座森林與普利芬農(nóng)場毗鄰,長滿了矮小、茂密、彎彎曲曲的梭樹,樹上掛滿了冰凌。我們不敢走通往北方的干道,但有時候借助伐木路辨別方向,林中沒有倒伏的樹木,也沒有低矮的灌木叢,我們一路順風(fēng)。到達塔潤帕斯后,溝壑與陡峭的山脊也少了。到了傍晚,雪橇里程計顯示當(dāng)天的行程為20英里,我們卻沒有前一夜疲倦。 我們用了三天時間穿過塔潤帕斯森林。 最后一天,埃斯文早早地停下來,搭帳篷露營,以便設(shè)陷阱捕獲帕斯瑞獸。那是冬季星上一種小型陸地動物,大小同狐貍差不多,卵生,食草為生,皮毛光滑潤澤,呈灰色或白色。埃斯文捕獵是為了取rou,帕斯瑞獸的rou可以食用。當(dāng)時帕斯瑞獸正在大量往南遷移,由于它們奔跑輕捷,又喜孤獨,因此一路上我們僅看見兩三只,但梭樹森林里的每一塊空地積雪里都星星點點地布滿了無數(shù)這種動物足印。 埃斯文設(shè)下陷阱才一二個小時就滿載而歸。他捕獲了六只帕斯瑞獸,洗凈剝皮,把一些rou掛起來凍干,燉了一些rou用作晚餐美味。 格辛人不善于打獵,因為沒有什么可打的;除了水產(chǎn)豐富的海產(chǎn)外,那兒沒有大型草食動物,因而也沒有大型rou食動物。格辛人主要從事垂釣與種植,我從未見過一個格辛人手上沾有血跡。 埃斯文遞過一張皮讓我摸,皮毛又厚又柔軟,手摸上去幾乎沒有感覺。我們的睡衣、皮大衣和風(fēng)帽全都是用這種皮毛做內(nèi)襯,保暖功能無與倫比,而且十分美觀。 燉來吃,我說,太可惜了。 埃斯文冷冷地瞪了我一眼說道:我們需要蛋白質(zhì)營養(yǎng)。說著他就將皮毛扔掉。 埃斯文是對的,通常他都是對的。一只帕斯瑞獸有一二磅rou可吃,那天晚上我吃完了我那一半燉rou。第二天清晨,我們開始爬山時,我推起雪橇來力氣陡漲了一倍。 那天我們開始翻山越嶺。此時,天氣陡變,溫度升至冰凍點以上,yin雨霏霏。這時我才明白,為什么在冬天氣溫上升時格辛人就抱怨,氣溫下降時他們反倒歡呼。下雨對城里人來說,只是不方便而已,但對旅行者來說,卻是一種災(zāi)難。整個上午我們都在拉雪橇爬山本森山脈側(cè)面,腳下是深陷、冰冷的雨雪稀泥。到了下午,斜坡上的積雪大都融化了,雪水成河,泥漿與石礫地綿延數(shù)英里。雪橇本來是帶輪子的車,現(xiàn)在沒有了輪子,簡直是舉步維艱,它不是陷在稀泥里,就是翻轉(zhuǎn)過去。黑夜已經(jīng)降臨,我們還沒有找到一個懸?guī)r下干燥的地方或一座洞xue,以便搭帳篷過夜。埃斯文說過,我們這種帳篷只要里面保持干燥,那么在任何天氣下我們都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在里面。如果你弄不干睡袋,夜間你就會散失太多的體溫,我們的給養(yǎng)短缺,不允許那樣。不能指望陽光把東西曬干,所以我們千萬不能打濕東西。 然而,這天晚上我們還沒有搭起帳篷,東西就全濕透了。我們蜷縮在暖融融的火爐旁,帕斯瑞獸rou燉好了,我們吃上guntang的燉rou,美味可口,幾乎化解了一切煩惱。整整一天我們都在爬山,但雪橇里程計卻顯示我們只走了九英里。 這一天我們沒有完成任務(wù)。我說。 埃斯文點了點頭,利索地敲碎獸骨吸取骨髓。他已經(jīng)脫掉了濕透的外套,只穿了襯衫、馬褲,赤著腳,衣領(lǐng)敞開,動作麻利、強悍、堅韌,滿頭毛茸茸的光滑頭發(fā)如同鳥的羽毛在滴水,滴了一些到肩膀上,猶如屋檐滴水,他自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一點也不泄氣,他是大地的兒子。 我吃了帕斯瑞獸rou不消化,夜里鬧腹絞痛。我睜大眼睛躺在濕漉漉的黑暗里,傾聽雨聲淅瀝。 早飯時埃斯文問我:昨夜沒有睡好吧? 你怎么知道的?其實他睡得很沉,就連我走出帳篷時,他也幾乎沒有動一下。 他又瞪了我一眼:出了什么岔? 拉肚子。 他眨了一下眼,粗聲粗氣地說:是rou的緣故吧。 我想是的。 怪我不好。我本該; 不要緊。 你能行走嗎? 能。 陰雨綿綿。海上吹來西風(fēng),使即便是海拔三四千英尺高的這里,氣溫也保持在華氏30多度。漫天灰霧,細雨蒙蒙,能見度極低,四分之一英里外就什么也看不見了。 中午停下來吃點東西時,我覺得不舒服,身體發(fā)冷,咽不下食物。我們又繼續(xù)趕路,現(xiàn)在爬山了。雨下呀下,下個不停。下午早些時候,我們來到一塊巨大的黑色懸崖下面,埃斯文叫停下來。我還沒來得及脫下挽具,他就差不多搭起了帳篷。他命令我走進帳篷,躺下來。 我沒問題。我說。 你有問題,他說,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