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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黑暗的左手在線閱讀 - 第56頁

第56頁

    說我出汗的冰團聚集土壤和海水,做成樹木、花草、谷物、動物與人。

    田野里海洋里萬物生長,地上百獸奔跑,大海里魚兒爭游,但人類還沒有醒來。一共只有39人。他們沉睡在冰上,靜止不動。

    后來,那三座冰團蹲下,盤腿而坐,讓太陽融化它們。它們?nèi)诨膳D?,流進沉睡人的嘴里,于是沉睡人醒來了。現(xiàn)在,孩子們都要喝牛奶,幼小的生命離不開牛奶的滋潤。

    首先醒過來的是艾當都拉斯。他高大無比,站起來時頭戳破了天空,頓時大雪紛紛。他看見其他人在移動,正在醒來。他便舉起巨拳一個接一個地打死了他們。但倒數(shù)第二個逃跑了,他叫做漢哈拉斯。他跑過冰原,跑過大地。艾當都拉斯在后面追趕,終于追上了他,用拳頭猛擊。漢哈拉斯死了。然后,艾當都拉斯回到戈布寧大冰川上的誕生地,其他人的尸體躺在那兒,但最后一位跑了,他趁艾當都拉斯追殺漢哈拉斯時溜掉了。

    艾當都拉斯用兄弟們的冰凍尸體修建了一座房子,住在里面等待最后一位回來。

    每天,都有一具尸體說:他回來嗎?他回來嗎?

    其他尸體會用冰凍的舌頭說:不會的,不會的。

    后來,艾當都拉斯睡覺時進入了克母戀發(fā)情期,在夢中躁動不安,大聲夢語,他醒來時,全休尸體異口同聲地說: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于是,最后一位兄弟,也是最年輕的兄弟,遙聽兄長們的話,來到那座用尸體建造的房子,與艾當都拉斯交媾。結(jié)果,從艾當都拉斯的血rou中,從艾當都拉斯的zigong里,誕生出民族來。交媾的另一方,既是年輕兄弟又是父親,他的名字卻無從知曉。

    他倆生下的每一個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論走到哪里,都有一個黑影伴隨。

    艾當都拉斯說:為什么我的兒子們老有黑暗形影不離呢?

    他的克母戀配偶說:因為他們出生在血rou之軀建造的房子里,所以死亡總是跟在他們身后。他們現(xiàn)處時間的中心。最初,只有太陽與冰川,沒有黑影。最終,我們將歸于毀滅,太陽將吞噬自身,黑影將吃掉光明,一切將不復(fù)存在,只剩下冰川與黑暗。

    第十八章 穿越大冰川

    有時候,我躺在黑暗、寂靜的屋里正要入睡,昔日的幻覺閃現(xiàn)在眼前,稍縱即逝,那是一個偉大而又珍貴的幻覺。帳篷壁斜過我臉的上方,看不見卻聽得見一個微弱的聲音:雪花的喃喃私語。夏帕加熱爐的發(fā)光中斷,成為一只熱球,一顆溫暖的心臟。略微潮濕的睡袋緊緊地裹著我,埃斯文睡熟了,發(fā)出輕微的呼吸聲。黑暗,別無所有。我倆處在萬物的中央,躺在帳篷里安息。外面,始終是茫茫的黑暗,是嚴寒,是死亡的孤寂。

    我總是第一個醒來。醒來時如果天還沒亮,我就摸黑打燃夏帕加熱爐,把一鍋昨夜就端進來,現(xiàn)已融化成水的冰放在爐子上。與此同時,埃斯文照例正在與睡夢進行激烈而又無聲的搏斗,仿佛在與天使搏斗似的。最后他勝利了,坐了起來,迷糊地凝望著我,搖一搖頭,醒過來。我們穿上衣服,蹬上皮靴,卷起睡袋,收拾完畢,早餐也煮好了:一罐guntang的麥粥、一塊熱水膨脹成的吉西;米西甜卷面包。我們吃得很莊重,細咬慢嚼,把掉下的面包屑撿干凈,吃掉。我邊吃,火爐邊冷卻。然后,我們將爐子連同鍋和罐子包裹起來,穿上帶風帽的大衣,爬出帳篷,來到露天里。清晨老是寒氣逼人,冷得不可思議。每天清晨一爬起來就要感嘆,怎么這么冷。如果人受過一次嚴寒,那么第二次只會覺得更冷。

    有時候清晨下雪,藍色的晨曦久久地照耀在遼闊的冰原上,大多數(shù)時候天空卻是灰蒙蒙的。

    夜間我們把溫度計帶進帳篷,清晨拿到外面一看,指針往右擺(格辛人的刻度盤是反向走的),快得目光差點兒跟不上,指針顯示氣溫急劇下降,跌到零度到零下60度之間才停住,真有趣。

    我們由指南針導(dǎo)向往東行進。風向一般是從北到南,吹過冰川,似乎整個旅途中風都是從我們的左邊吹來的。風帽擋不住大風,于是我戴上面罩,以保護我的鼻子和左頰。即使這樣,我的左眼仍然凍得整整一天睜不開,我還以為瞎了呢。埃斯文又是吹氣,又是用舌頭舔,總算融化了我左眼的冰凍,但我仍然有好一陣看不見東西。走出大冰川的希望渺茫。埃斯文說過,大冰川的中心地區(qū)有一個高壓帶,那兒方圓數(shù)千平方英里,白茫茫一片,反射著陽光。我們不在中心地帶,但至少在其邊緣,位于中心地帶與暴風雪地帶之間。暴風雪發(fā)自中心地帶,狂躁暴烈,方向多變。北風帶來明凈晴朗的天氣,但東北風或西北風卻刮起大雪,或?qū)⒏稍锏穆溲┐党擅骰呜菅鄣脑茍F,猶如沙暴或塵暴之類,漸漸落定。冰地上沙暴蜿蜒曲折,留下白色的天空、白色的空氣,太陽隱沒,陰影消失,連大冰川上的雪自身也從我們腳下消隱。

    中午時分,我們停下來,切下幾個冰塊,搭成一堵防風墻。然后燒熱冰水,泡濕一塊吉西米西干糧,喝點熱水,有時候水里加少許糖。隨即我們又架好挽具,繼續(xù)趕路。

    行進途中或者午飯期間,我們很少開口說話,因為嘴唇已經(jīng)凍腫,而且一張開嘴,冷氣就襲進來,傷害牙齒、喉嚨和肺部。我們不得不閉緊嘴,用鼻子呼吸,至少當氣溫降至冰點以下華氏4050度時是這樣。氣溫極低時,呼吸就更困難了,呵氣成冰,稍有不慎,鼻孔就會冰封,因為怕被窒息,只好大喘氣,弄得肺部如刀絞般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