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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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和梅婷母女兩個兩年不見, 從早到晚都黏在一起說話,就算已經(jīng)是深夜也都舍不得睡。 李夫人現(xiàn)在也不拿從前梅婷在家時的條條框框來要求她了,什么才學(xué)性情一概不談, 只說一些家長里短,親戚之間的趣事兒。 說完了親戚家孩子的親事,李夫人想到梅婷也已經(jīng)是將笄之年, 卻也還沒著落。 她猶豫了一下, 拉著梅婷的手, 問道:“梅婷, 婉燕是十年出宮定了的, 你……” 梅婷把頭湊到李夫人枕邊, 笑道:“我是二公主伴讀, 自然要陪二公主到公主不用去上學(xué)?!?/br> “公主過了年八歲,若是十五歲開始不用上學(xué),也還有七八年呢。娘不必cao心得太早了?!?/br> 李夫人心中一算,嘆道:“那時候你都二十三了, 再找是有些晚……不如娘現(xiàn)在就給你打聽著?” 梅婷滿不在乎的一笑:“二十三又怎么?嫁人生子, 侍奉公婆這些事,難道能比讀書研究學(xué)問更快活?” 李夫人一愣,過得一會, 慢慢嘆道:“是了, 是了……” 梅婷感覺到李夫人心情有些低落, 把頭靠在李夫人肩膀上,笑道:“我是六品女官, 嫡出公主伴讀, 就算二十三歲, 難道還有什么人敢棄嫌我年紀(jì)大?” “從前覺得入宮見不到家人, 還要侍奉公主,不如在家里做姑娘,到了年紀(jì)按部就班成婚生子?!?/br> “現(xiàn)在我卻覺得不用靠爹娘,不用靠兄弟,也不用靠夫家兒子,我就靠我自己,活得更痛快?!?/br> 李夫人翻身摟住梅婷。 女兒的肩膀細細窄窄,瘦骨伶仃,還是個小姑娘??伤苷f出來這樣的話,李夫人知道自己不能再把她當(dāng)個小姑娘看了。 李夫人感嘆一笑,拍一拍女兒的肩膀道:“睡罷?!?/br> 二十九也過得飛快。三十當(dāng)天,李明誠和潘梅真兩個終于停了筆不寫文章,開始一同給這三進小院寫對聯(lián)。 雖然隔得遠,也還算是一家親戚。過年這么熱鬧的日子,梅婷也沒非要避諱,和李夫人兩個一起來了正房。 看著哥哥和表哥寫對聯(lián),她一個字一個字讀下來,攔住道:“這里用‘納’字更好?!?/br> 潘梅真把原句和換了一個字的句子都讀了一遍,朝梅婷笑道:“果然是meimei說的對?!?/br> 說完,他便把原來那一聯(lián)放在一邊,重新寫了一聯(lián)。 李明誠饒有興致的旁觀一回,把自己寫的幾幅都捧到潘梅婷面前笑問道:“表妹覺得我這幾幅有沒有哪里寫得不好?” 潘梅婷看著李表哥,免不了想起來前兒晚上母親說的事兒,想起來李表哥的古怪性子,忍不住朝李明誠笑得燦爛了些。 李明誠被潘表妹這淺淺一笑晃得心里一個蕩漾。 接著潘表妹就對他手里這幾幅對聯(lián)展開了討論,每一副對聯(lián)潘表妹都是先贊了一聲,接著才說出哪里似乎還有可商榷之處。 李明誠有的覺得有理,有的卻要辯一辯。 潘梅真也是和李明誠討論學(xué)問慣了的,三人從對聯(lián)說起典故,又說起詩詞文章,那紅紙筆墨放在那里,反倒無人動了。 李夫人本來想攔著讓他們把對聯(lián)寫完再說,但她一看梅婷面上神采飛揚,便把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笑著任他們天南海北的說去了。 沒想到現(xiàn)今她也成了個慈母了。李夫人一邊喝茶,一邊默默想著。 雖然今年過年沒什么近親朋友在旁,但不用進宮領(lǐng)宴,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家呆著,文皎覺得比在京里過年還快活些。 過年各樣事情文皎早都處置完畢,對聯(lián)福字也前兩日便貼完。 一大早祭拜完了祖宗先人,文皎就和林海黛玉青玉一起窩在屋子里,一家人一起享受一年里難得的清閑時光。 等到了子正,黛玉青玉兩個團團在地上拜年行禮,祝父親母親今年也平安如意,萬事順?biāo)臁?/br> 林海和文皎拉著手相視一笑,給兩個孩子每人一個大紅包。 榮國府梨香院里(注1),寶釵也盈盈給薛姨媽拜了個年。 薛姨媽趕緊扶女兒起來,往她手里塞了個大紅包,拉著寶釵的手感嘆道:“咱們寶釵今年十五歲,正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br> 世間做娘的心都一樣,盼著姑娘這輩子能嫁個好人家,一生富足順?biāo)臁?/br> 若是寶釵仍在家中,薛姨媽早就開始給女兒打算起來了。 可寶釵現(xiàn)在是慧純郡主身邊伴讀,七品贊善,是皇家的人。 若是皇后娘娘沒有旨意下來,伴讀家中是不許先定下婚事,換庚帖合八字的。但兩家里暗地先說好了卻不禁著。 而且慧純郡主是先三皇子唯一留下來的女兒,不管朝局如何,慧純郡主的身份都穩(wěn)穩(wěn)的立在那里。 薛姨媽算一算慧純郡主的年紀(jì),終于把寶釵到家這幾天她心里一直翻過來滾過去的話問了出來:“寶兒,你心里究竟是個什么打算?” 她先不等寶釵答話,接著說道:“寶兒心里是個有主意的,媽一直都知道。不管是我還是你哥哥,或是我們兩個加在一起,都不如寶兒一個有主意?!?/br> “可你年歲現(xiàn)在到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該和媽說說,好叫媽心里有個底才是啊?!?/br> 寶釵心中一動,先不答,而是笑問薛姨媽道:“mama心里是不是有主意了?” 薛姨媽笑嘆道:“我就知道瞞不過寶兒?!?/br> “你姨媽家的寶兄弟,你還記不記得?” 寶釵一笑,點點頭,又問薛姨媽道:“是不是姨媽來找過mama?我說呢,怎么這兩日老太太和姨媽看我都好像是有事兒似的?!?/br> 薛姨媽觀寶釵的神情,便知寶釵不甚愿意。 她嘆息一聲,拍一拍寶釵的手,說道:“不是媽耳根子軟,聽了人家兩句話就覺得好?!?/br> “我算了算日子,等寶兒能出宮成婚,最早也得十八·九二十了。京中各家子弟,到了這個年歲,哪里還有好的剩下來?” “你寶兄弟恰是小你兩歲,等你出了宮,正好預(yù)備婚事?!?/br> “且聽你姨媽說,這兩年寶玉讀書甚是上進。等過了年他便要去考國子監(jiān),再有幾年便去考舉人。” “不是我說,寶玉這孩子小時候雖然不愛讀書,但他一認真起來,學(xué)得還真是不賴?!?/br> “而且賈家又是咱們家親戚,親上加親,知根知底,不比外頭那些不知道底細的強? “寶玉也常來我這里請安,這孩子做人做事也沒得挑剔。連下人丫頭他都不說重話,等你和他成了婚,他自然更加愛護你了。” 寶釵聽薛姨媽說完這一大篇話,只問了一句,就叫薛姨媽啞口無言:“mama不是說借了姨媽二十萬銀子蓋園子?若是我和寶兄弟成了婚,這二十萬銀子賈家是不是就不用還了?” 她看薛姨媽不答話,心中就明白過來,起身冷笑道:“姨媽真是打得好主意!” “連蘇夫人那么高門貴女,皇后娘娘親妹,嫁妝也就十萬兩。她就拿一個兒子,想換咱們家二十萬銀子?寶兄弟怎么不改名叫做寶金銀呢?” “mama還說自己耳根子不軟,怎么行事還是這么……這么糊涂!” 薛姨媽急得拉寶釵的手道:“哎呀,我也沒答應(yīng)她,不是先來問寶兒了。大過年的,好容易回家一趟,寶兒快別生氣了?!?/br> 寶釵坐回到炕上,嘆氣道:“不是我非要大過年的和mama生氣,實在是……” 薛姨媽摟住寶釵,搖晃著她道:“媽就是想,銀子不銀子的也無所謂,只要寶兒日后過得舒心順意,那二十萬銀子不要也罷。” “再說,寶玉到底是賢妃娘娘的親弟弟,往后賢妃娘娘若生下一子半女,寶玉也考中進士做了官,老太君又那么疼愛寶玉,這賈府不還是寶兒做主?” “我知道寶兒志向遠大,一個榮國府,也夠?qū)殐菏┱沟瞄_了?!?/br> 寶釵知道m(xù)ama都是為了她打算,又聽mama這么柔聲的哄她,再想想這一年以來,她在宮里,哥哥在四川,mama身邊只有賈家這些親戚陪著,mama就算對賈家心軟些,也是應(yīng)該的。 但該說清楚的還是得和mama說。 寶釵靠在薛姨媽懷里,一項一項和薛姨媽分辨道:“mama,寶兄弟雖然得老太太疼愛,又是賢妃娘娘的親弟弟,可姨媽到底是二房的人。” “賈家的爵位在大老爺身上,往后也是傳給璉二哥哥,再不然就是傳給芃哥兒。沒有個兒子孫子都在,爵位反倒傳給侄子的?!?/br> “二來,賢妃娘娘雖然受寵,往后生兒育女不是難事。只是太子已立,宮里皇后娘娘有二子一女,兩位貴妃娘娘也都有孩子?!?/br> “就算賢妃娘娘生育了子女,最多也就是親王公主。親王還有王妃家的親戚,公主還有駙馬家的親戚,一個嬸子又能沾多少光?” “賢妃娘娘就是再得寵,難道還能說動皇上不顧規(guī)矩禮法,把榮國府的爵位給寶玉不成?” “我已經(jīng)是慧純郡主的伴讀,和皇家自有聯(lián)系。而且慧純郡主身份……我不宜再和皇上的皇子皇女扯上什么關(guān)系?!?/br> 薛姨媽聽了寶釵之語,覺得皆有道理,又見寶釵實在不愿,便打消了和賈府聯(lián)姻的念頭。 她試探著問寶釵道:“既然賈府不行,那媽去給你打聽別家孩子?” 寶釵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薛姨媽道:“mama,我不打算出宮成婚了?!?/br> 薛姨媽大驚失色,心中亂成一團,抖著唇兒問道:“那寶兒是打算跟著慧純郡主一起出門子不成?還是……還是……” ※※※※※※※※※※※※※※※※※※※※ 注1:現(xiàn)在寶釵在宮里做女官,薛姨媽還借給賈府一大筆錢蓋園子,所以賈府就沒讓薛姨媽挪院子,而是把小戲子放到了另外一處院子里。 感謝在2020-07-29 00:54:34~2020-07-29 20:26: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夢想考上清華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妖妖妖?3 30瓶;月夜№修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