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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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斘鲖I娜一直等在霍格沃茲大門外,數算著斯內普已經離開多久了,想著他在做什么。 想著他是不是還活著。 想著他若還是死了,她要把他受過的苦楚,一樣一樣報復在害他的人身上,最后再殺了他們。 人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最希望有信仰。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女巫,瑪西婭娜自小不禱告,此刻卻有那么點希望自己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無論叫什么,命運也好,神也罷,總有比我們更高更有力量的存在吧?她無聲地對頭腦里那個沒名沒姓沒教條的神說,我上次求你什么,還是十幾年前求你放過我meimei的性命,你也沒答應。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如果可以的話,護著西弗勒斯·斯內普活著回來吧。我也不知道你要什么,不過什么都好商量。 那人年歲不大,半生都坎坷,你對他也實在太糟,怎么好意思今天取他性命,是不是? 她絮絮叨叨地在腦海里和那個不知所以的存在討價還價,借此打發(fā)那慢吞吞的一分一秒。 沒頭沒腦地,她忽然想起許久以前讀過的一句話——“我差你們去,如同羊進入狼群。所以你們要機警像蛇,馴良像鴿子?!?/br> 她笑了笑,與狼共舞是真的,可斯內普也不是什么羔羊。機警得像蛇一點都不錯,馴良像鴿子么?她垂下頭想了想,把斯內普里里外外搜一次,大概也只能刮出一小撮假馴良。 如羊入狼群——然而你還是遣他去了。理智上再怎么理解,她捫心自問,對阿不思不是沒有半分怨懟的。 為什么非得要他回去? 她細細回想十幾年前的瑣事——當時她年紀還小,但如今想起來,他們其實早就露出了敗勢。 鳳凰社成員算得上悍不畏死,當年敵方人數是己方的二十倍不止,那時候還咬牙頑抗的沒一個是孬種——當然蟲尾巴就算了??煞啬ш嚑I手段夠狠,人數又多,最難的時候連訓練有素的傲羅都死剩三成,把見習傲羅都派上也湊不齊編制,更別提能力背景參差不齊的鳳凰社了。 可最后一年多里,大概就是斯內普叛出食死徒陣營之后,鳳凰社打了幾次勝仗,傷亡也沒有以前慘重。 她把臉埋在手掌里——他們需要斯內普,需要他的信息,而且這顆釘子非他不可。今時不同往日,伏地魔死而復生,疑心只會比以往更重,往伏地魔陣營插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她只是沒想到他愿意回去。 他一定非常愛莉莉。 瑪西婭娜無意識地擺弄著鎖骨上一個小小的、隱形的球形掛墜:若是我,我愿意回去嗎? 應該是愿意的。 可是若是我,我能騙過伏地魔嗎? 她回答不上來?,斘鲖I娜心里不禁生出一點佩服。須知瑪西婭娜其人雖然瞧著禮貌隨和,但因自少女時期在同齡人中就少有人可與之媲美,她內心其實十分驕傲——一個十二歲就敢立誓要和幾個年紀是她數倍,魔法高強的黑巫師對上的熊孩子,說她狂傲也不算是冤枉她。雖然在外游歷的幾年里見了些世面,但同齡人中她能寫個“服”字的人還是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今天斯內普也榮升到那短短的名單上了。 她仰頭,只見星垂穹野,夜空漆黑,應該是過了午夜了。忽然,一聲啪的爆響傳來。 瑪西婭娜心跳得飛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里模模糊糊立著一個高瘦的黑影。 瑪西婭娜沖上去,見果然是斯內普,忍不住緊緊地抱住了他。 還活著!他的胸膛是熱的,心臟是跳動的,身上也沒有血腥味!他還好端端地活著! 瑪西婭娜抽出魔杖一甩,一只燦爛凝實遠超過平時的銀色馬鹿躍出,“阿不思,他回來了?!?/br> 守護神朝城堡的方向飛馳而去。 瑪西婭娜放開斯內普,撥開他被冷汗粘在臉上的頭發(fā)。在火把搖晃昏黃的光下,她發(fā)現他的臉頰冰冷,雙眼空洞,卻又和平時有些不同。 “幾個?”她焦急地捧著他的臉問,“你挨了幾個鉆心剜骨?” 他過了一會才回答,好似她的問題是來自極遠處的回聲,“……不知道。我不記得了?!?/br> 瑪西婭娜發(fā)現他反應比平素遲鈍得多,頓時渾身發(fā)涼。 “西弗勒斯·斯內普?”她扶住搖搖晃晃的男巫,讓他靠在自己肩上,“你還認得我嗎?” 他看了她很久,似乎她是一個經年未見的陌生人,最后才說,“是的?,斘鲖I娜·拉羅薩,麻瓜研究教授。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在等你。”她簡短地說,“阿不思馬上就會來給我們開門?!?/br> “阿不思·鄧布利多……” 他不對,他精神狀態(tài)不對。 瑪西婭娜不敢在明確他的狀態(tài)之前擅自運用魔咒或是魔藥,只好一手架著他,一手又抽出魔杖放出第二個守護神,“阿不思,他不太好,拜托讓一個小精靈跑一趟?!?/br> 幾十秒后,鄧布利多就握著小精靈嘟嘟的手啪一聲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鄧布利多快步走到斯內普面前,“西弗勒斯,你感覺怎么樣?” 斯內普定定看著他,沒有回答。鄧布利多翻了翻他的眼皮,他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后縮。 “天吶……”老巫師喃喃道,轉身向嘟嘟說,“請把我們送到斯內普教授的休息室?!?/br> 嘟嘟點點頭,一手拉著斯內普,一手拉著鄧布利多,周身被擠壓的感覺轉瞬即逝,他們來到了地窖里斯內普的私人休息室。 鄧布利多和瑪西婭娜合力把斯內普扶到沙發(fā)上躺下,瑪西婭娜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卷,解開繩子放在地上一滾,那拳頭大小的布包一頭在她手里,另一頭咕嚕嚕滾出去好遠,展開來看怎么都有十幾米長,里面一個挨一個排滿了手指粗細的小玻璃瓶,足有幾百個。 鄧布利多變出一個高腳杯,“給他緩和劑。” 瑪西婭娜手一招,一個小管子飛到她手里。她拔開瓶塞往高腳杯里倒魔藥,那看起來只能裝十幾毫升液體的瓶子卻灌滿了高腳杯,看著還是滿的。 鄧布利多把杯子送到斯內普面前,他順從地喝了。 “西弗勒斯,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老巫師問。斯內普點了點頭。 “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br> “我是誰?” “你是阿不思·鄧布利多?!?/br> 鄧布利多停了停,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接著問道:“你忠誠于誰?” “阿不思!”瑪西婭娜有些生氣了。 “鄧布利多和黑魔王都認為我忠實于他,然而我始終為黑魔王偉大的事業(yè)服務?!?/br> 瑪西婭娜神色微動,閉上了嘴。 “你今晚去了哪里?” “……我不記得了?!?/br> “那好,告訴我關于哈利·波特的一切?!?/br> “我從何說起呢?但凡是您想知道的,我知無不言?!?/br> 鄧布利多忽然瞟了瑪西婭娜一眼,“不忙?,F在,告訴我關于瑪西婭娜·拉羅薩的一切?!?/br> 瑪西婭娜覺得莫名其妙,但看見鄧布利多沖她搖了搖頭,就閉著嘴沒動。 斯內普停頓了一下,然后平靜地回答:“她是霍格沃茲麻瓜研究的教授,兩年前曾擔任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我與她并不算熟悉。” “最后一個問題,告訴我關于提庇亞斯·卡薩斯的一切?!?/br> “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我不知道他是誰?!?/br> 鄧布利多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低聲對瑪西婭娜說:“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伏地魔一定不僅僅是入侵了他的大腦,還制造幻象拷問了他。他現在分不清現實和幻覺了——也許在虛假的場景中他已經不知多少次回到過霍格沃茲。不得不說,伏地魔當真是攝神取念的大師。但是看來西弗勒斯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真是不幸中的萬幸?!?/br> “我們應該怎么讓他好起來?” “他身體上沒有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但看來他挨了很多折磨。也許是鉆心剜骨,也許還有別的。讓他睡吧,我也不知道要多久,但是他遲早會能夠清醒過來的。西弗勒斯有一顆堅強的心。我必須離開了,我還要拜訪好幾個人——你能幫我照顧他嗎?” 瑪西婭娜點頭,“沒問題,交給我?!?/br> “給他喝生死水,他需要一些無夢的睡眠。他可能會驚醒,也可能會痙攣,盡量讓他放松下來。醒過來之后如果他仍然無法辨認現實和幻覺……”他嘆了口氣,“盡量想辦法讓他清醒過來吧,拖得越久他的精神狀態(tài)越危險?!?/br> 說完,鄧布利多匆匆離開了。 瑪西婭娜回頭,發(fā)現斯內普正皺著眉觀察自己的客廳。 “你要休息了?!彼阉麛v扶起來,帶到臥室安放在床上。她抽出魔杖把他身上的袍子變成了柔軟舒服的條紋睡衣,打量了一番覺得白底藍色條紋看起來太像病號服,委實不吉利,就把條紋變成了紅色。 “為什么是紅色的?!”斯內普抗議,“還有,為什么你會出現在這里?你不應該在這里!” “行啊,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咯。”她揮一揮魔杖,把他的睡衣變成了墨綠色底點綴著銀色心型波點的樣式,“喏,斯萊特林學院色配斯萊特林院長。不用謝。” 斯內普要跳起來摸魔杖,被她單手按回了床上。 他一只手指顫抖著點著她,“你是個噩夢,你絕對是個噩夢。” “你開心就好。”她把一杯生死水遞到他唇邊,“無夢安眠藥,喝了就看不到我了。” 斯內普沒有喝,只是接了過來,皺著眉看她,“你不該在這里?!?/br> 瑪西婭娜看鄧布利多在時他喝藥甚乖,此時卻各種不配合,覺得自己被無聲地鄙視了。她走到浴室里,一邊擰了一條面巾,一邊問,“那誰該在這里?” “……我不知道?!?/br> 她轉出浴室,見斯內普皺眉盯著杯中紫色的液體,繼而嘆了口氣,仰頭喝了。 他把杯子放到床頭,自己躺好,閉上了眼睛。待她走到床前,他已經沉沉入睡,卻還是皺著眉。 她坐到床邊用濕毛巾輕輕地擦拭了他的臉,脖子還有雙手,最后把他的手掖到被子里。她坐在床前垂頭看他,伸出一只手去撫了撫他的前額,他臉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 真像一個長得太大的男孩。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大概是因為他安安靜靜躺在被窩里,而自己坐著俯視他這個角度吧……她趕緊在腦子里把躺在被窩里的人換成鄧布利多。 唉喲,罪過罪過。就算是胡子一大把,乖乖裹著被子的時候看起來大概也像個孩子的——沒錯,肯定是這樣,絕對是角度的問題。 瑪西婭娜給自己灌了一杯精力藥劑,把床頭燈調暗,拿了本書找了個遠些的角落窩起來。 看了不過一個小時,床上突然傳來痛苦的喘息聲。她放下書輕輕走過去,發(fā)現床上的人像蝦子一樣蜷了起來——果然如鄧布利多預計,痙攣開始了。 她連忙抽出魔杖,吟唱起舒緩的咒語來。她的手才觸碰到他,他就猛然躲開了。 “是我……是我……沒事的……”她趕緊輕聲說,“馬上就會消失了……馬上就會過去了……” 她繼續(xù)吟唱,杖尖的白光柔和地照亮了半個臥室。她手掌碰觸到的地方痙攣停止了,肌rou重新松弛。她拉過他捏成拳頭的手握住,打開攥著的拳頭揉他的手心,等他雙手放松,她又輕輕用拇指按他緊張的脖子和肩膀。最后,他終于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仿佛一口氣xiele,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重又安靜了。瑪西婭娜扶他坐起來喂了一些水,把半夢半醒的巫師重新塞回被窩里。 如此折騰數回,這個夜晚倒也過去了。 在清晨的陽光帶著黑湖湖水的碧色顫巍巍地照進臥室時,斯內普醒了。他自己坐起來,揉著鼻梁打量身周的環(huán)境。 瑪西婭娜放下書,“你醒了。怎么這么快?我給你喝了足夠你睡十小時的量啊?!?/br> 斯內普有一點警惕地看著她,但仍回答了:“我要比普通人喝更多才行。” 此君都有抗藥性了,可見常年亂喝安眠藥——她一點都不意外。 “你感覺怎么樣?肚子餓嗎?我給你弄點早餐怎么樣?” 斯內普沒作聲,陰沉地看著她。 瑪西婭娜皺起了眉頭,試探道,“你……你說我們的課程是不是暫停幾天,讓你休息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拉羅薩小姐。你已經畢業(yè)了,不再是我的學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進入我的私人休息室的,我需要你馬上離開?!?/br> 好么,這位仁兄的瘋病還沒好全呢。 瑪西婭娜摸著下巴,要想個法子,什么東西是斯內普能夠確認伏地魔絕不會用來試探他的……最好就是伏地魔本人都不知道的……甚至不能是他自己記憶中的內容…… 唔。有辦法。 她叫道:“嘟嘟!” 小精靈嘟嘟立刻出現了,“勞煩你到我房間里,把一只龍皮手提箱帶給我可以嗎?” 嘟嘟不一會就把箱子帶回來了。瑪西婭娜爬進去,很快就舉著一個大大的匣子爬了出來,一張黑膠唱片飄飄浮浮地跟在她后面。 她捧著匣子——顯然是一個唱片播放機——小心地把它放在桌面上,愛惜地拂了拂上面不存在的灰塵,又輕手輕腳地把黑膠唱片從空中摘了下來。 斯內普目瞪口呆地盯著她,看起來越發(fā)確定她是個幻覺了,還是在沒什么邏輯的夢里出現的那種,“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拉羅薩小姐,請你離開?!?/br> “嗯嗯沒問題,給我……十分鐘?!彼闷獾匾恢复差^,“你的魔杖就在那兒呢。沒什么可擔心的。” 斯內普這才發(fā)現自己是赤手空拳在趕人,連忙抓過魔杖。 真奇怪,他想著,這個幻覺里他也未免太過松懈了。 瑪西婭娜把唱片固定在播放機上,把唱針放好,輕輕一按,交響樂莊嚴的和弦響起。 斯內普愣住了,他認得這個——《魔笛》的序曲。小提琴的合奏歡快動人,他卻驚疑不定地看著瑪西婭娜。 一曲終了,一首協奏曲響起——他從未聽過這首曲子。這樣和緩優(yōu)美的旋律,讓人想起鄉(xiāng)間的小路,清晨的空氣,穿透林木的金色陽光,還有平湖上寧靜的晨霧。 瑪西婭娜倚在窗邊,入神地看著黑湖湖底穿梭的人魚。黑湖水波搖曳,微碧的晨光在她臉上變幻莫測。斯內普忽然覺得,這段他并沒聽過的旋律,必然也是莫扎特。 這樣純粹的美,這樣的安寧,他懷疑黑魔王本人是否曾經體驗過。 如果從未體驗過,只怕是沒辦法編織成幻境的。更何況,黑魔王這樣的人,必然對“美”這種脆弱而多余的東西嗤之以鼻,他不可能明白它對斯內普的意義和重要性。黑魔王會用安全、財富、名望、權力,甚至色|欲來試探他,但他不可能用音樂來引誘他。 “你是真的……”他輕聲道,“我真的回來了?!?/br> 她轉過臉來,微微地笑了,“是啊。你要不要再睡一會?” “……不必了。” “那么……”她走到床前坐下,笑得露出了酒窩,“早餐?” 他不曉得這人想起吃的怎么能高興到這個地步,不得不給她潑冷水:“現在還早,還沒到早餐的時候呢?!?/br> “無所謂,你餓了嗎?” 他倒確實有些餓了。昨天晚上他心不在焉,晚餐就沒吃多少,后來又心力交瘁地折騰了一整晚:不提也罷,一提起就覺得腸胃里空得發(fā)慌。 “那成,馬上就回來。”瑪西婭娜拍一拍手,昂首挺胸地走了。 過了不到半小時,她托著一個滿滿的大托盤回來了,里面裝著一碟拳頭大小、色彩繽紛,約有一寸半厚的圓餅,另外還有切成片的面包,新鮮水果,黃油,果醬,還有咖啡,她一樣一樣放在桌子上,“先吃著吧。我沒做復雜的。” “這是……你做的?”他用叉子戳了戳一塊圓餅。 “意式烘蛋餅(frittata),我想著你還沒完全恢復,做點清淡的。沒有放特別多乳酪?!彼虚_一塊烘蛋餅,一股咸香的熱氣直撲鼻端,融化的奶酪流了出來,“趁熱吃呀?!?/br> 他切了一塊放進嘴里,一口咬下,先出現的是山羊乳酪的濃郁,煙熏咸rou的香脆,帕馬森干酪的咸鮮,接下來是紅椒青豆的清爽,最后隱隱有一絲青蔥和羅勒的芳香,數種滋味被熱乎乎地烘在一起,加上一點兒炙烤的焦香——非常美味。 他幾口吃掉了一塊烘蛋餅,見瑪西婭娜正全情投入地享用自己那份,迅速又拿了一塊。 她做得分量不多不少,自己吃了兩塊,斯內普攤到了三塊,二人都有些意猶未盡。 “這樣正好,”瑪西婭娜煞有介事地說,“我還有一些想吃,卻已沒有了,這樣下回才還再想吃。再好的東西,如果一次吃盡興了就難免膩煩,吃到最后也就覺得不過如此,很對不起美食。” 斯內普覺得她歪理真是一套一套的,但他吃人的嘴短,不好馬上吐槽,十分憋屈。 他喝了口咖啡,開始往外焦內軟的面包片上抹黃油——平心而論,他每天吃的都是這個,只是這樸實的老伙計在妖艷的烘蛋餅襯托下,一下子就變得不如人意了。 斯內普覺得人生有時真是戲劇性,一天之內你的生活就可以徹底反轉。昨天晚上他還憂心黑魔王不知何時回歸,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不過十幾個小時后,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了,他還活著,聽瑪莎議論烘蛋餅。 她平時用餐禮儀很好,但是沒什么人的時候喜歡像現在這樣,雙手捧著咖啡杯或是茶杯喝熱飲——就像是小孩子一樣。 他覺得第二天的太陽還是很有些可看之處。活著比他從前認為的有意思一些。 不過一旦想起昨晚,真實和誕妄之間就被撕扯開來。他暫時不想復盤昨晚自己在食死徒中的應對,但是幻影顯形回到霍格沃茲之后的事情……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綠底點綴著銀色心形圖案的睡衣。 七竅生煙。 他一揮魔杖把睡衣重新變回了黑色的袍子,瑪西婭娜有點遺憾地聳了聳肩。 他想問她是不是照顧了自己一晚,卻又覺得這是明知故問。他想問她是不是一夜沒睡,要不要休息一下,又覺得這么問有趕人的嫌疑。他想問她為什么要去等他,卻覺得不如不知道答案。許多話題都被他掐斷,最終到舌尖是不痛不癢的一句,“你在哪里學的做菜?” 瑪西婭娜莞爾,“小時候看我父母做菜,打打下手,看多了也就會一些。后來就是自己摸索,做給阿拉斯托吃。你不知道他的廚藝有多次?!?/br> “唔,原來是生存所迫?!?/br> “嗯,生存所迫。你呢?不過你畢業(yè)之后沒多久就入職霍格沃茲了,應該沒什么機會自己烹調吧?!?/br> “我會把死蟾蜍丟進坩堝里煮,算嗎?!?/br> 瑪西婭娜哈哈大笑。 “別笑,我煮得非常好,這可是我吃飯的本事?!?/br> 她繼續(xù)笑,手里的咖啡杯晃來晃去:幸虧已經空了大半,不然非灑她一身。 “……也沒有那么好笑。這個笑話超冷的。事實上說它是笑話都太抬舉了。” 瑪西婭娜辛苦地順著氣,“暫停!暫停!我要笑岔氣了。” “我不認為我有這樣出眾的幽默感?!?/br> “你有。我做學生的時候經常要忍著不在你課堂上笑出聲來。你刻薄得不得了,但你損人的話都很有創(chuàng)意。”她滿足地嘆了一口氣,“這么多年了,終于混成了你的同事,總算能想笑就笑了?!?/br> “我會找由頭扣格蘭芬多的分的?!?/br> “那是米勒娃和現任級長要擔心的事情了?!彼敛回撠熑蔚負]了揮手,“況且,說得好像你不是一直都在這么做一樣?!?/br> 斯內普過度頻繁使用己方威懾性武器,以至在關鍵時刻失去威懾力。他非常不甘心地說:“我當年還以為你是個好學生,現在才知道你的真面目。當初扣你分扣少了?!?/br> “不得了,你知道了那么多我學生時代的秘密——我也得抓一些你的把柄才行。”瑪西婭娜又倒了一杯咖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起來,“告訴我一些你做學生時好玩的事情吧。” “沒有這種事情。” “不行?!爆斘鲖I娜完全不買賬,“我一個晚上沒睡照顧你,我要報酬,我要聽故事?!?/br> “就是沒有。我一個貧窮混血的斯萊特林,每天都被波特他們四個人追著打,你覺得我學校生活會有多愉快?” “總不能一點有意思的事情都沒有?!爆斘鲖I娜并不放過他,“那行吧,告訴我一些關于莉莉的趣事吧!” 這話說出來,兩個人都吃了一驚。剛才令人愉快的氣氛一下子冷卻了下來,瑪西婭娜只好默默地端起咖啡掩蓋自己的尷尬,可就連熱咖啡都好像變溫吞了,索然無味。 她后悔極了——我這是怎么了?難道一個晚上沒睡,連腦子都變笨了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方才一下想起莉莉,為什么一下無法遏制想詢問的欲望。 瑪西婭娜拼命想著該怎么岔開話題,抬起頭來,卻發(fā)現斯內普在發(fā)呆。 斯內普少見地陷入了不知怎么回應的情況。他這么多年不敢提起,甚至不敢想起這個人,記憶像是被堵塞了十幾年的泉眼,早就長滿了青苔雜草。 關于莉莉,他能說什么呢? “莉莉她……她很有天賦,有正義感,也很有魅力……”他張開嘴,試圖描述記憶中的莉莉,可腦中出現的只是這樣空泛干澀的詞語。他看向對面那個恨不得消失在咖啡杯后面的女巫,知道這不是她感興趣的內容。 可是關于莉莉,他還記得什么呢? 在他的記憶里,莉莉發(fā)著一種接近神性的光。她擁有他所期望而沒有的一切——美,魅力,熱情,純潔,正義和善良——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從一個活生生的朋友,變成了他理想的投射??晌业牡谝粋€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她原本是什么樣的呢? “莉莉她……她幾乎每天都會吃胡蘿卜。”他突然說。 “什么?”瑪西婭娜呆滯了,甚至忘記了懊悔,抬起臉來。 “胡蘿卜,切成手指粗細條條的那種?!彼箖绕毡葎澚艘幌?,笑了一聲,“她其實很討厭那個——她討厭所有蔬菜?!?/br> 瑪西婭娜也笑了,“真的嗎?那她為什么還要吃?” “她迷信胡蘿卜能讓她的頭發(fā)鮮艷亮澤,我不知道她是從哪兒聽來這種謬論——也許是她jiejie編出來騙她的?!彼麚u了搖頭,“莉莉最恨別人叫她“姜”,但如果別人叫她“胡蘿卜”倒是會假裝不高興,但心里沾沾自喜?!?/br> “你到現在都還在背后叫韋斯萊家的孩子們“姜”!”瑪西婭娜忍不住大聲抗議。 “是啊。不行嗎?”斯內普毫無愧色,“你知道我是怎么發(fā)現她挑食的嗎?” 瑪西婭娜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追問道:“怎么?” “我剛認識她的那個夏天,她邀請我到家里玩。我們會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零食。莉莉的父母總是會給她們姐妹準備一大盤胡蘿卜和芹菜條。莉莉會一邊抱怨一邊吃掉蘿卜,然后把芹菜全部推給我——難吃死了?!?/br> “電視!”瑪西婭娜羨慕地說,“我小時候家里可沒這個……你們都看些什么節(jié)目呀?” 斯內普的臉扭曲了:“你非得問我這個問題不可嗎?”他揉了揉眉心,“天吶……聽著,這是莉莉的最愛,本人可是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東西!一個肥皂劇,說的是一個美國男人為了追求一個女演員,假扮成女人,到倫敦當模特……請你不要再笑了瑪莎?!彼麩o奈地看著笑到抽搐的女巫,“我當年只有九歲,而且我特別需要一個朋友?!?/br> “好吧,我滿意了。”瑪西婭娜坐起來擦掉眼淚,“這個故事太棒了,可我也該走了。可憐的阿不思一百多歲了還忙通宵,我要去給他幫忙——好歹得告訴他你醒了?!?/br> 瑪西婭娜離開后,斯內普還在困惑地思索著她的大笑。 她真是個怪人,他想,有那么好笑嗎?他很少能把一個人逗得哈哈大笑,童年時莉莉對他的冷笑話最多也只是捧個場,抿嘴笑一下。是個性的差別嗎?莉莉有這樣大笑過嗎? 似乎也是有的。 莉莉會被詹姆·波特逗得大笑。哪怕在她還認為波特是個自大狂的時候,她也會忍不住被他的一些逗趣的行動惹得大笑起來。雖然在波特看過去時莉莉會掩飾住自己的笑意,狠狠瞪他一眼,罵他嘩眾取寵。 斯內普低低嘆了口氣。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刻意視而不見罷了。 他原以為自己會和以往一樣被痛苦和怨恨淹沒,但此刻心中涌起的更多是酸楚。記憶中的紅發(fā)少女身上光暈漸漸褪去,回過頭來,對他俏皮地一笑。他覺得胸口一個化膿的大傷口里漸漸流出新鮮的血液——那傷口不能愈合,也許永不會愈合,但至少一些有毒腐壞的東西脫落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發(fā)現瑪西婭娜沒有帶走那個唱片機。他走過去,發(fā)現播放機角落里用金色斜體字描著主人的名字。他用拇指輕輕擦過那些字母:m-a-r-c-i-a-n-a。 一個殺伐氣那么重的名字,倒有著婉轉的讀音。 ※※※※※※※※※※※※※※※※※※※※ 作者筆下的教授,慘都慘得別開生面有木有!沒錯,他,腦子瓦特了!(頂鍋蓋跑走 呼,終于改完了!不過今天只有這一更了 :p 1. bgm=黑暗之魂3的 secret betrayal piano certo no. 21 in c major k. 467: ii. andante 黑暗之魂3 的 epilogue 2. 瑪莎放的第二首莫扎特是piano certo no. 21 in c major k. 467: ii. andante 3. 殺伐氣重是因為含義。mara, dedicated to mars,war-like,意為獻給戰(zhàn)神瑪爾斯(即火星),戰(zhàn)爭。 瑪西婭娜這個名字雖然長而拗口,但的確是有來由的。一者,我覺得它的含義很符合瑪莎的命運;其二,這的確是意大利語地區(qū)會用的女名,適合她父親是意大利裔的設定;其三,這名字是我將就著西弗勒斯這個名字挑的。 來,搬個馬扎聽作者科普。 羅琳給斯萊特林的很多人都起了羅馬帝國時期執(zhí)政官的名字——比如說盧修斯(lucius),西弗勒斯(severus),馬科斯·弗林特(marcus),安東寧·多洛霍夫(antonine),還有后來《神奇動物在哪里》里面的克雷登斯,原名是奧瑞留斯·鄧布利多(aurelius)。 我想這是因為她學習過拉丁文的緣故。我試圖沿襲她這種做法,比如說提多斯·羅爾的名字就是titus(圣經中這名字譯為提多),一個羅馬帝國時期的名字。 羅馬帝國時期有數個名為安東寧或是盧修斯的執(zhí)政官,西弗勒斯亦有數個,其中最有名的也被認為最有能力的(我認為)是septimius severus. 他的第一個妻子,在他還沒有成為執(zhí)政官之前的妻子,名為paccia mara———帕齊婭·瑪西婭娜。 除了這點作者的私心,瑪莎的性格和motivation帶著第一次巫師戰(zhàn)爭的烙印,所以“獻給戰(zhàn)神瑪爾斯”我認為是一個非常適合她的名字。 4. 胡蘿卜和姜:carrot(胡蘿卜)和ginger(姜)都是英文里對紅頭發(fā)的人的綽號,ginger尤其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