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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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我很遺憾?!北葼栒f。芙蓉淚流滿面地看向瑪西婭娜,“穆迪死了?!?/br> “這不可能?!爆斘鲖I娜斬釘截鐵地說,“阿拉斯托是最好的傲羅,他活過了數(shù)百場戰(zhàn)斗,活過了比今天危險百倍的情況。他不會死?!?/br> “我們看見了。我們剛剛突破包圍圈,事情就發(fā)生了。瘋眼漢和頓格就在我們近旁,也是在往北飛。伏地魔——他會飛——直接就去追他們了。頓格嚇壞了,我聽見他高聲大叫,瘋眼漢想讓他住嘴,沒想到他幻影移形了。伏地魔的咒語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瘋眼漢的臉,瘋眼漢朝后一倒,從掃帚上摔了下去——我們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毫無辦法,有六七個人在后面追我們——” “不一定的,不一定……”瑪西婭娜閉了閉眼睛,“擊中他的……是什么咒語?” “阿瓦達索命?!?/br> 瑪西婭娜睜開了眼睛,可她的眼里最后一點亮光也熄滅了。 哈利幾乎不忍心直視她的面容:她看起來如此蒼白絕望,仿佛一切力量都被從她身上抽離了。哈利有一瞬間甚至以為她會癱倒在地上,或是像莫莉和唐克斯一樣哭起來,但她既沒有倒下,也沒有哭泣?,斘鲖I娜只是恍惚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br> 她轉(zhuǎn)身走向了客廳。然而她眼睛沒有焦距,直直撞在了門框上,有些笨拙地扶住了墻才站穩(wěn)。 這個情形有點滑稽,但是沒有一個人笑。 瑪西婭娜夢游一樣重新回到喬治身邊,半跪下來舉起魔杖。 “你要干什么,瑪莎?”莫莉擔心地說。 “我還沒有完成。”瑪西婭娜的魔杖頂端亮起白光。 弗雷德攔住了她:“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什么好時機?!?/br> “他的傷口上還有黑魔法,再等下去就無法根除了?!爆斘鲖I娜喃喃地說,“還有人需要我……我還有工作要做,我必須完成……必須完成?!?/br> 哈利覺得眼前的瑪西婭娜令他有些害怕。他情愿她像唐克斯那樣大哭,甚至是撲過來痛罵他、哪怕是撕打他都好,都比現(xiàn)在這樣好。 赫敏不忍心再看,扭過頭去,把臉埋在了羅恩的肩上,熱淚迅速浸透了羅恩的衣服。 喬治帶著英勇就義的表情:“那來吧?!?/br> 眾人圍成一圈,沉默地看著瑪西婭娜唱歌般吟詠出反咒。喬治雙眼緊閉,弗雷德看起來比他的兄弟更蒼白,而莫莉緊緊捏著丈夫的手,看起來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把瑪西婭娜拉開的沖動。 過了不知多久,瑪西婭娜放下了魔杖。 “好了。接下來只要用普通的治療咒語和魔藥就可以讓耳朵長出來了。莫莉,你知道怎么做嗎?” 莫莉連連點頭。她看起來為兒子的痊愈感到喜悅,卻又因為穆迪的死亡悲傷,悲喜交加之下,表情十分怪異。 瑪西婭娜垂著眼睛沒有去看任何人。她站起來撣了撣袍子,徑直走到比爾和芙蓉面前,用魔杖變出小惠金區(qū)附近的地形圖:“你們說是在包圍圈往北一點的地方發(fā)生的。具體是在哪里,指給我看?!?/br> 比爾和芙蓉仔細回憶了一下,在地圖上指出了一個點。 “非常感謝?!爆斘鲖I娜一揮魔杖,地圖消失了。 她回過身來看向大家,所有人都沉默而擔憂地看著她。 “我們行動的日期被泄露了。但是我可以告訴大家,契約沒有被觸動。計劃只有可能是在簽訂契約之前被泄露的,也就是說……”她頓了頓,“一開始我們就中計了?!?/br> “蒙頓格斯·弗萊奇!”西里斯咬牙切齒地說。 瑪西婭娜握緊了拳頭,似乎在把身體里殘存的理智積聚起來。她看著面前眼巴巴盯著她的鳳凰社社員,仔仔細細地端詳他們的臉。哈利突然有一種直覺——瑪西婭娜在從他們身上汲取力量,支撐著自己不崩塌。 “在這里的,都是我可以性命交托的戰(zhàn)友,我們今晚剛剛經(jīng)受了生死的考驗,不應(yīng)該彼此猜疑?!彼p聲說,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晰,“我會找到蒙頓格斯·弗萊奇,我會找出今晚的真相。盡管我們經(jīng)歷了危險……和犧牲,我們被出賣,中埋伏,直面伏地魔和人數(shù)是我們一倍有多的敵人,但這一切都沒能阻止我們?nèi)〉贸晒?。”她抬起眼睛看向哈利,“我們把哈利安全地轉(zhuǎn)移了出來,這是最要緊的?!?/br> 哈利突然開口:“我得離開?!?/br> 莫莉驚愕地開口:“別傻了,哈利,你在說什么呀?” “我不能待在這兒。我在這兒,你們都有危險。我不想——” 他突然住口了,因為瑪西婭娜看向了他。她極輕極輕地開口:“你要呆在這兒,哈利。莫說湯姆·里德爾不知道你在哪里,即使他知道,只要保密咒在,他在格里莫廣場上轉(zhuǎn)上一輩子也進不來?!?/br> “那個保密人會有生命危險!”哈利激動地說,“鄧布利多是上一個保密人,他已經(jīng)死了!” “保密人萬無一失。”瑪西婭娜安靜地說,“哈利,我的父親,為了把你轉(zhuǎn)移到這個地點已經(jīng)死了,別讓他白死?!?/br> 哈利嘴唇顫抖,頓時不做聲了。 “哈利的安危就交給你了,西里斯?!?/br> 說完,瑪西婭娜把魔杖插|進袖套,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我和你一起去!”唐克斯追在她身后大喊。 “不!朵拉!”盧平攔住她低聲說,“……不要去,瘋眼漢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你受不了的。我替你去,我替你去……” 比爾意識到瑪西婭娜是要去尋找穆迪的遺體,也站了起來:“算我一份!我給你指路?!?/br> “用不著你們,他是我的父親,我一個人去?!爆斘鲖I娜輕輕地說。 “食死徒會去打掃戰(zhàn)場的,你很有可能遇見他們。你不能一個人去?!蔽骼锼拐f。 “是嗎?我覺得我能?!爆斘鲖I娜的聲音里面帶著一種冰冷的血腥氣。 “瑪莎,瘋眼漢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長輩?!北R平平穩(wěn)地說。 瑪西婭娜停住了,回頭看了一眼哭得雙眼通紅的唐克斯,還有握著她雙手的盧平,終于點了點頭:“動作快,我們要趕在食死徒之前找到他?!?/br>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盧平和比爾趕緊跟了上去,三個人一出大門就幻影移形了。 哈利實在是睡不著。 他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他非常疲憊,頭暈?zāi)垦?,但他無法安然入睡。穆迪的死和他之前看見的,伏地魔折磨奧利凡德的幻象輪流在他腦里轉(zhuǎn)圈,讓他覺得自己的前額像是燒了起來。他推開身上的被子,輕輕離開了房間,想要到廚房里倒一杯水喝,也許再吃點什么——碳水化合物說不定能讓他有一些睡意。 他輕手輕腳地摸到廚房外,卻發(fā)現(xiàn)廚房的燈亮著,里面有人說話的聲音。他悄悄地藏在門外,聽見西里斯的聲音問:“……找到了嗎?” “……找到了,差一點就被食死徒搶了先,我們?nèi)サ降臅r候亞克斯利正要去拿穆迪的魔眼?!北R平的聲音說,“瑪西婭娜解決了他——這么說吧,亞克斯利肯定非常后悔自己一時的貪婪?!?/br> “瘋眼漢他……”西里斯的聲音有點猶豫。 “說來令人驚訝——瘋眼漢的尸體幾乎沒有任何損毀,就好像有什么力量保護了他一樣?!北葼柕吐曊f,“簡直就像是個奇跡?!?/br> “那就好,不然瑪西婭娜心里就更難受了?!蔽骼锼箛@了口氣,“怎么不把穆迪帶回這里?” “她一定不肯,說把尸體帶到別人家里成什么樣子。她把穆迪帶回他家了,已經(jīng)在著手安排葬禮的事情?!北R平的聲音說。 “你知道我是不在乎這種事情的?!蔽骼锼褂行╇y過地說。 “好兄弟,我知道?!北R平說。接下來是一些酒杯碰撞的聲音,盧平輕聲說:“敬瘋眼漢?!?/br> “敬瘋眼漢?!蔽骼锼购捅葼柖颊f。 “他是一個真正的戰(zhàn)士,他會愿意以這種方式離開的——在直面神秘人的戰(zhàn)斗中英勇地犧牲。一個配得上英雄的結(jié)局?!?/br> “說得好?!?nbsp;“敬一個真正的英雄?!蔽骼锼购捅葼柤娂姼胶汀?/br> “瑪莎她怎么樣了?”西里斯問,“我剛才注意到她回來了?!?/br> “還是那樣,不肯說話,不肯哭?!北R平煩惱地說,“我有點擔心她。你還記得嗎,在她家人的葬禮上,她就不肯哭。在麥金農(nóng)一家,還有莉莉和詹姆斯的葬禮上也是。沒人會否認她是傷心的,但她總那樣……” 哈利聽不下去了,他輕手輕腳地又重新回到了樓上,頭腦亂哄哄的。他想起瑪西婭娜說的那句,我的父親為了讓你安全轉(zhuǎn)移已經(jīng)死了。哈利很想辯解說他并不想這樣,他并不想穆迪為他犧牲,但他無從辯駁——事實就是,穆迪為了保護他死去了?,斘鲖I娜的親生父親早已死去,如今穆迪也死了。 有多少人要經(jīng)受兩次喪父之痛呢?哈利試圖想象西里斯死去的情景——這種想象痛苦到他甚至無法在頭腦中揣摩。 渾渾噩噩之中,哈利聽見了一點破碎的聲音。這聲音里有著他難以理解的痛苦,以致不像人類的聲音,反而像是某種野獸受傷的哀鳴。黑暗之中,這樣詭異的情形讓哈利一陣激靈,清醒了過來。他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在自己房間所在的二樓,而是到了瑪西婭娜暫居的三層。他竟不知不覺地游蕩到了瑪西婭娜房間外面。 一種奇怪的力量控制著哈利走向她的房間——房門并沒有關(guān)緊。哈利從門縫里看進去,發(fā)現(xiàn)昏暗的燈光下,房間的地板上有一個形狀古怪的巨大黑影。哈利仔細看了又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三個挨在一起的人:瑪西婭娜跪在地上,莫莉·韋斯萊把她的上半身摟在懷里輕輕地拍著,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而尼法多拉·唐克斯從背后抱著瑪西婭娜,仿佛在努力用胸膛溫暖蜷縮著的黑發(fā)女巫。 哈利終于明白了,他聽見的那古怪聲音不是什么別的——那是瑪西婭娜·拉羅薩在哭泣。 與此同時,上百英里外,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終于幻影移形回到了蜘蛛尾巷。 黑魔王今天讓波特從手指尖溜走了,回去之后大發(fā)脾氣,折磨了很多人。幾乎所有在場的食死徒都挨了鉆心剜骨,反而是他因為信息準確只少少地挨了一兩個。他很想知道瑪西婭娜怎么樣了:她一定很難過。斯內(nèi)普很清楚瑪西婭娜對穆迪的感情,更清楚穆迪是世間僅剩的她稱為“家人”的人,而家人對她來說比一切都重要——甚至比仇恨更重要。他想起她提起父母弟妹時那雙藍眼睛里噙滿的淚水。 斯內(nèi)普不堪重負地嘆了口氣,把臉埋在手掌里。 他眼睜睜地看著黑魔王的死咒擊中阿拉斯托·穆迪,老傲羅雙眼圓睜地向后倒去。他什么都來不及做,惟一能做的就是趁人不注意在穆迪的尸身上施了個保護咒。 這個耿直一生,無所畏懼的老傲羅是條不折不扣的硬漢,哪怕他不是瑪西婭娜的養(yǎng)父,斯內(nèi)普也對他有幾分敬佩,不愿他死后尸身落到不堪的地步。更何況他是瑪西婭娜的父親,是對她而言珍貴無比的人,不應(yīng)該毫無尊嚴地死去。 此時她一定在想,是誰出賣了他們,是什么導(dǎo)致了她父親的死亡。她會找到答案的。 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在人生的幾個時刻,覺得自己很像西西弗斯,那個被眾神懲罰在陰間把一塊巨石周而復(fù)始地推上山的凡人。今晚就是這樣的一個時刻。 斯內(nèi)普自小到大,凡是幸福,必不長久;凡是他珍愛的,就必失去。他極年幼時,其實家庭算是幸福。父母相愛,父親雖然工資有些微薄,但能養(yǎng)家糊口,也不是沒疼愛過他這個聰明早慧的獨子。這種幸福持續(xù)了六年,隨著一次經(jīng)濟大蕭條結(jié)束。他九歲碰上莉莉之后,也是快樂過三四年的。雖然莉莉作為中產(chǎn)階級家庭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總看不慣他有些偏激詭詐的行事方式,經(jīng)常和他吵架,但她那磕磕絆絆卻仍固執(zhí)存在的友誼對小時的他彌足珍貴。這種快樂止步于二人越來越難彌合的分歧。如今他不過擁有了瑪西婭娜七個月又六天。在看見穆迪跌下掃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希望都破滅了。他還不清楚嗎,今天這一出鬧劇是由鄧布利多一手編劇,他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自導(dǎo)自演,為的就是穩(wěn)固他在黑魔王眼中的地位。他把她和她關(guān)愛的人們置于危險之下,導(dǎo)致了她最后的家人身死。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原諒。 在所有社員之中,偏偏就是阿拉斯托·穆迪死了。 他想,西西弗斯在汗流浹背地看著自己鼓足干勁,竭盡全力地推上山頂?shù)木奘锹德禎L下山坡時,是不是也像自己現(xiàn)在這樣,覺得荒唐又滑稽。西西弗斯推著眾神的懲罰,而自己推著的,是決意要剝奪自己一切的命運。他一時甚至不知道要恨誰好,是伏地魔,鄧布利多,還是自己。斯內(nèi)普覺得如此滑稽,竟然當真笑了出來——命運啊命運,我看清你的習(xí)慣了,你是越來越小氣了啊。 這可大大不妙,他想著,因為最近幾個月,我似乎開始珍愛起自己的生命來,依著我的倒霉勁兒,看來我是活不了多久了。 無所謂了,這樣正合適。 ※※※※※※※※※※※※※※※※※※※※ bgm=failsafe, by hidden citizens 我保證后面不虐了!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