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時6(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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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極平凡的中年人。 他已經(jīng)四十歲了,有個精神矍鑠不到六十歲的母親,有美麗的幾個妻子,還有許多行過冠禮或未行過冠禮的身強(qiáng)力壯的……兒子。 這在任何一個普通的家庭都是相當(dāng)幸福美滿的一件事情。 可是他是皇帝。 他的母親從他十幾歲時便壓他一頭,他的妻子們一開始很是溫柔賢惠后來也漸漸冷漠,他的兒子們,一個個摩拳擦掌,虎視眈眈。 他已經(jīng)四十了,到了不惑的年紀(jì),沒什么建樹,喜歡逗弄花花草草,喜歡逗弄小女兒,也就這樣了,幾乎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后世評價,最好的也就無功無過四個字了。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了的? 宦官周明德撒歡時沒有人在意。 秦家被褫奪權(quán)利時沒有人在意。 …… 直到太后病倒了。 世家大族這才發(fā)現(xiàn),原先微妙的朝堂平衡早已被打破,當(dāng)某些世家因種種正當(dāng)?shù)脑虻瓜?,他們一擁而上,鯨吞蠶食,計較著手中的利益,放些誘餌,利益不公,便彼此爭斗碾壓,耗損著各家的實力。 最后只剩李趙兩家壯大,成對峙之勢。 ————可是晚了。 即使他們反應(yīng)再快,他們握手言和,他們拼死反抗,甚而起兵要清君側(cè),他們哪個不是老謀深算,哪個不是信心滿滿——李趙兩家俱有兵權(quán)相權(quán),即使兩家斗得你死我活,又哪里有傀儡皇帝與宦官插手的份呢? 他們要強(qiáng)行降罪,就要承擔(dān)反抗的代價。 深秋的天氣,皇宮一排排楊樹靜默無聲,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細(xì)雨,雨絲在鐵甲上蜿蜒出濕漉漉的痕跡。 李家老少早已轉(zhuǎn)移,因舅舅與叔叔早就置身其中,退無可退了,他們慎而又慎,李煙與父親推演了無數(shù)次,沒有算出皇帝一絲翻牌的可能,他孤身無依,大權(quán)旁落,靠什么扳回一局? ——要么殺了周明德,要么給兒子讓位。 雨絲下得越發(fā)的密集,朦朦朧朧得像是起了霧,皇帝出來了,身邊沒有太多人人,周明德給皇帝執(zhí)傘——先前都查到他是太后的人,到處刺殺,像狗一樣逮住誰都咬,如今看起來倒相當(dāng)體面。 李趙兩家要去交涉。 皇帝站在高臺之上,望著大片的黑甲,淡淡地笑了。 李煙驟然繃緊,不知何起一絲慌張直竄顱頂,胯下馬不安地動了兩下蹄子,這種感覺糟透了。 電光火石間,她一個激靈,抬手去拉身邊人,“父親——” 突然便起了傾盆大雨。 馬蹄聲呼天震地,奔騰而來,紅艷艷的旗幟飄揚(yáng)在雨中,仍然張狂不減,呼嘯狂舞。 火圖騰,銀甲,精銳,頃刻將所有的黑甲包圍。 當(dāng)前一人翻下高頭大馬,背影高大挺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李煙夜夜相對的枕邊人。 只見他向著高臺之上,單膝跪地,作朝見禮:“叁千營,救駕來遲!” 身后十萬銀甲軍應(yīng)和。 震耳欲聾,轟隆隆席卷了每個人的耳膜。 誰能想到呢,居然是傾軋中一開始就落敗的……秦家。 最后的底牌揭開。 李煙反而放松了下來,她這才仔仔細(xì)細(xì)地,認(rèn)真地看了一眼皇帝。 明黃的龍袍,后面是高大端正的太和殿,顯得他非常的渺小,只是那衣上,張牙舞爪的蟠龍,似乎要直接沖出來。 除去這些,他依然像一個,極平凡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