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硯姝腦子里亂哄哄的，似乎從她與冷梟言相識起，這個男人就極少在她面前端著架子，反而總是溫柔以待，甚至不惜伏低做小逗她開懷。而那些疏離冷落卻像隔著幾萬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以至于她都忍不住懷疑，或許那只是自己的臆想幻覺。

    從少年夫妻惺惺相惜，到如今老夫老妻攜手與共，真的就什么都沒了，只剩下算計和謀奪嗎？敬硯姝順著冷梟言的動作半推半就，安靜乖巧的讓皇帝陛下心生竊喜。連佳楠與松明都極有眼色的帶著宮女下人們準備退下，卻不料下一刻，總管太監(jiān)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噗通一聲給冷梟言跪了：

    “啟稟陛下，陛下不好了，陳妃娘娘在坤和宮外被云昭儀拌了一跤摔倒在地，這會兒正直喊肚子疼。”

    仿佛一盆雪水兜頭淋下，冷梟言猛地站起來，什么綺思都被滅了個干凈。敬硯姝也瞬間清醒，扶著冷梟言的手站起來急切道：“是在哪里出的事？你可叫太醫(yī)了沒？”

    總管太監(jiān)唯唯諾諾：“就在出坤和宮大門不遠，已經(jīng)讓人叫太醫(yī)了。”

    敬硯姝當機立斷：“佳楠你叫幾個小太監(jiān)做個擔架把陳妃抬到偏殿去，生起火爐燒上熱水以備不時之需?！?/br>
    冷梟言還有些猶豫：“大年三十的見血太晦氣了，還是往長樂宮送吧?！?/br>
    敬硯姝都要被他氣笑了：“人命關(guān)天啊我的陛下，何況這是兩條命！什么見血晦氣能有你的孩子重要，你腦子給我清醒一點！”

    皇帝陛下?lián)蠐项^，被撅了也不生氣；佳楠看敬硯姝的神色不似作偽，趕緊帶著人快步去了。一陣兵荒馬亂之后，陳妃被安頓在坤和宮的偏殿里，太醫(yī)也在小太監(jiān)的拉拽下一路小跑的沖進來。

    第21章 小產(chǎn)

    壓抑的忍痛呻丨吟斷斷續(xù)續(xù)，云淺杉跪在內(nèi)院冰涼的空地上，心里也跟著一塊兒冰封。

    良久，太醫(yī)臉色沉重的從內(nèi)殿出來，跪在陛下面前小聲稟告：“陳妃娘娘摔的太重，肚子正好撞在臺階上，微臣實在是無能為力，請陛下節(jié)哀?！?/br>
    冷梟言看著從宮門口蔓延到屋里的刺目血跡，實則早有了心理準備。揮手讓太醫(yī)去開藥，他一步步往外走，一直走到云淺杉面前。

    “啪——”

    云淺杉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冷梟言。

    冷梟言胸中一股憋悶無處宣泄，目光如利刃一般刺向她：“你為什么要害陳妃？”

    云淺杉哆哆嗦嗦的搖頭：“不……我沒有……”

    “啪——”

    又是一個耳光，皇帝面無表情的俯視她：“所有人都看到你將陳妃絆倒，你說你沒有？你當朕是傻子嗎？”

    云淺杉愣住，那一刻的景象仿佛慢動作一樣一遍遍在腦子里浮現(xiàn)。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她不小心踩了陳妃的斗篷一角，陳妃一個沒站穩(wěn)才摔倒在地。她又要如何辯解，其實她根本沒看到陳妃靠近，也沒想會踩到斗篷，更不知道陳妃是怎么倒地的。

    只有陳妃驚慌失措的失了平衡，揮手的瞬間擦過她的臉龐，還順手扯下了她一根發(fā)釵，撤散了她精心梳好的發(fā)髻。

    她形容狼狽的跪在冰冷地上，披頭散發(fā)的比往來的宮娥更低微到泥土里。而冷梟言的眼神是世間最寒冷的冰，生生凍的她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敬硯姝不知何時走到了冷梟言身后，同樣的姿態(tài)俯視云淺杉，聲音亦與坤和宮里的空氣一樣冷冽：“云昭儀，你最好和陛下說清楚，到底是你不小心傷了陳妃，還是你有意為之？”

    云淺杉的淚洶涌而出，抽泣著搖頭：“妾不知道，妾絕對沒有要害陳妃……”

    她的解釋蒼白無力，本以為皇后會伺機刁難，沒想到敬硯姝沉吟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以她能聽到的聲音對冷梟言道：“我問過值守的侍衛(wèi)了，當時是陳妃一個趔趄，袍角甩到了云昭儀腳邊。因她動作突然，兩邊的宮女沒來得及跟上，雖不知是怎么就拌的絆了跤，應不是云昭儀故意的?！?/br>
    或者說，就算有人故意，也不應該是云淺杉，而是那個讓陳妃突然往前撲了一步的人。

    云淺杉征楞的抬頭，沒想到敬硯姝竟然會為她說話。冷梟言亦是愣住，低頭看自己寬大的手掌——適才他正在氣頭上，不管不顧就甩了云淺杉兩個耳光，根本沒想到其中還有內(nèi)情。

    他只是本能的覺得，陳妃肚子里的孩子掉了，最有利的便是育有皇長子的云淺杉。心中已經(jīng)定下罪名，她辯解成了期滿哄騙，沉默成了無話可說。

    敬硯姝輕輕握住冷梟言的的手掌，緩了語氣淡淡道：“無論云昭儀是否無心之失，陳妃摔倒的主要原因還是云昭儀誤踩了她的斗篷，讓她一時立不住腳，在臺階上失了平衡。只是事情尚未查明，她跪在這里總不成體統(tǒng)，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云昭儀的面子，好歹看大皇子面上，讓她先起來吧?！?/br>
    冷梟言被她一提醒，順理成章的打散了腦子里那點兒愧疚，冷然的看一眼云淺杉，低聲說了句“起吧”。

    云昭儀并未聽出敬硯姝話中深意，第一次由衷感激的對皇后娘娘行了一禮，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冷梟言卻是聽懂了敬硯姝的意思——陳妃肚子里的孩子沒了，大皇子成了陛下唯一的子嗣，雖然陛下正當壯年，可凡事有個萬一，若是讓大皇子因此與陛下之間起了隔閡，總不會是一樁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