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怕終有一天他們政見不合，他心生忌憚，而她亦不肯妥協(xié)，最終生出無法彌補的差錯來。

    不必他說，敬硯姝能懂。以往都是她退一步做他最信任的后盾，可要是有一天兩人對調(diào)，她是否會為權(quán)利所迷，他又是否真的甘心？

    他在她耳邊念叨：“等明年開春，咱們也該去西北夷族晃一圈了，那邊內(nèi)亂了兩年多，好幾個部落吃不消準備對大慶稱臣。到時候我給你殿后，一應(yīng)國事由你帶著太子做主，也讓那些跟著咱們起家的重臣們再看看你的風采。”

    敬硯姝抬起頭看他：“你真的決定了？”

    冷梟言輕笑：“不然呢，如你說的那些話本子里，實則試探你是否有野心，一旦你應(yīng)下就打入冷宮嗎？”

    他不舍的輕撫她的臉龐：“天下本就是咱們一塊兒打下來的，本就有你的一半，之前不過是你讓著我罷了，今后卻真的要拜托你了?！?/br>
    第77章 對峙

    敬硯姝反反復(fù)復(fù)問了他許多問題, 甚至包括寵幸妃嬪會不會有損壽元。冷梟言只能叫來閔院正回答她的十萬個為什么，一邊看著老太醫(yī)被問的掉冷汗一邊不厚道的偷笑。

    皇后娘娘氣的拍桌子：“你還笑！笑什么笑！不準笑！”

    皇帝陛下從心：“好好好，朕不笑, 朕真的沒笑?！?/br>
    皇后又忍不住掉眼淚, 冷梟言只能哄了再哄, 四五年來兩人之間緊張而別扭氛圍第一次徹底消弭，仿佛又回到初識的心心相印。

    冷梟言有意讓敬硯姝漸漸參與到前朝的政務(wù)中, 大臣們在明光殿的議事廳里能見到皇后的機會便多了起來。禮部尚書這般老古板的老頭兒背地里少不得又腹誹一回, 只是想起上次皇后抱養(yǎng)四皇子時鬧出的笑話, 到底沒敢擺在臺面上反對。

    好在皇后也不怎么對政務(wù)指手畫腳, 仿佛就帶著個耳朵來聽一聽。冷梟言給張靖亭的解釋是為了培養(yǎng)太子的政治敏感度：“朕的情況你也知道, 四皇子須得早早兒就懂事的，而教養(yǎng)孩子得靠皇后, 若是皇后都對大慶的江山社稷一無所知，怎么讓四皇子能盡快立起來？”

    張靖亭嘴上應(yīng)著，轉(zhuǎn)回府上便約見了玄極真人，劈頭蓋臉問道：“皇后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異心？”

    穆柏攤手：“皇后是陛下的皇后, 她能有什么異心？”

    張靖亭可不是個傻的：“她若是沒有別的打算，又何必暗中將你送進朝堂，還讓你四處安插人手？且我要是猜的沒錯，陛下的病情她早就心知肚明, 偏裝出無心權(quán)勢的樣子，好讓陛下心甘情愿的將江山拱手相讓吧？”

    穆柏定定的看著自己的老師，忽而就搖頭笑了：“不然呢, 您認識大小姐的時間也不短，她是個會受制于人的性子嗎？”

    張靖亭皺眉：“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皇后性子如何是一回事，她對大慶到底是個什么打算才是關(guān)鍵?！?/br>
    “老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與您說他身子不好，可與您說過他早年被沈氏迷惑中了毒，以后再沒法有子嗣了？”

    張靖亭一愣。

    “且所謂十年之數(shù)的壽數(shù)也是含糊，閔院正的說法乃是三五年之后便不能再費心費神，好生將養(yǎng)可養(yǎng)到十年?！蹦掳財偸值溃骸斑@話是去年年初說的，這會兒可已經(jīng)過了一年多了。”

    “所以呢？”張靖亭眸色陰沉。

    “您非要尋根究底，學(xué)生也不怕與您說明白，我家小姐的打算就是萬一哪日陛下有個什么，她也能穩(wěn)住朝局不讓大慶的江山被宵小之輩竊取。三五年之后四皇子才幾歲？太后垂簾聽政勢在必行。與其那時候內(nèi)憂外患還得先說服朝堂上的老狐貍，不如早早兒讓學(xué)生站穩(wěn)了腳跟，世家敢鬧事就敢將他們都請出去消停消停?！?/br>
    為什么要重用世家，還不是因為天下讀書人少，有學(xué)識的多是世家子弟么？碰上草根的官員集體辭職，各個世家隨便點人頭都能把空缺頂上?？梢欠催^來，世家有志一同的非暴力不合作，當皇帝的非得妥協(xié)，不然政令不通，分分鐘成個光桿皇帝。

    穆柏深深鞠躬：“小姐早就想改變這一局面，從最底層的造紙、印刷、開設(shè)學(xué)科學(xué)院一直到科舉制度都有詳細的章程。只是此事不能一蹴而就，更不好一開始就被世家發(fā)現(xiàn)，而學(xué)生在朝中的目的之一，便是萬一被戳穿，也能有個人將這些擔下來?！?/br>
    他是方外之人，是上天所賜，是神仙。神仙做事算的不是利益交換，而是天下萬民。從大道理講，普及文化和科舉絕對不是錯事，世家發(fā)難歸發(fā)難，總要顧忌他的名聲，不好一把將人鏟除。

    “世家不是鐵板一塊，有自持身份的，也有知道激流勇進的?！蹦掳刂币晱埦竿さ难劬Γ骸叭槐菹虏⒉桓疫~出這一步，因他并無小姐的心胸，他心之所念不過是冷家成為大慶的第一世家罷了?！?/br>
    “你大膽！”

    “不是大膽，而是實話?！蹦掳剌p笑道：“若是老師覺得我們是大逆不道，盡管去向陛下告發(fā)我等。若是您也覺得這是勢在必行的舉措，不如先觀望一二，總有一日能證明到底孰是孰非?！?/br>
    老狐貍?cè)鐝埦竿?，除了年輕時被敬硯姝給噎到?jīng)]脾氣，第一次被人說的張不開嘴來。他當然知道皇后的打算是最好的，可越是這樣，她越需要集權(quán)，那么皇帝就越容易成為她面前的絆腳石。

    仿佛看穿了他的憂慮，穆柏舉雙手作保：“陛下主政期間，皇后娘娘什么都不會做。便是對于四皇子，也一定是娘娘說服了他，而不是逼著他當個傀儡小皇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