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連衡沒說話，只是緊了緊手指。

    “那青燃帝君太變態(tài)了！前幾天他已經(jīng)闖出來了，但他卻只是送出了那條燭龍和九嬰，自己又翻身跳回去了，當(dāng)時他受傷不輕，像是到了強弩之末，屬下以為他是腦抽了去送死。哪里想到他是執(zhí)著破壞里面的法陣……拼死也要破壞，一次次受傷，一次次反撲，不將法陣破壞不罷休，害得主上您一次次的受傷……也奇了怪了，那些法陣隱藏的那樣嚴(yán)密，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他是和我們的法陣有仇么？”那頭目一臉的憤憤不平。

    風(fēng)連衡淡淡地道：“他只怕不是和法陣有仇，而是尋找……”說到這里頓住，改了口：“他既然已經(jīng)逃了出來那就不必再提。注意盯緊他們的動向，稍有不妥立即來報?！?/br>
    “是！”

    那頭目退下去了。

    風(fēng)連衡坐在那里出神片刻，垂眸盯著他自己的手，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他才幽幽嘆了口氣：“小鳳凰，你這具軀殼我雖然用著甚好，但到底被你弄出了缺憾……說實話，朕頂著你這個殼子也有些倦了。等朕神功大成，就能把這殼子丟還給你了，朕也不想頂著這殼子和阿絳成為夫妻，還是用本體最好……”

    ……

    風(fēng)連衡又出去了，屋內(nèi)恢復(fù)了平靜。

    我慢慢在衣櫥內(nèi)跳出來，一邊活動手腳，一邊整理自己剛剛聽來的料。

    從這二人的對話中我得出了幾條消息。

    一，青燃帝君等一行人已經(jīng)逃出那沙漠。

    二，風(fēng)衍君有痼疾，需要吸血養(yǎng)身。而且風(fēng)衍君是需要附身在風(fēng)連衡的軀殼上才能做一些事。

    三，那沙漠中的法陣是和風(fēng)衍君有某種神秘聯(lián)系的，法陣被破壞，會讓風(fēng)衍君受傷……怪不得這兩天他一直病歪歪的樣子，看來和此事有關(guān)。

    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阿鳳的魂魄似乎還在？要不然他做什么說還殼子的話？

    我又打量了一下屋內(nèi)，視線忽然落在那衣櫥里。

    剛才忙著藏身我沒顧上看，現(xiàn)在卻看得清楚，里面的衣服并不全是風(fēng)衍君的衣袍，還有好幾套女子衣裙。

    而這些衣裙我是頗為熟悉的，都是當(dāng)年我所穿的，有待在他身邊時的素凈白衣，也有為花妖時的淡粉衣衫，甚至還有他飛升后，我獨自在下界修煉所穿過的衣物……

    林林總總，占了衣櫥的大半江山，而風(fēng)衍君自己的衣物也就四五套，和我的衣裙參雜在一起，仿佛是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我一時有些愣神。

    風(fēng)衍君這人有輕微的潔癖和整齊欲，放置東西時的習(xí)慣和青燃帝君有的一拼，都喜歡分門別類放置。

    按他的習(xí)慣，他不是應(yīng)該把男衫和女衫分開放嗎？這么參雜在一起可不像他的風(fēng)格……

    殿門又一響，兩名侍女走了進來，看這樣子是進來打掃的。

    我沒驚動她們，直接隱身又出去了。

    該調(diào)查的東西已經(jīng)調(diào)查的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歇息了，好困！

    我一路回到了現(xiàn)在居住的寢殿，門口一直守候的侍女居然沒在，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懶去了，倒省了我弄出動靜將她們吸引離開的麻煩。

    我松一口氣，過去推開了殿門，走了進去。

    殿中和我離開時一樣，沒什么變化，床幔也低垂著，里面有輕微的呼吸聲，是那傀儡娃娃扮作我時的睡覺呼吸聲。

    我再松了一口氣，上前撩開了床幔，卻瞬間僵住了！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

    第104章   風(fēng)連衡側(cè)身躺在我的被……

    風(fēng)連衡側(cè)身躺在我的被中, 掌心轉(zhuǎn)著我那個已經(jīng)現(xiàn)出原形的木制傀儡娃娃，微瞇著眼睛看著我，笑的溫柔和氣：“阿絳, 你這個傀儡娃娃做的不錯, 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有一樣不好……”

    “哪里不好？”

    “它不是真正的你, 而且翻來覆去就會說那么兩句, 我睡了, 別打擾。我睡了, 滾……”他嘆氣。

    我抿唇, 我為了省靈力特意用了低配版的娃娃，應(yīng)付前來打擾的侍女很管用, 但對付風(fēng)連衡顯然不夠瞧。

    “阿絳, 墻角你也聽得夠了, 有何感想？”風(fēng)連衡翻身坐起來, 一手支著下巴, 笑吟吟看著我, 唇角噙著的笑有些邪氣。他手指在傀儡娃娃脖頸處輕劃, 喀地一聲輕響, 傀儡娃娃的頭掉了下來。

    我身上寒毛都跟著豎了一豎, 后退一步。

    他哎了一聲：“對不住，手這么一滑，毀了你的娃娃……”

    我暗吸了一口氣，冷著臉道：“沒關(guān)系，只是一塊死木頭而已。”

    他嘆氣，“怎么會沒關(guān)系呢？阿絳，你的東西我一向保留的好好的, 哪怕是一個布片也珍藏的?！彼贿呎f，一邊將那傀儡娃娃的頭撿起來重新按在娃娃的身體上，掌心有綠光冒出，整個木頭娃娃忽然整個變綠，像是重新煥發(fā)了生機，片刻后，綠光散去，那娃娃的頭居然重新長好了，顏色也恢復(fù)成曾經(jīng)的顏色。

    他將那傀儡娃娃仔細端詳了一番，笑了一笑：“好了，阿絳，你看看是不是已經(jīng)完好無損？”將它拋給了我。

    我連看也沒看，直接讓那傀儡娃娃在掌心化為渣：“不必看了，就算看著是個好的，但斷過就是斷過，再不是原來的那個?！?/br>
    風(fēng)連衡，不，是風(fēng)衍君看著我不說話。

    而屋中的溫度越來越低，陰森的感覺越來越重。

    我心中一陣陣發(fā)寒，現(xiàn)在的風(fēng)連衡，不，是風(fēng)衍君讓我看不透，他就算一直沖我溫和的笑，但他周身的氣息越來越邪氣，讓人無端心驚。

    “為什么？”我問。

    “什么？”他挑眉。

    “你為什么變成這樣？就算你飛升之后發(fā)現(xiàn)天界不符合你的想象，但也不必黑化如此吧？”

    這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

    風(fēng)衍君嘆息：“阿絳，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br>
    “我知道，但你這變得太厲害了！完全換了個人！”

    風(fēng)衍君略一頓，我不等他說話又加了一句：“風(fēng)衍君，我想聽實話，事到如今你再糊弄我就沒意思了吧？”

    風(fēng)衍君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消失了，他垂眸沉默了半晌，忽然冷冷一笑：“因為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br>
    我聽得懵：“……誰把你當(dāng)棋子了？”

    他忽然一伸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臂，猛然一拉，我立腳不住，跌進他的懷中，再然后就被他用手臂抱住了！

    我萬沒想到他會如此，嚇了一跳，下意識一掌拍過去：“你做什么？放開！”

    但他早有準(zhǔn)備，手臂猛地一緊，我的腰險些被他箍斷，這一掌拍出去自然就沒多少力氣了，拍在他肩上如同給他撓癢癢。

    他湊近我，唇幾乎咬上了我的耳朵：“阿絳，所有的都是假的，唯有你是真實的，我想要你?！?/br>
    他熱熱的呼吸吹在我耳中，帶著說不出的欲和瘋狂，以及直逼人心的暗黑氣息，讓我全身發(fā)冷發(fā)僵！

    我和他的功力相差太懸殊，我沒做無謂的掙扎，因為壓根沒用！女子的掙扎更容易激發(fā)精蟲上腦的男子獸性，這個道理我早就聽人說過！

    他抱著我之后，仿佛終于撕開了面具，露出真面目，唇貼著我耳際轉(zhuǎn)過來，所過之處如有火燒灼。

    我身子僵硬，卻忽然哈哈一笑，突來的笑聲讓他動作一頓，他的唇離開我的臉頰，稍稍和我拉開一點距離：“阿絳，你笑什么？”

    “我笑你，你是打算用阿鳳的身體和我親熱么？”我一字字開口。

    他驟然僵住了！垂眸看了我片刻后，緩緩將我放開，我強逼著自己沒逃開，依舊標(biāo)槍似的站在原地，還勾著唇角笑了一笑：“怎么了？不想了？”

    他深吸一口氣，“阿絳，你早晚是我的，要親熱也不急在一時，你好好歇著吧，不要再胡思亂想?！?/br>
    身形一閃，直接在我殿中消失了。

    屋內(nèi)恢復(fù)了真正的平靜，我在椅子上坐下，擦了一把額頭上沁出來的冷汗，只覺手腳也一陣陣發(fā)軟。

    好險！差點就……

    不過，這也從側(cè)面證實了我的懷疑，他上了風(fēng)連衡的身后，并不能隨時任意下來，應(yīng)該是有時限的。

    不過，我也憂心忡忡。

    我覺得他還有后招。

    ……

    我的第六感還是極為靈驗的，晚上的時候他又來了。

    這次是以風(fēng)衍君的本體來的，穿著一身飄飄白袍，身形一如既往的秀雅灑脫，甚至還多了一份神采飛揚，志得意滿。

    他是來和我商量婚禮過程的，問我有什么是真正想要的？他一定會盡全力滿足我。

    我最想要的是自由，但說出來也沒用，他不會答應(yīng)我。

    所以我只說了一句：“既然是做戲，那就弄得越盛大越好，最好傳的滿大陸都知道，這樣別人才會相信是真的……”

    越盛大越人多，人越多我趁亂跑了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的功力這兩天恢復(fù)速度還是挺喜人的，我估摸著到婚禮那一天，就能差不多全恢復(fù)。逃走的把握會更大。先脫開他的掌控，再圖后事。

    風(fēng)衍君看了我半晌，抬手想要做什么，我早有防備，身形略一轉(zhuǎn)，就避開了。

    他手停在了半空，看著我：“阿絳，現(xiàn)在連碰也不想讓我碰了？我只是想為你別一下頭發(fā)?！?/br>
    我抬手將自己那縷不聽話的頭發(fā)別到耳后：“多謝，我自己也可以?！?/br>
    或許我的戒備刺傷了他，他眸中劃過幽暗，一把握住我的袖子：“阿絳，你討厭我了？當(dāng)年你千方百計想要靠近我的，你忘了？”

    他明明墨黑的眼睛此刻隱隱發(fā)紫，里面似乎洶涌著暗火，這樣的他對我來說很陌生，我強忍住想要奪回袖子的欲望，也不想在這里激怒他，免得吃大虧。所以我抿了抿唇，將聲音放溫和些，但說出的話很尖銳，直扎人心：“風(fēng)衍君，你當(dāng)年也不是這個樣子的?！?/br>
    他窒住，終于放脫了我的袖子，沉默片刻，就在我以為終于打動了他，讓他開始反思說不定就能洗心革面時，他卻哈哈大笑起來：“當(dāng)年？當(dāng)年的我就是他們博弈的棋子！”視線又落在我臉上，再加一句：“阿絳，你也是棋子，我們是同病相憐的……”

    我琢磨了一下我曾經(jīng)苦逼的歷史，覺得他對我的評價還是比較靠譜的，我確實曾經(jīng)是顆棋子，被各方利用過也拋棄過。

    但風(fēng)衍君又哪里是棋子了？難道這里面還有我不知道的彎彎繞？

    我問他：“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解釋解釋，你怎么就是棋子了？”

    但他明顯沒有為我解惑的意思，只是冷笑一聲：“過去的我不想再提，阿絳，我縱然再變，但對你的心是不變的，這幾天我對你如何你當(dāng)真感受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說了一點實話：“你對我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還有……”我苦笑了一下：“或許是你當(dāng)年把我教育的太好，無論如何我也無法接受風(fēng)衍君你如此殘暴，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這不符合我這么多年養(yǎng)成的三觀……”

    “我如果說我日后改了呢？你是否就能接受我了？”他逼問我一句。

    這個，我也不知道。

    我揉了揉眉心：“這個……我也不知道?！?/br>
    如果風(fēng)衍君還是當(dāng)年的風(fēng)衍君，事到如今我就能接受么？這個問題我也無解。

    風(fēng)衍君看著我，深邃的眸子如刀般在我臉龐寸寸掃過，忽然問了一句：“你其實還是忘不了他是不是？”

    我挑眉：“什么？”

    “你還是喜歡青燃對不對？”他干脆挑明了說。

    我沉默片刻，嘆氣：“風(fēng)衍君，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么問。因為我如果確實對他余情未了的話，會因為你這一句話而心傷，對他就更放不下，也會更難過?！?/br>
    他眉梢一動：“那你現(xiàn)在對他是真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