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費慎一陣沉默,倒不是被對方形容的畫面惡心到了,而是十分敏銳地察覺出,青叔話語中的矛盾之處。 他雙眼失明,是如何發(fā)現(xiàn)那些所謂的尸體的? “青叔,你聽誰說的?” 有人替自己將疑問指了出來。 邵攬余出現(xiàn)客廳門口,衣冠整潔,長身玉立。 哪怕落到再差勁的環(huán)境,他依舊能維持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斯文矜貴,言行不急不躁,舉止游刃有余。 青叔道:“鎮(zhèn)上人說的?!?/br> 費慎接著問:“尸體怎么會是黑的干的?” 按理說在水中泡著的尸體,用不了多久就會變得蒼白浮腫,無論餓死還是被人打死,遺體都不至于發(fā)黑發(fā)干。 青叔有些不耐煩了,揮揮手:“我哪知道,你要去就去,別在這啰嗦?!?/br> 費慎遠遠與邵攬余對視一眼,突然間有了默契,兩人心照不宣往廊河方向走。 只可惜事與愿違,趕到廊河邊后,并未看見什么非同尋常的畫面,也沒聞到青叔說的臭烘烘的氣味。 廊河水比想象中清澈許多,水里不見魚蝦,只有一簇簇新鮮發(fā)綠的青苔。 河流附近要么是倒塌的枯木,要么是黑黢黢的山石,氣候有著春夏的炎熱,卻感受不到春夏的氣息,別說鳥了,連聲蟲鳴都聽不見。 所見之處荒蕪蕭瑟,死寂一片。 目視潺潺流動的河水,邵攬余說:“洗吧,你不是就要上這洗嗎?” 費慎哦一聲,彎腰撿起河邊的小石子,扔進水中:“又不想洗了?!?/br> 邵攬余拆穿:“天天訓練的人也有潔癖?” “潔癖稱不上,”費慎屈膝蹲下,忽然一笑,“至少沒到邵老板您這種程度。” 他說著,手伸進河里晃了晃,五指張開舀出水滴,故意灑到了邵攬余褲腿上。 “……” 邵攬余默不作聲,垂下眼睫,看見費慎揚起了得逞的笑容。 對方兩顆虎牙尖露出來,肆無忌憚中包含一絲兇相,莫名和藏匿于深山的野生動物有點神似。 生性頑劣膽子大,喜歡故意嚇唬過路行人,本以為是惡作劇,可沒想到嚇唬完真的一口咬死了獵物。 邵攬余頭回如此深刻的感受到,眼前這人實打?qū)嵅艅偟蕉畾q的年紀。 二十歲,骨子里的幼稚與天真尚未完全褪去,稍不留意便會忍不住暴露于人前。 邵攬余一言不發(fā),端詳片刻,忽然用手按了按費慎頭頂,如同許久以前那樣,摸小狗似的,帶著逗弄招惹的意味。 “回去了。” 費慎被這一摸定住身形,笑容僵在嘴邊。 邵攬余都走出許遠了,他才收拾好表情,神色自若跟上腳步。 來回白跑一趟,終究是用井水洗了手。 午飯和晚飯沒弄出什么新鮮花樣,依然是咸甜的芋米粥。 吃完回到房間,簡單擦拭了身體,費慎屁股剛一碰到床,身體驟然一歪,差點連人帶床一塊兒摔地上去。 他嗖得彈起身,一把掀開薄毯墊,心底頓時冒起了火。 和原來的房間一樣,這張床也是由破破爛爛的鐵架搭制而成,然而此刻底座已然腐朽開裂,顫顫巍巍支撐著上方的床鋪。 適才他那么一坐,中間干脆凹陷了。 費慎氣得想笑,難怪邵攬余會那么痛快答應(yīng)換房間的事。 他大步流星走去對面找人算賬,唰地拉開房門,門縫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噪音。 邵攬余端端正正坐在床頭,雙眼望向左手邊的墻面,余光出現(xiàn)來人身影,他回過頭。 “你很喜歡荼蘼花嗎?” 這問題突兀且莫名其妙,費慎一時被打岔,乍然沒說出話來。 “這個?!?/br> 邵攬余抬臂,手背敲了敲剛剛盯著看的墻面,那上面有幾條淺淡的黑色痕跡,組成了荼靡花瓣的形狀,像是簡筆畫。 費慎視線不動,沉沉凝視邵攬余,答得似是而非:“喜不喜歡不重要,想畫就畫了?!?/br> 昨夜睡不著,閑來無事手癢,用棉簽抹了墻角灰隨意畫的。 邵攬余從容收回目光,雙腿放上床蓋好被子,做出要休息的樣子:“過來有什么事?” 不待對方開口,他搶先說:“找藥嗎?在柜子里,拿了就出去吧?!?/br> 從昨天到現(xiàn)在,費慎的傷口還沒換藥,他自己都忘了這茬。 經(jīng)對方一提醒,他忽然改變了來時的主意,打開柜子找到藥,旁若無人扯掉上衣,繼而自顧自拆紗布。 邵攬余要躺下的動作愣住,見費慎完全不打算客氣,淡淡提醒:“回自己房間?!?/br> 后者置若罔聞,左小臂紗布拆開,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大概是條件有限,縫合面看起來極其粗糙,也可能是某人技術(shù)太差,針線縫得歪七八扭,像條毛毛蟲。 白天修理家具花了點力氣,現(xiàn)下手臂隱隱作痛,有什么藏在傷口里啃噬一般。 萬幸當初開槍時稍微控制了角度,沒傷及骨頭,否則這會兒還真夠嗆。 他雙腿一轉(zhuǎn),正面朝向邵攬余,右手拖住腕部緩慢活動,一臉不得已的神情。 “我房間床壞了,睡不了人怎么辦?好像只能勉強跟你擠擠了?!?/br> 第21章 傳染病 費慎說這話時,表情是不得已的為難,可眼底卻裝著明目張膽的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