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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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暡不肯善罷甘休,第二日卻找人去村里學(xué)館向程父威逼利誘,又在眾學(xué)子面前嘲笑他屢試不第,當(dāng)不了官,只能當(dāng)個教書先生。屢試不第本是程父的心病,加上他本身就患有心疾,受不得刺激。經(jīng)這一場羞辱,程父回家之后,竟是舊疾復(fù)發(fā),沒幾日竟一命嗚呼了。 吳氏母女失了主心骨,已是悲痛不已,不料劉暡卻趁人之危,竟假造賣身文約,借著死無對證,言稱程父已將程慧儀賣給了他。 吳氏程慧儀哪里能信,程父臨死之前明明再三叮囑吳氏,不能將女兒賣給劉暡為妾,否則他死也不能明目。 吳氏于是將劉暡告到了官府。 但劉暡的身份并不簡單。 從吳氏的口中,白玉得知劉暡乃是安陽縣首富,財大氣粗,勢力極大,可謂這里的地頭蛇。連這里的縉紳巨族,一眾官員都忌憚他一二,有的還與他沆瀣一氣,狼狽為jian。 吳氏說,前任李縣令原來也是要為她們主持公道的,劉暡弄的文約漏洞百出,光是字跡這一點(diǎn)就對不上,李縣令最終判定文約是假,就在案子快要了結(jié)之時,吳縣令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犯了事,接著就被卸職了,此案便由縣尊繼續(xù)審理,縣尊卻改判文約是真,隨即假裝體恤吳氏喪夫之痛,給了她一個月的時間,讓她一個月后再交人。 白玉很在意吳縣令之事,總覺得這吳縣令是被人陷害的。 若果真如此,這案子已經(jīng)不是孰是孰非的問題了,而是劉暡在這縣里的勢力似乎已經(jīng)達(dá)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他們初來乍到,立身未穩(wěn),就招惹了這么一位大人物,今后只怕麻煩不少,這里不過是個邊陲小縣城,山高皇帝遠(yuǎn)的,這些地頭蛇只怕不會將朝廷命官放在眼里。 白玉開始擔(dān)心沈墨的安危,他就算城府深,有心計,到底是個儒雅文官,手上又沒一兩個武功高強(qiáng)的得力助手,萬一哪天遭人暗算如何是好? 其實白玉想到的事,沈墨也想到了。 只是這本是他自己該面對的事,他不愿白玉參與進(jìn)來。 他也不知曉白玉此刻在擔(dān)心他,只是覺得她此刻的反應(yīng)似乎冷淡了些,只道她還在與他置氣。 他莫名有些緊張,猶豫著要不要說點(diǎn)好聽的話哄哄她。 只是如此,會不會顯得自己很在乎她? 兩人進(jìn)了后院,只見庭院沉沉,一輪明月高掛東墻,灑下冰冷的光輝。 白玉本想提醒他注意些劉暡,暫時不要公然與他對抗,又擔(dān)心他覺得自己是婦人之見,不足為信,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隨口打趣道:“大人,我看那程姑娘一直在盯著你看?!?/br> 沈墨正有些心不在焉,聞言側(cè)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目光炯炯地緊盯著他看,臉忽然有些熱,“是么?” 他回答得隨意,似不怎么上心。 沈墨是個持禮君子,他雖是父母官,但人家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少女,沈墨自然不會過多關(guān)注她,因此也沒就注意她一直在看著自己。 白玉想了下,忽然微笑起來,“她大概是看上你了。” 沈墨微怔,怕她多想,輕斥道:“別胡說,人家是個良家女子?!?/br> 白玉笑容微僵了下,她本來是隨口一說,并沒有別的意思,可他的話怎么有些膈應(yīng)人呢,程姑娘是良家女子,打趣一句都是唐突,她不是良家,就可以隨意唐突?想到自己當(dāng)初對他百般勾引,也不知道他內(nèi)心怎么想她的,想到此,白玉臉一陣紅一陣?yán)?,忽然又想起今日在馬車上的事來,她差點(diǎn)忘了,她說過一天都不要理這男人的。 白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郁氣,冷冷道:“是,她是良家,我不是?!?/br> 言罷加緊步伐往前走, 沈墨微愕了下,他實在沒想到他下意識的一句話令她反應(yīng)如此激動,幾步趕上前。 白玉剛到廊下,就被沈墨拽住了手腕。 他目光透著一絲嚴(yán)厲,“你又和我鬧別扭?” 好端端的,她又扯到自己身上做什么? 沈墨實在看不懂這女人,然見她一臉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模樣,不禁有些無奈,語氣柔和下來,解釋道:“白玉,我那句話真沒有別的意思?!?/br> 白玉內(nèi)心氣樂了,這男人對著人家就笑得溫柔似水,對自己不是嚴(yán)肅就是無奈,仿佛她無理取鬧一般。 白玉此刻不想聽他任何解釋,他解釋什么都白費(fèi)。 白玉別開臉,看著遠(yuǎn)處一團(tuán)樹影,就是不想搭理這人。 “說話?!鄙蚰行┎粣?,這女人脾氣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白玉心忖,她就不說,氣死他。 沈墨這些天習(xí)慣了白玉的熱情,習(xí)慣了她時刻追著自己,如今她一旦無視自己,卻莫名地受不了了,顧不得內(nèi)心對自己的警告,顧不得自己說過不再重蹈覆轍的話,此刻他只想她看一眼他,用那熱切的目光追隨自己,他伸手捧著她的臉,扳回來面沖自己,有些急切道:“你別這樣,好好說話,嗯?” 沈墨溫柔撫了撫她的臉頰,聲音低低的,帶著小心翼翼的呵哄。 被他溫柔的掌心一觸摸,白玉差點(diǎn)心軟,卻又逼著自己強(qiáng)硬起來,這是原則問題,這一天沒過去呢,說不理就是不理。 對沈墨,她愛歸愛,但從沒想過要愛到連自尊心都不要,她已經(jīng)不顧一切的跟隨了他,要是再不自愛,凡事只以他為主,久而久之,他定會更加無視自己。僅靠深情沒用,她總要想辦法讓沈墨也嘗一下若即若離的滋味,讓他為她著急,讓他重新將自己放在心上。 沈墨的確是急了,見白玉不答話,追問道:“你到底在氣什么?我對那程姑娘又沒意思?!?/br> 白玉緊抿著唇,鐵了心,一句話也不說,心里憋狠了只淡淡說一句:“我困了,想睡覺,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吧?!?/br> 話說到這份上,沈墨就算再不情愿也只有放開了手,他本不是一個勉強(qiáng)別人的人。 “你也早些休息吧?!卑子衩鏌o表情地說了句,隨即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沈墨看著緊閉的門,心里像堵了塊大石,一時間難受得很。 第91章 二更rou麻。 秋天的夜似乎變得格外漫長。 沈墨躺在柔軟溫暖的床榻上,卻輾轉(zhuǎn)反側(cè),孤枕難眠。 大概是環(huán)境陌生,有些不適應(yīng)吧。沈墨如此想。 沈墨輕輕翻身朝里,覺得不大舒服,又翻個身朝外,心中略感煩躁。 怎么睡都不舒服。 沈墨睜開雙眸,里面明凈澄澈,一點(diǎn)睡意也沒有。 外面狂風(fēng)呼嘯,四壁秋蟲凄叫,沈墨竟有種寂寞難以消遣的惆悵感,不由自主地想到方才白玉對他的冷淡。 那女人為什么總是讓人那么頭疼?他都已經(jīng)好聲好氣的哄她了,她還要生氣,說不理人就不理人了。 沈墨唇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他脾氣好,卻不代表他會一直慣著她,由得她任性。 隨她便吧,看她能氣多久。 不過……這女人似乎晚飯都還沒吃。 管她,餓也是她自己的事。 沈墨閉上眼睛,繼續(xù)醞釀睡意,心中卻越來越煩躁,不一刻,他睜開眼睛,輕嘆一聲,起身,披上外衣,推開房門,踱出廊外。 屋外月色如水,碧空如洗,星子寥寥無幾。 沈墨感覺到了一股冷意,長長吁了口氣,腦子更加清醒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到后院里的那個女人。 她會不會也沒睡? 睡了的話半夜會不會餓醒?餓了她也找不到東西來吃。 她會不會在想他…… 這樣想著,沈墨不由自主地提起腳步,來到了后院,看到上面隱約透出燈光來,微微一怔,她真沒睡? 白玉本來睡得極香,想是沒想沈墨,就是如他猜想,她被餓醒了。 饑餓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她硬忍著,想著明天早上就可以吃飯了,到時多吃點(diǎn)就是,然而她不停地翻來覆去,怎么都不睡,滿腦子都是今天的晚飯,芙蓉蝦,瓦塊魚,白蛤酸筍,好像還有燜肘子。 白玉越想越餓,不停地吞咽涎沫,摸了摸餓扁的肚子,猛地抱衾而起,發(fā)了片刻愣,最終忍不住從溫暖的大床上爬起,打著寒顫,穿上衣裳,披上斗篷,提著紗燈去找吃的。 豈料一打開屋門,便與剛轉(zhuǎn)過頭,抬起手正要敲門的沈墨對視上。 沈墨方才背門而立,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敲門,因此沒留意到身后的動靜。 兩人臉上皆一瞬間的怔愣,還是沈墨先恢復(fù)了從容。 他鎮(zhèn)定地收回晾在她眼前的手,面色平靜,若無其事地問:“餓不餓?” 一覺醒來,就當(dāng)做隔天了。白玉沒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連點(diǎn)兩下頭,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餓。”何止是餓,簡直快餓暈了,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能吃三碗大白米飯。 “走吧。”沈墨語氣清清淡淡,隨即轉(zhuǎn)身先行。 白玉怔怔地看著那挺拔俊逸的背影,有些驚訝,難不成他半夜不睡覺來找她,就為了這一句話? 沒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沈墨不由回過頭,“不走?” 他口氣并不溫柔,很平淡,卻讓她心間一暖,突然之間什么氣都沒了,不由朝他嫣然而笑。 沈墨怔了下,暗夜中,他臉色似乎柔和些許,“跟上?!?/br> 他繼續(xù)往前走。 白玉快走幾步跟上他,柔柔的手悄然伸過去,滑進(jìn)他的手心,輕輕握住。 沈墨又是一怔,卻什么也沒說,任由她握著,只是體貼地慢下了步伐,與她并肩而行,又接過了她手中的紗燈。 “去哪里?”白玉唇角忍不住彎起,笑盈盈的。 “我院中有小廚房?!鄙蚰皇呛唵未鹆司?。 白玉眼睛一亮,紅唇彎得更深了,“有東西吃么?” “不知道。”沈墨語氣仍是清淡如風(fēng)。 “……”不知道還帶她來?白玉蓮步一頓,不想走了,浪費(fèi)體力,她餓。 見她一臉頹喪的模樣,沈墨補(bǔ)了句,“我今日經(jīng)過看了眼,里面有新鮮的瓜菜?!?/br> 白玉這才揚(yáng)眉展顏,又有了動力,有吃的就好,但她不會做菜,難不成要啃生菜葉子? 沈墨不會以為她會做菜吧? 沒準(zhǔn)真有這可能,她微抬眸望向他,小聲說道:“沈墨,我不會做菜呢。” 沈墨微垂眸,對上她略顯慚愧的目光,溫聲安撫道:“無妨?!?/br> 白天微笑安下心來,不過她會燒火,要是有冷飯冷菜的話,那還好。 白玉忽然想到一些事,“沈墨,我不會做菜,以后可能不會是賢妻良母呢,這可如何是好?”說到此處,她意味深長地看向他,語氣擔(dān)憂道:“你說我會不會嫁不出去???” 沈墨聞言身形幾不可察的滯了下,他知曉她的心思,但沒有捅破,平靜地回答:“不會。” 白玉偷偷揚(yáng)起了纖秀的眉,禁不住笑問,“為什么?” 她望著他,雙眸如同星辰,秋波流轉(zhuǎn)間,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