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自向漠北到岳家村村塾當夫子開始,他但凡去岳家村都會帶著阿睿,讓阿睿坐在最后邊聽授課,但未給他紙筆,僅僅是讓他聽著而已。 阿睿很聽話也很懂事,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這村塾里的學生,從未找向漠北吵鬧過,而是認認真真地聽課,比村塾里的任何一個學生都要認真。 他心知阿睿想要讀書習字,卻覺村塾不大適合他,想將他往府城里的蒙學送,但此事他不可擅自做主,需問過小魚,然他此前又不知如何面對小魚與她開口才是好,便先給阿睿準備了筆墨紙硯以及他手抄的書,讓他自己先試著臨寫,待為他尋得真正的老師,再行正式的破蒙儀式。 他走遍靜江府城的書肆都未尋著適合阿睿這般的蒙童所用的書,又不忍隨便一本將就著打發(fā)他,便親自為他默了一本《千字文》,本想用上好的紙與墨,但靜江府尋不著,他便只能用從雜貨鋪子里買來的紙墨給他寫。 阿睿歡喜得不得了,將他默的《千字文》當成寶貝,就像孟江南將他買與她的蜜餞當寶貝一樣,每回從藤箱里拿出來時都是小心翼翼的,放回去時也一樣,即便其只稍稍折了一丁點的書角,他也要小心認真地展平了才放回去。 可眼下阿睿的這本寶貝書書皮上不僅釘線的地方撕開了大半,還皺巴巴的,書皮及大半本的內(nèi)頁都暈著油漬,上邊的字像墨花一樣暈開了一片又一片。 向漠北循著阿睿又生氣又傷心的目光看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翠,即便無人與他說過昨日之事,他此刻心中也了然了七八分。 他面無表情,神色如冰。 小翠心肝一顫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慌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小郡王恕罪!” 作者有話要說:厚著臉皮又給新文求預收,有了預收到時才能有一口熱飯吃,不然只能喝冷的米湯,嚶嚶嚶。 目前《嫁給美強慘病嬌世子》和《嫁前夫》兩本求預收,到時看看哪本收藏好些就先開哪本,嘿嘿嘿。 順便再給自己的作者專欄求個收,嘻嘻嘻。 第94章 、094 曾經(jīng)的宣小郡王的不會一個眼神便駭?shù)萌水攬鱿鹿颍駸o主。 可如今的向漠北再不是從前那個溫潤如玉只消微微一笑就能令人如沐春風的少年小郡王。 他的神色冷如冰,眼神厲如刀。 蔣漪心的心隨著小翠的這一跪猛地一緊。 小翠是她的婢子,表哥哥若是責怪小翠便是在責怪她,她怎能在那個姓孟的女人面前失此顏面??? “表……”只見她眼眶倏紅,泫然欲泣,我見猶憐。 然而她才嬌滴滴地張嘴出聲,樓明澈便嗤笑出聲,生生打斷了蔣漪心想要說的話。 只見樓明澈用腳踢踢向云珠身下的坐墩腿,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哎,丫頭,那跪著的丑丫鬟罵你呢!” 小翠:“……???” 蔣漪心一愣。 向云珠此刻還不知樓明澈此話何意,也不生氣,只眨巴眨巴眼看他,等著和他一拍即合。 “昨日那丑丫鬟欺負咱們小阿睿的時候你不是瞧見來著?你說她就是有意的,可她說她不是有意的,那不就是拐著彎罵你瞎咯?”樓明澈一邊說一邊吃吃吃,兩不誤。 向云珠一聽,有道理,立刻拉著臉瞪向跪地的小翠,指著她便罵:“誰給你的膽子,竟敢罵我瞎?” 蔣漪心:“……” 小翠連連磕頭求饒:“小郡王恕罪!小郡主恕罪!” 除了求饒,所有辯解的話她都說不出來,也沒法兒說! 承認她是有意欺負阿睿,那便等于承認此事也乃蔣漪心之過,若不承認,那就等于是罵向云珠瞎了眼。 小翠將額頭都磕出了一片紅,誰知樓明澈又補了一句:“哦,對了,嘉安小子,這丑丫鬟還罵阿睿來著,也把你媳婦兒給罵了?!?/br> “咚!”小翠這一記響頭磕得尤為大聲。 阿睿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挨近向漠北,緊緊抓著他的衣袂。 “先生何故這般咄咄逼人?”蔣漪心終是忍不住,緊捏著帕子,發(fā)紅的眼圈里噙滿了眼淚,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的楚楚可憐,“當時我也在場,小翠確是無心的,但驚到了這個孩子也確是她不對,但她也被教訓過了,先生現(xiàn)下這是要將她往死路上逼么?” 樓明澈最是見不得女人的眼淚的,可看著眼前蔣漪心梨花帶雨的模樣,他非但不覺緊張慌亂,反是心生厭惡,厭惡得他連繼續(xù)吃的胃口都沒了。 “停?!彼畔驴曜?,收起了幾分語氣里的漫不經(jīng)心,“還請蔣大小姐將稱呼弄明白了,我不是你的先生,我和你也沒這么熟,所以你在稱呼我的時候還請在前邊加上我的姓,敝姓樓,請叫我樓先生,謝謝?!?/br> 樓明澈自打來到這個宅子,沒說過幾句正兒八經(jīng)的話,但眼下無論是他的神情或是他的語氣還是他的話,都是難得的正經(jīng)。 說完,他順手扯過向云珠腰間的帕子,抬手就往嘴上一擦,邊站起身邊道:“還有,別把你的那丫鬟說得這么脆弱,她要真這么脆弱這么容易就去死,那你得好好教教她,讓她以后做任何事情之前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兩,別到時候死了又賴著說是別人逼死了她。” 樓明澈邊擦嘴邊往廳子外走,這還是他第一次沒吃到滿足便離開。 他話里沒一個臟字,卻有如一個又一個巴掌,打得蔣漪心的面色白了又白,難堪得根本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來。 誰讓樓明澈是她活了將近二十年見到的第一個說話一點彎子都不帶拐的人?這讓從來玩的都是笑里藏刀話中又有話的她根本無法招架,而且對上樓明澈這種從不會憐香惜玉的糙漢,她楚楚可憐的那一套也根本無用! 向云珠見樓明澈一走,朝他背影瞧了瞧后也站了起來,朝他追去,“樓貪吃等等我!” 樓明澈哪里會等她,聽到她的聲音當即腳底抹油,能跑多快便跑多快。 向云珠緊追不放。 孟江南此時上前來,牽住阿睿的手,輕聲道:“阿睿來,娘親帶你到廚房去吃早飯,阿睿……”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忽地斷住。 她驚愣地看向向漠北,看向他此時抓上她手腕的手。 卻見他看向向尋,道:“向尋,帶阿睿去用早飯?!?/br> 向尋恭敬地躬了躬身,上前來牽住了阿睿的手。 只聽他又對阿睿道:“這本書我先留下,阿睿先去吃飯,不用難過?!?/br> 阿睿聽話地點點頭,眨巴眨巴眼看著他的爹爹與娘親正碰在一起的手,乖乖地跟向尋下去了。 出了廳子拐了個彎,阿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向尋:“向尋大哥哥,爹爹與娘親和好了,不會再分開了對不對呀?” 不待向尋回答,阿睿已經(jīng)拍著小手高興地蹦蹦跳跳自言自語道:“一定是的一定是的!阿睿就說了,娘親那么好,爹爹不會不喜歡娘親的!嘻嘻嘻!” 向尋看著阿睿開心的背影,也不由得笑了。 是啊,小少夫人那么好,小少爺又怎會不喜歡?又怎會舍得讓她走? 如今這般,是再好不過了。 不同于這廳子外的歡喜,廳子里的氣氛冷如結霜。 小翠仍跪在地上,頭亦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蔣漪心兩眼含淚楚楚可憐地看著向漠北,欲說還休的模樣。 向漠北牢牢抓著孟江南的手不放,讓她只覺尷尬。 這位表小姐不知有多少話想要與嘉安說,她知道嘉安心中有她待她好就足夠,不會連這位表小姐與嘉安單獨說上話的機會都不給。 然而向漠北非但對蔣漪心視而不見,在她面前拉著孟江南的手不放,還要問她道:“可吃飽了?若是還未吃飽,便坐下再吃一些?!?/br> “……”孟江南可不覺得自己這會兒還能在這位表小姐的看著柔弱可憐實則已是咬牙切齒的目光中吃得下東西。 “嘉安,我吃飽了。”孟江南說的是亦是實話,她可不會為了一個欺負阿睿的壞小姐委屈自己。 “嗯?!毕蚰蔽⑽㈩h首,“我也吃飽了,那便隨我去取幾件物事?!?/br> 孟江南好奇,忍不住便問:“何物呀?” “你隨我去了便知?!毕蚰闭酒鹕?。 孟江南又低頭抿嘴笑得開心,再抬頭時,向漠北正牽著她的手從蔣漪心身旁走過。 “表哥哥……”蔣漪心恨不得將孟江南臉上的笑撕下來。 孟江南回頭看她,向漠北則是充耳不聞地跨出了門檻。 向漠北的冷漠讓蔣漪心用力地咬了咬唇,就在向漠北人已走至院中時,她將裙子微微一攬,跑上前去,跑了向漠北面前,擋下了他,“表哥哥……!” 她喚這一聲“表哥哥”時眼角正正好滑下一滴淚來,孟江南看得呆了。 她還從未見過誰個女子能將“我見猶憐”這個詞詮釋得如此到位,果然京城來的大小姐便是與靜江府的小姐們不一樣,真是讓人摹都摹不來半分。 向漠北終是停了下來,目光也落到了她面上來。 蔣漪心心中一喜,十分會拿捏機會地微微面紅,小鳥依人狀地伸出那纖纖玉手來就要輕捏住向漠北的衣袂。 然而她的手還未碰上向漠北的衣袂,便先見他用力拂袖,直將她用力拂開得一連倒退了好幾步,也將她拂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表哥哥……怎會對她無動于衷?且還如此粗俗無禮!? 向漠北拉著孟江南的手繼續(xù)往前走,看也不看那錯愕的蔣漪心一眼。 看著那始終由他牽著手的孟江南,蔣漪心終是嫉妒心作祟,惱羞成怒,恨恨道:“一個卑賤的市井小民,也值得表哥哥這般喜愛么???” 向漠北再次停住腳,卻未回頭,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費自己眼神似的,只冷著臉喚了一聲:“廖伯?!?/br> 總是隨喚隨到的廖伯自后邊而來,立在向漠北身側,等候他吩咐。 只聽向漠北冷冷道:“讓她滾?!?/br> 他咬字很重,口吻不容置喙,無論是廖伯還是蔣漪心,都聽得足夠清楚。 說完,他牽著孟江南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自始至終,他對蔣漪心說的話唯此一句。 蔣漪心驚得忘了哭,也忘了喊。 廖伯來到蔣漪心跟前,皮笑rou不笑道:“表小姐可聽清我家小少爺?shù)脑捔耍空埌?。?/br> 廖伯對這位表小姐同樣是丁點喜歡不起來,甚至還覺厭煩,因此絲毫不會同情被向漠北拂盡臉面的她。 如今她受的這丁點委屈,和當初他們蔣家對宣親王府做的忘恩負義的事情相比,微不足道! 蔣漪心慘白著臉跌坐在地。 走在向漠北身側的孟江南只覺心中舒暢極了。 昨日哪怕她教訓了小翠一巴掌,她還是覺得生氣,本還想著接下來的日子總要見著蔣漪心,她心里就怎么著都暢快不起來,誰知向漠北直接毫不猶豫地下了逐客令,這如何能不讓她覺得暢快? 那位表小姐主仆二人不走,不知何時她們又要再欺負阿睿呢! 嘉安這是在護著阿睿也護著她呢! 嘻!好開心吶! 孟江南心下歡喜,面上便藏不住笑。 向漠北察覺,停下腳步來看她,“何事讓小魚這般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