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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病弱相公不好惹在線閱讀 - 第108節(jié)

第108節(jié)

    竹筐翻倒,里邊的東西散了一地,柳一志著急忙慌地撿起他的筆墨與硯臺,那踢翻了他竹筐的考生非但沒有道歉,反是嗤笑了一笑,甚至抬腳就要從他伸出去拾硯臺的手背上踩著過!

    柳一志的硯臺廉價且劣質(zhì),這般在地上一磕,當(dāng)即就磕去一塊角,柳一志怕極了一將它拾起它便從中斷成兩半,因此他已經(jīng)碰上硯臺的手遲遲都不敢將其拿起。

    眼見那造事考生的腳就要踩上他的手。

    那可是接下來九天用來考試做文章的右手!

    當(dāng)那造事考生輕蔑鄙夷地只差一分就踩上柳一志的手時,自他身后忽地伸過來一只腳,重重地踹在了他臀上!踹得他往前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只見他滿面怒容地轉(zhuǎn)過身來,正見著向漠北將腳放下,對方想也不想就要沖過來揍他,卻見一臉清冷的向漠北手臂一抬,指向不遠處甬道中央的明遠樓,不緊不慢道:“你的舉動明遠樓上的監(jiān)司會看得一清二楚,你若不介意失去這次秋試的機會,你只管動手。”

    對方掄起的拳頭頓時僵在半空中,不僅僅是因為向漠北的話,更是因為他那雙冷得有如兵刃的眼。

    他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淡淡說了句話,卻讓人覺得他周身盡是凌厲,令人生畏。

    但見那造事考生憤憤放下拳頭,咬牙切齒地撂下狠話道:“你給等著!”

    向漠北絲毫不為所動,而是看向已經(jīng)捧著摔壞的硯臺站起身來一臉緊張的柳一志,只聽柳一志著急地對他道:“向兄你不該幫我,你不該惹惱他的!向兄你可知他是誰么?他可是——”

    “硯臺可有摔壞?”向漠北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話。

    “還好還好,沒摔壞,就是磕掉了一個角,不會影響這次考試的?!绷恢鞠胝f的話被向漠北帶跑了,待他回答完了才發(fā)覺自己被向漠北帶偏了,正要再繼續(xù)方才的話,向漠北卻已轉(zhuǎn)身繼續(xù)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柳一志將硯臺筆墨在書箱旁放好后才又對向漠北道:“多謝向兄方才挺身相助?!?/br>
    他語氣誠摯又慚愧,頭更是低垂著抬不起來。

    向漠北只當(dāng)自己甚也未有聽見,并未理會他,也未停下手上動作。

    柳一志又撓了撓頭,道:“我知向兄你定看不起我,覺著我這般任人欺凌膽小又懦弱,我也不是沒去想過還手,只是我若還手,只會給自己招來更多的麻煩,還可能給家里人招來麻煩,所以能忍的,我都忍了?!?/br>
    人在低處注定了遭人欺凌,這本就是在這人世間的生存之道,所以他才要寒窗苦讀,不求一飛沖天,但求能一步步站到高處,才不至于處處遭人欺壓。

    向漠北依舊對他不予理會,只是從藤箱里翻出一只油紙包。

    只聽柳一志又急道:“向兄方才幫了我,也不知他會如何來對付向兄,我不過是給向兄撐了個號頂而已,卻給向兄招惹了這般大的麻煩,我——”

    柳一志的話再一次被向漠北打斷。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被向漠北話語打斷,而是被他遞到他面前來的白面蒸餅給打斷了。

    白面的香味和著鹵rou的香味鉆入柳一志鼻子里,瞬間讓他覺著肚子餓了,一時間便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他怔怔看著向漠北遞給他的白面蒸餅,又抬起頭怔怔地看向漠北,只聽向漠北不冷不熱道:“不餓?不吃?”

    “給、給我的?”柳一志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

    向漠北不答,直接將餅子連同油紙扔到了他懷里,讓他不得不抬起手來接。

    向漠北不再看他,轉(zhuǎn)身輕靠在身后的號板上,自顧自地吃起了自己手里的那一個白面餅子。

    這是在出門之前向?qū)そo他蒸的,道是這進入棘闈的第一頓飯怕是不便生火,便給他蒸了餅,里邊夾著剁碎的鹵rou,讓他就著水將就著吃一頓。

    至于后邊的那些頓

    向漠北想到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和向?qū)W(xué)生火他就忍不住蹙眉。

    柳一志此時雙手拿著向漠北分予他的白面蒸餅,抿了抿唇后就咬了一大口!

    他餓了,很餓,從昨夜吃了一碗甚菜也沒有的米飯到此刻他都沒有再進過食,覺著餓了的時候就往肚里灌兩口水充饑,他筐子里是有備著饅頭,可那是這幾天的口糧,他得省著吃,像這般裹著rou香的白面蒸餅,他從不敢想。

    但現(xiàn)下他就真真地將餅子拿在手中。

    他一口咬下,大半都是rou,rou香蔓延在唇齒之間,他高興得本是慌張的眼里滿是光亮,像看恩人似的看著向漠北。

    向漠北嫌棄地往旁挪了挪身。

    “向……向兄!”久違的rou味就差沒讓柳一志熱淚盈眶,“向兄贈餅之情柳某今生沒齒難忘!”

    向漠北:“……”

    不過

    向漠北忽地想到了什么,將視線落在了捧著蒸餅吃得滿足得像個幾歲小兒似的柳一志,問道:“你可會生火做飯?”

    柳一志笑了:“向兄哪里話,你瞧我這一副窮酸樣哪能是不會生火做飯的樣兒?向兄緣何——”

    向漠北再一次打斷他的話:“那這九日里生火做飯之事便都交給你了,我負責(zé)鍋爐炭火食材米糧這些,你負責(zé)生火做飯,做好之后你我同吃?!?/br>
    小魚給他準(zhǔn)備的食材米糧很是足夠,即便是多算上一人的食量也不成問題。

    柳一志驚得大張了嘴,嘴里那正咬到一半的蒸餅險些掉出來,他忙把嘴闔上,不可置信地看著向漠北:“向兄你這話是……當(dāng)真?”

    這可是讓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向兄怕不是在玩笑?

    向漠北不想承認都不行:“我不會生火做飯。”

    哪怕他已將小魚給他的菜譜熟記于心,可他仍是覺得經(jīng)他手做出來的飯菜怕是能毒死他自己,可為了不讓小魚擔(dān)心,他卻只能說自己會了,屆時成不成,約莫還要“聽天由命”。

    但現(xiàn)下這就有個會生火燒飯的人在旁,且看這位憨兄怕是也沒準(zhǔn)備著甚么米糧來,他既無需頭疼又能兩人管飽,何樂而不為?

    柳一志一聽,登時笑得又露出一口白牙:“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同向兄客套了,那這九日就向兄負責(zé)出物,我負責(zé)出力?!?/br>
    “我今番出門前我娘找人給我算了一卦,卦象上說我今次秋試會遇上貴人,起初我是不信這些,現(xiàn)下卻是不得不信了,向兄豈非就是我的貴人?”柳一志邊吃邊笑呵呵道,“要是未遇著向兄,我這九日里就只能全啃饅頭?!?/br>
    “向兄怕是不知,向兄是第一個愿意出手幫我的人,旁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人愿意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讓自己日子難過?!?/br>
    “遇著向兄我是真高興,我就說不是所有有錢有勢的人都仗勢欺人的,定會有好人的,向兄不就是好人?”

    柳一志愈說愈高興,“謝謝你啊,向兄。”

    說完,他又真心誠意地朝向漠北揖身。

    向漠北依舊覺得他很是聒噪,只是這會兒聽得柳一志嘮嘮叨叨,他不再如方才那般煩躁。

    他幫他掛號頂是舉手之勞,他替他將那欺凌他的考生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但他卻感念不已。

    好人?向漠北有些失神。

    他依舊很久很久沒有主動伸出手去幫過任何人了。

    如今這般助人一把的感覺,也挺好。

    他手里握著孟江南送他的香囊,看向東方天際那光芒遍灑天地正徐徐升起的朝陽。

    晨陽刺目,他卻未有瞇起眼,就這般睜著眼迎著光芒。

    他定不會負懷曦所望。

    此般時刻的靜江府。

    孟江南是既高興又緊張。

    高興的是自八月以來天氣便變得很是涼爽,晴陽不再帶著熱焰,光照在人身上還能趕走秋日的涼意,有些微微的暖,最是能讓人安心考試的好天氣。

    她緊張的則是向漠北的吃食,雖然他說過自己會下廚,可她始終不能放心,總擔(dān)心他會將就著吃干糧,既方便又省事,她聽說許多考生都只是啃干糧的,到了夜里時她又開始緊張他是否會鋪褥子,那窄小的號舍能否讓他歇得舒坦,又是否會影響到他的身子等等,以致她一整夜都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次日她頂著兩只烏青的眼圈嚇了向云珠一大跳,待聽了她的憂心后向云珠則是忍不住笑了,道是:小哥又不是三歲小兒了,曉得照顧自己,小嫂嫂就莫要杞人憂天了!

    話是如此,理是這般,可孟江南就是止不住地緊張。

    尤其是八月初十一入夜時分下起了雨后,她就更緊張。

    一陣秋雨一陣寒,這場雨雖然不大,可卻一連下了整夜不停歇,讓仲秋的寒意驟然濃重了不說,瓦槽里的水還愈聚愈多,自屋檐處有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往下滴落,這般的雨水若是飄灑到棘闈之中考生的卷子上暈了墨,那他們這些年的所有努力便都將是白費。

    孟江南緊張得茶飯不思,無數(shù)次地去拉向云珠的手問她:“小滿覺著我給嘉安準(zhǔn)備的那張油布足夠遮雨的不成?”

    還有,嘉安可會添衣?這般秋寒夜里尤重,嘉安身子骨弱,該生炭了,嘉安可有生炭取暖了?

    向云珠看著孟江南著急得有如熱鍋上螞蟻的模樣,真心覺得她這小嫂嫂怕是遠比棘闈之中的小哥還緊張,照小嫂嫂這般白日吃不香夜里睡不著的情況,屆時小哥考完怕是沒有形銷骨立,反倒是小嫂嫂面黃肌瘦了!

    若真是這般,小哥回來定要生氣了!

    于是,向云珠拿出了她看話本子學(xué)來的“畢生所學(xué)”,使勁渾身解數(shù)寬慰孟江南去了。

    不過孟江南的擔(dān)心倒也不是多余,往些年的秋闈雖也有下雨之況發(fā)生過,但只是下個余時辰便漸漸停了,而不像今回這般一連下了整夜還不肯停歇,影響了不少考生的發(fā)揮,但就他們準(zhǔn)備的油布不夠?qū)挻筮@一原因,不知多少考生連卷子都沒法兒答,只能縮在號板上祈求老天爺趕緊放晴。

    這雨水淋了自己還不是事兒,可若淋著卷子那便是天大的事,只因所有的題紙都是按參考人數(shù)印發(fā)的,不可多出一張,若是毀了,那便是完了,所以他們寧可不做題將卷子收好,也不能讓雨水將其淋著了。

    然而這對向漠北卻毫無影響,倒不是老天偏愛他,而是孟江南給他準(zhǔn)備的油紙足夠?qū)挻笠沧銐蚪Y(jié)實,那塊油布不僅能夠為他擋去所有雨水,還能分一半給隔壁的柳一志遮擋,這就使得這場雨對柳一志也沒影響。

    柳一志愈發(fā)覺得向漠北就是他的貴人,因為他帶的那張油布不僅窄小,還老舊,上邊破了無數(shù)個小洞,天晴時遮擋些灰塵霧露與薄雨不成問題,若要遮這般一連下好幾個時辰的雨水則不能夠,他都擔(dān)心他這一回秋試怕是完了,不想隔壁向兄竟分了自己一半油布給他!

    且這油布夠大夠厚實!撐在頂上之后前邊還能延伸出三尺有余,連前邊飄飛來的雨水都能擋住了,一點兒不影響答卷!

    而孟江南擔(dān)心的向漠北吃飯一事,有柳一志在,她的擔(dān)心壓根便是多余。

    柳一志將向漠北照顧得比向?qū)じ鼮榧毿?,不僅一頓沒餓著向漠北,發(fā)現(xiàn)他藤箱之中裹著藥包,還每次燒好飯后給他將藥煎好,還有便是這一場雨才下,他便替向漠北將銀炭都燒好了裝在爐子里放到他腳邊,道是向兄身子骨瞧著不大好,還是把炭燒上為好。

    至于柳一志自己,因為遇著向漠北這么一個貴人而高興不已,絲毫不覺自己為他做這么點小事有何不妥,答卷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文思泉涌!

    第二場交卷出場時,柳一志湊到向漠北身旁,悄聲告訴他:“向兄你還不知道吧?就初八那日踢了我筐子的那人,他今回座位抽到了‘屎號’[1],被熏得忍無可忍,這第二場考試都沒有來!”

    柳一志說話時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向兄不愧為他的貴人!那人此前欺凌他無數(shù)回都沒丁點報應(yīng),這回一遇著向兄,他的報應(yīng)就來了!

    柳一志本以為向漠北會像大多時候那般一臉清冷毫無反應(yīng)好似充耳不聞一般,然而這一回他竟是看見向漠北笑了!

    柳一志頓時瞪大了眼:向兄原來也會笑啊!

    作者有話要說:注:[1]屎號:實為“底號”,因為與廁所相鄰,所以被戲稱為屎號,坐在屎號考試的滋味……emm……可想而知,哈哈哈哈。

    這兩章是嘉安兄和他新結(jié)交的小伙伴專場!

    第131章 、131(3更)

    向漠北并非是沖柳一志笑,然而這絲毫不影響他樂呵好幾天。

    愈與向漠北相處,柳一志便愈是覺得他其實也就是面上冷而已,心還是很善的。

    八月十一入夜之后的那一場雨斷斷續(xù)續(xù)地足足下了兩天,到十三交卷出場那日才停,逼得那些個本還想等雨停了再做卷子的考生不得不迎雨答卷,以致這第二場出場之時不知多少考生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第三場入場時仍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更甚者則是這第三場都不來考了。

    雖說秋闈的成敗主要取決于第一場考試, 第一場發(fā)揮好了被考官取中的概率很大,畢竟閱卷時間緊迫,閱卷官很少會認真去看二三場的卷子,是以只要二三場能正常發(fā)揮,那名入桂榜便不成問題,但那些個第一場沒能發(fā)揮得太好,還指望靠著二三場來均衡總成績的考生,若是二場也考砸了的話,那三場確實是沒有再來的必要。

    是以八月十四第三場入場時的考生明顯比前兩場少了不少。

    次日便是仲秋,因著第三場確實不大重要的關(guān)系,因此第三場的放牌[1]時間會提前到十五這天,午前放第一牌,午后放第二牌,日暮放第三牌,共放三牌,戌時清場,是以十五這日交卷的考生還來得及回去賞月,若是十五這一日交不了卷的,也可繼燭[2]到十六那日清場時再交卷離去。

    八月十三離場那日,向?qū)び性儐栠^向漠北仲秋那夜可要等他回來,畢竟他知曉自家小少爺?shù)牟艑W(xué)必能在十五那日便能將第三場的考題答完,且還能在午前第一牌時間便能出來,不過自家小少爺?shù)男宰幼屓穗y捉摸,且自打秦王殿下去了之后便未有再過過仲秋這一團圓節(jié),還是問一問的為好。

    向漠北本欲點頭,正巧路過售賣糕餅的鋪子,那店家正在賣力地吆喝賣月團,不少考生圍過去為自己買了個月團應(yīng)景,即便仲秋那夜不能從棘闈中出來,在號舍里對月吃月團也能解一解思鄉(xiāng)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