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如此一想,向云珠攔住了正要前去看看誰人敲門的小秋,“我去瞧,你陪阿睿還有我小嫂嫂在這兒就好?!?/br> 說完,她便朝大門方向走去,臉上寫滿了生氣。 她倒是要看看誰人這個時候來打斷她給小嫂嫂說“書”!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歹人,她定將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而就在她抬腳前去開門之時,叩門聲再次響起。 只見在第一道敲門聲響起時本是趴在地上忽地豎起雙耳站起身的阿烏在這第二道叩門聲響起時即刻就朝大門方向跑去。 “傻阿烏!你沖什么那么快!”向云珠大步跟在它后邊,既生氣又嫌棄,“你跑那么快你會開門么你!” 孟江南被她逗笑了,但見她也放下手中茶盞,站起了身來,欲隨在向云珠后邊。 雖然向云珠身手高強,但她終究是個姑娘家,且心思單純,見過的這人世險惡遠比孟江南這個同齡人要少去很多,孟江南如何都不大放心她在這種家中無一男人的情況下獨自去開門,若來人真是心懷目的的歹人呢? 小秋本想攔她,但轉(zhuǎn)念一想也能猜想到且明白得了孟江南心中所慮,便甚也未有說,自己留在院子里陪著阿睿。 阿睿見狀亦想要跟著去,被小秋哄住了。 向云珠走到門后邊時,門外再一次響起叩門聲,卻見與她一道站在門后的阿烏一聲吠叫也無,向云珠則是生氣地一把拉開門閂,一眼都未瞧門外之人,只惱道:“敲敲敲,敲什么那么多!以為我們都是聾子么?。慨?dāng)心我——” 她本是氣沖沖的話在抬眸瞧見門外之人時戛然而止。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門外之人,半張著嘴一時半會兒道不出話來。 他他他 “嗚……汪!”阿烏這會兒終是對著門外來人低低地叫喚了一聲,尾巴直搖,不見兇悍,反似見著熟悉之人般的熱情親近。 孟江南腳小,腳步慢,她是跟在向云珠身后,但卻和她有著好一段距離,這會兒她還在未近照壁,忽聽阿烏叫喚,以為當(dāng)真是來了歹人,不由心驚,當(dāng)即提了裙裾跑著過來。 這會兒向云珠已經(jīng)回過神,一瞬不瞬看著門外人喚道:“二——” 然她才張嘴,便見來人豎起食指按在自己嘴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既是讓她閉嘴,也是叫那正搖尾的阿烏不許再叫喚。 他飛快地將手放下時,孟江南神色匆匆地照壁后繞了出來,只見本是直挺挺站著的他身子一歪,一手按在心口上一手撐在門框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用懇求一般的語氣道:“還請姑娘賞小可一碗水喝。” “……”向云珠眼角抖了抖,正要說話,孟江南急急來到了她身旁,警惕地看著門外陌生男子的同時抓上了向云珠的胳膊,將她往后帶了兩步,拉開了她與對方之間的距離,“小滿,發(fā)生了何事?這位是……?” 向云珠張張嘴,對方此時猛地咳嗽了起來,那只按在心口上的手將衣襟抓得緊緊的,一副痛楚的模樣。 孟江南蹙起了眉。 “……”向云珠眼角又抖了抖,聽著這自小到大再熟悉不過的咳嗽聲,她只能把自己本要說的話往下咽,轉(zhuǎn)為道,“一個過路人,道是自己犯了病,想要討一碗水喝?!?/br> 孟江南未有即刻說話,而是緊蹙著眉盯著門檻外那低頭猛咳嗽的男子,好一會兒才道:“那請閣下在此稍待,我這就去為閣下盛一碗水來?!?/br> 她不放心地轉(zhuǎn)身往宅子里走,不忘扯了扯向云珠的衣袖,壓低聲音與她道:“此人來路不明,也不知是歹還是好,小滿務(wù)必當(dāng)心著些。” 向云珠僵硬地點點頭,瞥了門外人一眼,亦是壓低音量道:“小嫂嫂放心,我會注意的?!?/br> 孟江南也再瞧了門外那人一眼,這才快步往里走。 她要走快些,快些讓那人喝了水后離開,這夜里忽然來人總讓她覺得心有不安,而那人既是個帶病之身,緣何孤身一人?身旁也不見有個能夠照拂的人,他若真是犯了病,待會兒他喝了水后讓他自去醫(yī)館便是,她是知曉這附近醫(yī)館在何處的,她可為他指路。 總之,他須快些離開,一個陌生的男人在他們宅子前久留并非什么好事,總會讓她覺得心有不安。 但見孟江南的身影一消失在照壁之后,那一瞬前還咳個不停的男子忽地就不咳了,只見他面色紅潤,哪里像是犯了病的模樣? 向云珠飛快地跑到照壁旁,確定孟江南已經(jīng)往里去了,才又沖回到來人面前來,將聲音壓至最低,既震驚又歡喜地問來人道:“二哥你怎么忽然到靜江府來了???” 無錯,這站在門檻外的男子正是宣親王府老二項珪,著一身橘綠色纻絲褶子衣,腰間一條金鑲玉絳環(huán),腳上一雙皁皮靴,長發(fā)綰成束系于頭頂垂于肩后,簪一支青玉簪,頷下留著短短的青色胡茬,身材高大魁梧,夜色也難掩起勃發(fā)的英姿不凡的氣度。 項珪聽著向云珠有此一問,當(dāng)即一蹦指彈在了她腦門上,挑眉低聲道:“怎么著?你一個小姑娘能來我一個大男人就不能來?” 向云珠白皙的腦門上瞬間冒出了一片紅,可見項珪方才那一指彈得并不輕,向云珠也不生氣,只是抬手捂住自己的腦門,噘著小嘴哼哼聲道:“二哥你老彈我腦門!要是把我給嘣傻了怎么辦!” 項珪登時笑了:“說的好像你聰明過似的?!?/br> “二哥!”向云珠跺腳,“待會兒小嫂嫂過來我可就不配合你了!就讓小哥知道你來過!” “怎么跟兄長說話的嗯?”向云珠捂住了腦門項珪沒法兒再嘣她一指頭,便捏了捏她的鼻子,又挑眉道,“山上靜修三年學(xué)到的就是威脅兄長了?” 向云珠趕忙推掉項珪的壞手,鼻頭卻已被他捏得又是一片紅。 只見她張嘴要再說什么,卻見項珪身子就是一歪,整個人都倚到了門框上,一副隨時都會脫力歪倒的模樣。 “……”向云珠當(dāng)即轉(zhuǎn)身朝照壁方向看去,須臾果見孟江南捧著一碗水從照壁后繞了出來。 她快步走到向云珠身旁,看著門外無力靠在門框上的項珪,只來得及張嘴還未來得及道上一個字,便見項珪兩眼一閉,整個人順著門框往下滑,竟是昏厥了過去! 向云珠:“……” 孟江南:“……! 孟江南錯愕地看著跌在門前驟然之間不省人事了的項珪,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才是好了。 這會兒若是對其置之不理,若他有個甚么三長兩短,她這便是見死不救,可若將他移進宅子里,萬一他是個歹人,她們救他豈非就是也在作惡? 向云珠并不作任何表態(tài),倒不是她忘了,而是她想看看她這二哥到底能裝多久。 孟江南內(nèi)心一番強烈掙扎之后終是道:“現(xiàn)下已是深夜,若將其放在這兒不予理會并不妥當(dāng),小滿與我暫且將他移到廳子里歇著,瞧他何時能夠醒來,若是遲遲未醒過來,你我便為他將大夫請來瞧上一瞧,小滿覺得這般可妥?” 妥,當(dāng)然妥了!二哥裝這副樣兒,為的不就是光明正大地進到小哥的這處宅子來? “小嫂嫂不必擔(dān)心,有我在,即便此人真是歹人,也作不得惡?!毕蛟浦橄冉o自家小嫂嫂吃一粒定心丸。 不過,小哥這會兒又不在靜江府,二哥選這時候來此做什么?難道爹娘是沒有收到她托人送回去的信? 向云珠一邊同孟江南將“不省人事”的項珪往里抬的同時腦子里已冒出了好些個問題,她想不明白,再看一旁抬人抬得氣喘吁吁的孟江南,她一個沒忍住,在項珪的腿上掐了一把。 下一瞬,孟江南覺得手里抬著的陌生男子更沉了,邊喘著氣邊由不住道:“這人可真沉!” “……”向云珠心想,要是小哥回來知曉二哥這般來折騰小嫂嫂,定該生氣! 項珪此時則是在心中給自己這個弟妹打了個五分滿意。 非蠢笨之人,即便他裝作患病,她也未有全然相信,而是懷著警惕之心。 非自私之人,在懷疑他來路不明時將小滿從他面前拉開,并非只為自己著想,也為著旁人著想。 非無情之人,哪怕對他存有猜疑之心,也未有見死不救,反還將他移到了自家宅中來。 他見過的人形形色色,誰好誰賴他只消多看幾眼便能辨出,他的這個小弟妹,誠如小滿去信上所言,是個比京城內(nèi)那些個所謂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大多都要強上數(shù)倍的好姑娘。 哦對,還挺能干也沒有過多的講究的。 若他這般情況發(fā)生在京城任一千金面前,莫說能對他施以援手的屈指可數(shù),如他這個小弟妹肯彎下腰親自抬著他的怕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她雖非千金出身,但如今可是他們宣親王府的兒媳,身份已然抬在了那兒,她既已知曉了三弟的身份,便有的是資本自恃,可她卻未有給他絲毫自恃之感,但也非卑微維諾,很是大方一小姑娘。 而就算真找著這么一位會同她這個小弟妹這般決定的千金,也不見得會有她這般力氣。 他承認他確實挺沉。 呵呵呵,他這個小弟妹,挺好,且再讓他瞧瞧他還能再給她打幾分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2更時間沒法確定,我爭褥。 第138章 、138(2更) 阿睿見著孟江南與向云珠朝廳子抬來一男人,好奇不已,忙跟在她們身旁,待她們將項珪放在廳中的圈椅里后,他才眨巴著大眼睛問孟江南道:“娘親,這個人是誰呀?” 孟江南不答,而是反問他道:“阿睿可覺困了?” 她不問,阿睿還不覺著困,她這么一問,阿睿便覺自己的眼睛澀澀的,不由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道:“娘親,阿睿困了?!?/br> “那娘親就先帶阿睿去睡覺。”孟江南摸摸他的小腦袋,緊著看了一眼圈椅里昏迷的項珪,又是警惕地與向云珠小聲道,“小滿你且先看著他,我把阿睿帶去睡下了就來?!?/br> “小嫂嫂放心?!毕蛟浦辄c點頭,“就算他真是居心叵測之人,我也制得住他的?!?/br> “那也萬萬不可大意?!泵辖嫌侄凇?/br> 若是白日還好,偏這又是大晚上的,家里眼下沒個男人在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孟江南牽起了阿睿的小手,不忘也叮囑阿烏道:“阿烏在這兒陪著小滿,哪兒也不許去,明白么?” 阿烏立刻蹲直身子,“汪”了一聲,顯然是聽懂了。 孟江南又讓小秋將庭院里的桌椅收拾了之后,這才牽著阿睿的小手往后院方向去。 她一走,向云珠便開始估摸時間,待覺得她已經(jīng)帶著阿睿入了阿睿的屋時,向云珠擋酒就對正在院子里收拾的小秋道:“小秋,我想喝些甜茶,你去給我煮?!?/br> 小秋福了福身,放下手上活計,往庖廚去給她煮甜茶去了。 小秋還未離開時項珪便已微微睜了眼,待小秋一走,他當(dāng)即站起身子走到院子里,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盞茶,邊喝邊道:“蠢小滿,竟然不知給我倒盞茶,我看你是想活活渴死我?!?/br> “二哥你再這么不講道理,我回去了就告訴爹!”向云珠哼聲道。 項珪毫無所謂:“隨你說?!?/br> 向云珠當(dāng)即改口:“那我告訴娘!” “……你贏了?!彼心懖宦牭脑?,可沒膽不聽娘的話。 向云珠得意地翹了翹鼻子。 項珪不由得又捏了一把她的鼻子,偏她又不能叫,只能捂著自己的鼻子憤憤地瞪他。 項珪則是心情大好地順手拈了桌上盤中的一只小小的月團一整個扔進嘴里。 在以往,他是絕不會主動想要吃這入口甜膩膩的月團,倒不是因為他不喜糕餅這一類食,而是自小到大被宣親王妃做的月團給虐怕了。 他們兄妹四人一致認為他們娘做的月團那不叫月團,那叫石頭,項珪更是在幼時的一次仲秋夜被宣親王妃做的月團磕崩了牙!他至今都還記得那鉆心般的疼。 別個家吃月團是品嘗美味,他們家吃月團那是痛苦不堪!尤其還不止是只吃半個一個,每回爹都死死盯著他們吃完娘做的月團不可! 如此這般,宣親王妃直以為自己做月團的手藝愈來愈好,于是每一年仲秋的月團都做得比昨歲的多,是以每年仲秋分到他們兄妹各自手上的“任務(wù)”也就愈來愈多,項珪與向云珠每回都是含淚吃完的,這讓宣親王妃更是以為自己做的月團已經(jīng)好吃到讓孩子們熱淚盈眶。 后來,宣親王妃就不僅僅是仲秋做月團,平日里無事之時偶也學(xué)著下廚,她那災(zāi)難般的廚藝可想而知,偏生宣親王是個“我媳婦兒做的樣樣都是好的!”人,導(dǎo)致宣親王妃對自己的廚藝存在了深深的誤解,而在宣親王的聲色俱厲下,項珪兄妹幾人真真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都說不出。 項珪本以為自己替宣親王前去藩地戍邊后便不用再受宣親王妃廚藝的荼毒,尤其是那能成為他噩夢的月團的“虐待”,誰知他還未來得及高興,宣親王就有言在先:若軍中無要事,每年仲秋都必須回來陪他與宣親王妃過,不可尋借口不回,否則就不認他這個兒子了! 不過好在宣親王妃教訓(xùn)了他,道是藩地路途遙遠,為了一個仲秋就讓孩子來回折騰像甚么話,宣親王不敢反駁,項珪這才幸免于難。 至于他今年不在府里過仲秋,他已經(jīng)事先同宣親王妃說過,宣親王妃同意了,他才敢離京,否則他可不敢在這事上拂逆宣親王。 他們的爹一旦生起氣來,難哄得很! 向云珠也為自己在山中靜修三年不用在仲秋夜吃宣親王妃做的月團而開心不已。 向漠北三年之前又搬到了這靜江府來居住,宣親王府這些年的仲秋節(jié)就只有項璜夫婦陪著宣親王夫婦過,遠在他處的項珪與向云珠都會在這一天對自己的大哥大嫂深表同情。 而項璜自小到大都是個懂事孝順的,不似項珪這般從小就沒一日不將府上攪得雞飛狗跳的令人頭疼,是以哪怕宣親王妃做的月團再如何難以下咽,他都能含笑吃完,他的妻子自然也就是夫唱婦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