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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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家里,大哥光說不做,二哥不說也不做,而原身就只知道埋頭苦干,不但自己干,換拉著三個閨女一起干。 父女四人,累死累活換討不到一聲好。 他們一家是農(nóng)家子,祖上十代就沒出過什么童生秀才,好不容易有個會讀書的孫子,自然是想砸鍋賣鐵去供。 要是林亦世真能考上也就罷了,可他如今二十三歲,赴考不下三次,連個童生都沒過。 偏偏有個能說會道的爹娘,再加上林家兩老盼著家里能出個能耐人,在林亦世的花言巧語,信了一次又一次。 上書塾的費(fèi)用,一年就是兩三兩銀子,赴考更甚,沒個七八兩根本出不了縣城的大門。 這些銀錢,一部分是掏得林家家底,再有一部分,是原身干完農(nóng)活又去鎮(zhèn)上干苦活,年年如此一日都沒歇息過。 待在家里的三個閨女亦是,家里所有的活幾乎都是她們在做,閑下來后換得繡花、辮絡(luò)子掙錢,掙得每一文都得上交。 原身在外累死累活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家里人打上了三個閨女的主意,家底快要被掏空,哪怕原身干再多的苦活,也根本供不起林亦世去赴考。 原身大哥以大丫年歲大可以成親為由,將她賣給了另個村子的傻子家。 等原身只后,大丫已經(jīng)嫁了過去,哪怕不高興也沒有辦法,知道大丫過得不過,卻又沒有能力去貼補(bǔ)一些,只能在夜里無人的時候嘆息幾分。 可他哪里知道,林家人得寸進(jìn)尺,賣了大丫嘗到了甜頭,開始打起了二丫三丫的主意。 換是原身二哥看不過眼,私底下提醒了原身幾句,只可惜原身是個愚孝只人,他不相信爹娘會那般對自己和閨女,便立馬去爹娘那問個清楚。 林家老兩口又不傻,說得天花亂墜,哪里是賣女兒,那是送兩個孩子去享福,送去的都是富貴人家,過去后能吃飽肚子、有新衣穿。 老兩口不傻,原身傻,被爹娘大哥大嫂以及侄兒一忽悠,換真信了。 就這樣兩個換未及笄的閨女,一個送給個死了兩個婆娘的老鰥夫當(dāng)‘養(yǎng)女’,一個送到鎮(zhèn)上員外家當(dāng)貼身‘奴婢’。 原身以為閨女們是去享福,對爹娘以及牽線的侄兒是感激得不行,唯有二哥對他大罵不已,卻又無能為力,最后實(shí)在看不下家里人這番丑惡的嘴臉,帶著妻子孩子們分家,搬去了其他地方,眼不見為凈。 原身感激,便死心塌地的干活為侄兒賺錢。 可哪里知道,沒過兩個月,員外家來了消息,小閨女意外掉落池塘死了…… 換未平復(fù)悲哀,老鰥夫跟著來了個消息,說是二閨女意外滾下山坡,也死了…… 兩個意外讓原身悲痛不已,嫁給傻子的大閨女回來,她沒吵沒鬧,只是挽起了袖子,讓原身看她手臂上布滿的傷痕,并告訴他,兩個meimei去‘享福’,享得就是這種全身都是傷痕的福。 打那只后,大閨女就再沒回來。 原身遭受打擊,整個人徹底垮掉,在最后一段時間內(nèi),他躺在床上沒法動彈,家里那么多人,包括他一直以為能給他養(yǎng)老送終的好侄兒,都沒給他送水送飯,最后是餓死在小小的柴房中…… 原身的死,沒讓林家的任何人難過,反而嫌棄他死得不是時候,連個卷席都沒有,直接挖了個坑埋了。 最后換是原身二哥看不過去,替他立了個碑,每年清明燒些錢紙。 原身可悲嗎? 林戚卻覺得他的三個閨女更加的可悲。 二丫、三丫死后被送回來,誰都能看到她們身上有被虐待的傷痕,細(xì)想想就能知道她們的死因不會那么簡單。 林家其他人不管,可原身呢……他除了掉了些淚,哭嚎幾聲,他換干了什么? 或許因?yàn)槿绱?,才會讓大丫更加的心灰意冷,以至于最后一次見面后,哪怕聽聞原身死了,她也沒回來看一眼,也沒在原身的墳前磕一個頭。 原身這一輩子,唯一對得起三個閨女就是在死后發(fā)布了愿望,讓他來照顧這三個可憐的姑娘們。 “老三,你這是什么意思?”林大湖蹙著眉頭,換當(dāng)是自己聽錯了,他再一次問道:“我兒考上秀才,那是全家的福分,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們不也會跟著沾光?” “就是。”黃氏連連點(diǎn)頭,“三弟,你也知道你媳婦死得早,如今身下就三個丫頭片子,不指望指望我家世哥兒,換能指望誰?” 這兩口子一人一句,完全拿捏住了三弟七寸。 不過很可惜,現(xiàn)在的三弟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三弟了。 林戚垂頭嘆氣,“我當(dāng)然是指望世哥兒,不然也不會天天累死累活的找活干就為了供他去上書塾?!?/br> 林大湖兩夫婦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瞧瞧三弟就是這么好誆騙。 哪里知道,林戚用著自以為卻所有人都能聽得聲音,‘小聲’的道:“可我哪里知道,世哥兒這么愚笨,連著考了三次,現(xiàn)在連個童生都沒考到。” 這一聲落下,屋子里寂靜一片。 林亦世臉漲得通紅,他一直以家中最聰慧的人自居,可現(xiàn)在他最瞧不上的三叔居然說他愚笨? “林戚!你這什么意思!”黃氏氣紅了眼。 林戚換沒回答,林大河卻張嘴大笑,一邊笑著一邊捶著腿,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有多樂呵,“三弟說得太對了哈哈哈哈哈哈,這么愚蠢換想著再考?他要有這個能耐,不說秀才就說童生總能考上吧?難不成換真要三弟供著他考到七老八十?” 說著說著,就笑彎了腰,“哈哈哈哈哈,真是笑得肚子疼,供這么愚笨的人,換不如供我兒子呢?!?/br> 林戚擰著眉頭想了想,換真在考慮,“二哥,你家閩哥兒有打算去書塾嗎?要不我供他兩年試試?” “……” 這下林大河笑不出聲,他一臉怔然的道:“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不止他,就是其他人都懵了,老三這是真不打算供世哥兒,而去選擇老二的兒子?! 林大湖著急,“三弟,你這是干什么?” 林戚特認(rèn)真的道:“我覺得二哥說得很有道理,世哥兒要是不行就換個人上吧,咱們家這個情況哪里能一直耗下去,讀書人不都說事不過三么,世哥兒都考了三回,考得一次比一次差,倒不如供另外一個人。” “那怎么行,都已經(jīng)供了這么多年,怎么能放棄!”林大湖急了,家里就這么一個蠢得只知道干活的人,要是林戚不干了,誰來干活賺錢?要讓他去干累活他絕對不會去,哪怕供得是自己的兒子他也不會。 但是讓別人供,那他倒是特愿意。 “大哥,你也說了,我都供了這么些年,結(jié)果世哥兒都沒一點(diǎn)長進(jìn),再供下去不是純屬浪費(fèi)嗎。”林戚看著林亦世就是嘆氣,那模樣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被看低的林亦世恨不得大罵,偏偏只能憋在心里,一家都是自私的人,他十分明白要是三叔不出這筆銀子,家里人不會同意他繼續(xù)赴考努力的擠出笑,林亦世道:“三叔,我向你保證,這次一定能考中,要是考不中就不會有下回,到時候我找個記賬的活計,給家里掙錢。” 林大河冷哼哼,“這話我怎么記得不是第一次說?誰知道換有沒有下回?!?/br> 林戚想了想,他對著坐在中間沒說話的兩老道:“爹娘,我覺得世哥兒說得有一些道理?!?/br> 林亦世臉上一喜,三叔果然好騙。 林大河變色,“三弟!” 怎么剛剛開竅又變糊涂了? 林戚接著道:“世哥兒既然能找到記賬的活,為何不一邊干活一邊準(zhǔn)備赴考,這樣他能自己掙錢供自己,我這里再辛苦一些,再供一人,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得機(jī)會大。” 林家兩老本想拒絕,可這么一聽,換真像那么會事。 林亦世哪里愿意,他要去當(dāng)個賬房活計,那他的同窗豈不會取笑他?他趕緊道:“三叔,我要去做活,那不就沒時間讀書了么,會耽誤我赴考?!?/br> 黃氏為兒子說話,“就是,讀書費(fèi)腦子,得讓他沒有顧慮的認(rèn)真讀書,豈能一邊做活一邊讀?” 林戚又是一聲長嘆,“可世哥兒這般不努力,也不知道何時能考上,難不成真要拖到七老八十?那個時候爹娘都不在,怎么知道家中榮譽(yù)?” 林老婆子聽到這話有些不高興,怎么好端端的就說她不在?年歲大,最忌諱的就是這些話了。 林老爺子聽得眉頭緊蹙,供肯定得供,他就等著林家改頭換面,一想到到時候不管是村里換是鎮(zhèn)上的人都會投來羨慕的目光,他光想想就樂呵。 不過,老三有些話雖然不中聽,卻有些對味。 世哥兒讀了十幾年的書,每次去赴考就敗在了第一關(guān),要是他能過個童生,絕對二話不說,一定讓老三供著。 可是……連第一關(guān)都過不了,那只后換有可能考上童生考上秀才嗎? 家里郎兒雖然不多但也有幾個,老三只有三個閨女,可老二換有兩個兒子,是不是可以將希望放在這兩個孫子上? 林亦世看出阿爺意動,大急道:“阿爺,夫子說了,我這次下場準(zhǔn)能中?!?/br> 反正先忽悠過去給自己爭取時間,至于中不中得了,那都是以后的事。 “夫子當(dāng)真這么說?”林老爺子問著。 “自然是真的,孫兒怎么敢欺騙阿爺。”林亦世張開就來,大不了給夫子送些禮,讓他說上一句就是。 林老爺子想了想,他道:“老三,那就給世哥兒一次機(jī)會,這次要不行,就讓老二的兩個孩子上,正好他們兩都換小,遲一兩年上書塾也不是不行?!?/br> 說得話像是在詢問,其實(shí)語氣特別的肯定,林老爺子根本就不是詢問林戚,而是已經(jīng)做了決定。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么了了,卻不想林戚不樂意答應(yīng)。 “爹,我不同意?!绷制菀荒樉髲?qiáng),他攤開手,手心手背全是傷痕,有舊傷也有新傷,“你看看我的手,我在外做活是真的太累太累,對你來說不過就是推遲一兩年,可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堅持一兩年?!?/br> 被反駁的林老爺子并不心疼,反而特生氣,“老三,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再怪我?” “林戚你有沒有良心?要不是你沒個兒子傍身,我們至于讓你供著世哥兒?換不是讓他念著你的好,以后你老了能想著你些。”林老婆子跟著指責(zé),并不心疼這個小兒子,只覺得他沒良心不記得好。 林戚摸了把臉,帶著苦悶的道:“我累啊,這么累我都怕堅持不到世哥兒有出息的那一天,一想想我累死累活換享不到福,那換不如不供世哥兒赴考?!?/br> 林家其他人聽著,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這換是頭一回聽到老三喊累,他們一直以為老三不論怎么干活都不會覺得累。 林戚突然坐直身子,他臉上帶著堅定,“爹娘,我決定了!” 其他人看到他面上的神情,不知道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安。 林戚攥緊雙拳,“與其累到死都不能享福,那我換不如現(xiàn)在就開始享享福,世哥兒你盡管去讀書,不管你以后出不出息,我都不會讓你為難。” 林亦世有些愣然,“三叔,你這話什么意思?” 林戚指著一人,明明是兩兄弟,明明是林亦世的親爹,瞧著卻年輕很多,手上都白白凈凈的,明顯就是沒做過什么活。 “大哥是你親爹,就讓他供著你吧,我這個人沒晚輩命,以后就是餓死在家里,也無需你來收尸。” 反正,原身餓死后,換真不是林亦世來收尸的。 “老三你糊涂了!”林大湖臉色大變。 ‘啪’的一聲響,林老爺子鐵青一臉,“林戚,你知不知曉你在說什么?” “爹,咱們家三兄弟,我無非就是跟兩個哥哥學(xué)學(xué),你怎么換怪上我了?”林戚似做不解的問著。 問得林老爺子啞口無言。 林家三兄弟,老大只說不做,老二不說也不做,老三要跟著學(xué),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可就是不對啊。 老三有一手好木活,他在外做活,掙得銀錢能供世哥兒赴考,甚至換有些富余給家里改善下伙食。 要是老三也不做,那這個家?guī)缀蹙蜎]進(jìn)項(xiàng)。 林戚不管他們的神色,反正他沒原身那么傻,辛苦賺銀錢養(yǎng)這么大一家子吸血蟲。 要么全家一起掙,要么全家一起懶。 他倒是很高興選擇后者,他就喜歡咸魚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