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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還是沒開燈,可也沒有拉窗簾,依稀有云城的燈火透進來,明明滅滅,映得江遇的臉也忽明忽暗。 沒有人說話,空氣里安靜得似乎能聽見灰塵簌簌落下的聲音,江遇坐在床旁,腦子里空蕩蕩的,仿佛一潭死水。 林見汐問他的問題,他其實是知道答案的,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可以用“一時沖動”給自己辯白,可以說我是被嫉妒沖昏了頭,但怎么狡辯,也無法抵過他的心知肚明,他是清醒的,所謂的沖動不過是在腦海里想過千萬次的蓄謀已久。 所以他不敢回答,他怕把快要崩潰的林見汐嚇到徹底崩潰。 他做的時候沒想過其他,滿腦子都是窮途末路的瘋狂,做完了,他終于想起來,他們不是電影里身處絕境的情人,沒辦法做完一次愛就一起笑著共赴黃泉,他們還有漫長的未來。 ……那么久的未來,到底應該怎么辦呢? 林見汐會恢復過來嗎?會原諒他嗎?會再要他嗎……不可能,他自己想一想都知道,不可能了,哥哥不會再原諒他,也不會再要他,他親手堵死了一切退路,這下他終于真正成了一只走投無路的流浪狗。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為什么世界上沒有時光機,江遇絕望地想,他愿意付出一切代價,趕在林見汐進家門的前一秒,親手殺了他自己。 林見汐躲在被子里,但是并沒有睡著。 他想不明白,江遇怎么會突然變成現(xiàn)在這樣,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林家一家人都遵紀守法好好做人,江遇就算不是他們家的崽子,在這種環(huán)境熏陶下,也不該突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一個胡作非為的神經(jīng)病吧? 是因為他嗎?是他把江遇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嗎? ……不對,關他什么事,就是江遇自己有病。 只差一分鐘,江遇等了那么久,為什么不能再多等一分鐘。 他心里的火氣又重新燃燒起來,燒得他渾身都難受,像是快要炸裂的氣球,最后他忍不住了,一掀被子,把江遇撲倒在地,卡上他的脖子。 江遇順從地躺著,仿佛一塊隨他怎么搓圓捏扁的橡皮泥,沒有一點之前發(fā)瘋的強硬。 他現(xiàn)在又開始裝乖了。 林見汐氣得頭暈眼花,手上不自覺加重了力道:“我現(xiàn)在要是掐死你,你會還手嗎?” 江遇被勒得呼吸不上來,說不出話,于是只好輕輕搖頭。 “那我掐死你好不好?”林見汐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從胸腔里震動出來的一般,一字一句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免得你到處發(fā)瘋,跑到外面亂咬?!?/br> 江遇點點頭,艱難地吐出一個模糊的字節(jié):“……好?!?/br> 林見汐扼制他的手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死在他手里的時候,那雙手一松,他終究沒能圓夢。 真遺憾,他恍惚地想,哥哥真小氣,從前不答應他,現(xiàn)在連這個愿望也不滿足他。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林見汐手撐著他的肩膀,艱澀地問:“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從你對我笑的時候?!苯鲩]上眼睛:“太久了,哥哥?!?/br> 林見汐感覺到什么,輕顫著抬起手,摸上他的臉,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第30章 從他對他笑的時候?那得是什么時候? 林見汐腦海里混亂一片,根本想不出答案,更何況他記憶里,在他發(fā)現(xiàn)江遇喜歡他之前,他從來沒和江遇吵鬧過。 隔壁家的親兄弟隔三差五還要打得雞飛狗跳,他們這一對假的倒是年年歲歲好得不分彼此,也難怪熊璨經(jīng)常說他們倆根本不像是兄弟。 現(xiàn)在來看,他們倆的確不是兄弟。 他心很亂,像一只漏氣的氣球,沒辦法用理智牽引,只能漫無方向地亂飄。 他迷茫地站起身,剛往外走了一步,就被人攥住了腳踝。 江遇用的力道不輕不重,但他還是顫了一下,仿佛被捏住弱點的貓。 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自己腳踝有這么敏感? “你要去哪?”江遇問。 林見汐沒理,他現(xiàn)在不想和江遇說話,只想出去靜靜,可他沒能走成,江遇一改方才心如死灰的狀態(tài),迅速把他撲倒進床。 “你要出去?”江遇驚慌又偏執(zhí)地盯著他:“你想去哪?你還會回來嗎?” 要是放在從前,這樣的肢體接觸,林見汐并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礙于剛才那一次強迫的經(jīng)歷,他現(xiàn)在很抗拒江遇的靠近,全身心都用在怎么把他踢開這件事上,根本沒注意江遇的眼神。 那是只有走投無路的困獸才會有的,瘋狂的、孤注一擲的眼神。 “滾啊,離我遠點——唔……” 被捂住嘴,林見汐說不了話,終于抬起眼,對上江遇的視線。 目光接觸,他怔住了。 江遇眼眶通紅,悲傷又堅決地看著他:“我不會讓你離開的,哥哥。” 林見汐大腦轉了好幾個彎,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你想關著我?” 江遇沒有開口,但他的眼神足以回答這句話。 這太荒唐了,林見汐十多年來對江遇的一切認知,都在這短短幾小時里天翻地覆。 “江遇,”他問:“你是真的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