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將身上的圍裙解了下來。

    初蘅指了指身后的朱秀麗，道：“朱阿姨找你有事，我先回房間了?！?/br>
    說完便背著書包先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等見著初蘅進(jìn)了房間、并將房間門關(guān)上之后，朱秀麗才壓低聲音開口道：“你突然辭職，公司要扣你的押金的，一個月就白干了……你好好的到底怎么了？”

    她們倆在同一個家政公司上班——當(dāng)初還是朱秀麗將林素芬介紹過去的。

    朱秀麗聽公司經(jīng)理說了這件事，便立刻來找她了。

    半個小時前，林素芬剛給袁月打了電話，說要辭職。

    電話那頭的袁月很是驚訝，“你這才來干了一個月，我好不容易把我家里的規(guī)矩都教給你了，你現(xiàn)在說要辭職就辭職，那我家里的這么多事誰來做呀？”

    但林素芬的態(tài)度是異常的堅決：“不好意思啊，但我家里是真的有急事，這份活干不了了?！?/br>
    袁月被氣了個半死，本想再和電話那頭的林素芬理論一番，但她轉(zhuǎn)念一想，保姆這樣突然辭職，自然是不合規(guī)矩的，她將這事投訴到家政公司去，家政公司起碼要賠自己一半的中介費，要是運氣好，全部中介費都拿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想著，袁月便威脅道，“你不來就試試看吧?！?/br>
    說完便直接掛了電話。

    而辭職的個中內(nèi)情，林素芬自然不能對外人說。

    因此她當(dāng)下只是對著朱秀麗含糊道：“也沒什么，就是袁家的女兒，那個陸杉杉也在附中讀書……我在她家當(dāng)保姆，我怕給孩子丟人?！?/br>
    朱秀麗愣了愣，然后才壓低了聲音問：“你怕蘅蘅嫌你丟人？”

    林素芬苦笑一下，沒有吭聲。

    見林素芬沒有說話，于是朱秀麗便確認(rèn)了自己的猜想。

    朱秀麗嘆了口氣，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們干這行的，雖然說不偷不搶，但說出去的確是伺候人的，也不怪孩子覺得不好意思?！?/br>
    朱秀麗的老公以前和初蘅的爸爸是同一個車間的，兩家都在工廠的家屬大院住了十多年，她可以說是看著初蘅長大的。

    小姑娘小時候倒還看不太出來，但是越長大越聰明，從小學(xué)開始便是年年都考第一；也越長大越漂亮，家屬大院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盯著——林素芬是向來不管這個女兒的，也就是初蘅自己早熟懂事，這才沒有被壞小子拐帶得誤入歧途。

    當(dāng)初朱秀麗的兒子杜浩和初蘅同在三十二中念書，初蘅的成績好，朱秀麗知道兒子的成績料想是考不上什么好學(xué)校，可是家里條件不允許，家教是請不起的，于是她便提著幾只雞鴨、厚著臉皮跑去敲初家的門，央著初蘅幫自家兒子補(bǔ)補(bǔ)課。

    要說初蘅平時看起來冷冰冰，但那次倒也沒有拒絕朱秀麗，居然還真的給她家兒子補(bǔ)了好幾節(jié)課，甚至還將自己的筆記借給她家兒子復(fù)印。

    后來朱秀麗的兒子雖然還是沒能考上高中，但卻考上了一個還不錯的職高，朱秀麗心里是很感激初蘅的。

    這樣想著，朱秀麗便忍不住幫小姑娘辯解了一句：“十幾歲的小姑娘，哪有不愛面子的？再說了，真要論起來，蘅蘅也沒哪一點是比不上那個陸杉杉的?！?/br>
    初家的這個小姑娘，長得好看腦子又聰明，生在他們這個工廠大院里……哎，是真的可惜了啊。

    “我是來和你說正事的，差點忘了。”朱秀麗想起來，“那個袁家不做就不做了，我之前就聽別人說過，她們家給的錢不多破事兒還特別多。我現(xiàn)在待的這戶人家在招人……這家人工資開得高、活兒也不累，我每天就是幫忙照顧狗，人家給我這個數(shù)——”

    說著，朱秀麗便對著林素芬比出了一個數(shù)字，“你要是來的話也差不多是這么多錢?！?/br>
    林素芬有些驚訝，“那……人家能要我嗎？”

    “這個包在我身上。”朱秀麗拍拍胸脯保證道，“他們家太太人好，也特別好說話，我向她推薦你，肯定沒問題的?！?/br>
    說完，朱秀麗又拍了拍林素芬的肩膀，道：“他們家就一個兒子，在十中上學(xué)……反正這回肯定不是你們家蘅蘅的同學(xué)了，不用擔(dān)心孩子會覺得傷面子。”

    初蘅靠在房間的門板上，靜靜地聽著外面的人說話。

    她并沒有想到，林素芬居然會為了照顧她的面子而從陸杉杉家辭職——可這又的確是事實。

    她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最終也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初蘅原本想要打開門，告訴林素芬，自己并不在意這些無聊的東西，也并不覺得有一個當(dāng)保姆的mama丟人，所以她沒必要為了自己的面子就丟掉工作。

    直到門外的朱秀麗說重新給林素芬再介紹一份更好的工作時，初蘅才慢慢松開了放在門把手上的手，重新坐回到了書桌前。

    她打開書包，從隔層里拿出了一個信封。

    因為年齡不夠，還不能辦銀行卡，所以初蘅當(dāng)家教賺的那些錢也沒地方存，只能一直隨身帶著，要用的時候就拿。

    初蘅打開那個信封，點了一遍里面的錢。

    雖然裴太太給她的家教課時費已經(jīng)漲到了三百塊一小時，但她做家教的時間并不算長，而且平時的生活費、伙食費和學(xué)習(xí)資料費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錢。

    她能存下來的錢并不是很多。

    于是初蘅又點了一遍信封里的錢，最后她抽出了三百塊錢，放進(jìn)自己的錢包里——起碼能撐完這個月了。

    然后她便拿起那個信封站起身來，走出房間，放在的客廳里的桌子上，低聲道：“家里要是沒錢了，就先用這些吧?！?/br>
    說完也不等林素芬回答，便重新回了房間。

    第二天，林素芬便被朱秀麗帶著去那戶人家應(yīng)聘了。

    路上朱秀麗和她絮絮叨叨地說著——

    “他們家人口簡單，主人家就一家三口，先生不太好說話，但他平時白天都不在家，也就是晚飯的時候能遇著；他們家兒子也是一大半時間住學(xué)校，不怎么回來。

    太太為人是很好的，也不折騰人，唯一的要求就是特別要干凈。他們家的活兒都不累——要不是之前那個阿姨回家?guī)O子去了，還真找不到這樣的工作。喏，現(xiàn)在廚房里已經(jīng)有兩個人了，你來的話估計也就是幫忙買買菜，平時也就見得到太太一個主人家?！?/br>
    話畢，朱秀麗又道：“哦對了，差點忘了和你說，這家人姓季，你待會兒進(jìn)去了，叫季太太就行了?！?/br>
    運動會的第二天，cao場上依舊是熱熱鬧鬧的。

    不過此刻，圍繞在初蘅旁邊的符微月和小胖頭魚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畢竟昨天陸杉杉故意搞事情，還搞得全校皆知……從昨天到今天，學(xué)校貼吧里全都是在討論初蘅mama和初蘅家境的，小胖頭魚看著就覺得很生氣，這些人仗著披了馬甲就胡說放屁，真的很討厭！

    初蘅早就察覺到她們倆的態(tài)度，但也沒吭聲，等將耳機(jī)里的英語聽力聽完了之后，她才伸手揪過胖頭魚，“有貼吧賬號嗎？”

    “那當(dāng)然，魚魚有四十多個小號呢！”

    初蘅若有所思道：“四十多個號都是你拿來給?；ù筚愃⑵钡膯幔俊?/br>
    這都能被猜到？

    小胖頭魚鼓起了臉頰，敢怒不敢言。

    初蘅捏一把她的臉頰，然后道：“借個賬號給我發(fā)帖子?！?/br>
    停頓了數(shù)秒，初蘅又搖搖頭，“不不，你用第三人視角幫我發(fā)吧，就說你從小就認(rèn)識我，我家里一直很窮，爸爸早死，mama真的是保姆，然后從小就要做家務(wù)，放學(xué)回家要去幫忙擺攤賣燒烤，放假也要去打工賺錢，從來都沒有時間寫作業(yè)，更沒錢買輔導(dǎo)書上輔導(dǎo)班之類的?！?/br>
    小胖頭魚愣了愣，隨即笑出了經(jīng)久不息的豬叫聲：“可以可以！不愧是蘅姐，這都能凡爾賽起來！”

    蘅姐雖然嗶嗶了一大堆，但核心思想就是——

    我家里很窮，沒時間看書也沒錢上輔導(dǎo)班……所以我考第一名碾壓你們就是純粹的聰明，沒有別的了。

    真的、就只是、因為、聰明。

    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蘅姐居然還要進(jìn)一步鞏固自己的天才學(xué)神人設(shè)哈哈哈哈哈！

    見初蘅并沒有將學(xué)校貼吧里的這些議論當(dāng)一回事，符微月和小胖頭魚也立刻輕松了起來。

    本來就是嘛！攀比家境是最無聊的事情啦，魚魚家那么有錢，可魚魚說過什么了嗎？

    等到小胖頭魚將那個由初蘅一手打造的“熟人爆料貼”發(fā)出去了之后，貼吧上議論初蘅的聲音瞬間就小了許多。

    而那個帖子下面的回復(fù)畫風(fēng)也變成了這樣——

    【內(nèi)容引起不適，已舉報?！?/br>
    【沒想到逛個貼吧都能被凡到，所以蘅姐成績碾壓所有人就是單純的智商……失敬失敬！】

    【你說別人我都不信，但你說蘅姐放學(xué)回家不看書我是真的相信……謝謝有被刺激到，卸載貼吧滾去學(xué)習(xí)了。】

    甚至有人懷疑這個帖子的內(nèi)容都是瞎編的——

    【難道你們不覺得這個帖子凡味超標(biāo)嗎？昨天不是還有人看到初蘅被叫‘大小姐’？怎么一下子又變成孤苦無依小白菜了呢？

    合理懷疑這個帖子是個陰謀，說不定就是初蘅她自己發(fā)的，就是為了進(jìn)一步加強(qiáng)自己的天才學(xué)神人設(shè)！】

    有贊同的——

    【說得很有道理啊，宋公子明顯就和她認(rèn)識，應(yīng)該是宋家的親戚吧？怎么可能很窮呢！我看就是酸雞陸33故意造謠人家！】

    【lss真的很酸雞惹，只要是比她聰明比她好看的女生她就看不慣人家，都不說初蘅了，胖頭魚雖然不聰明可也比她漂亮多了啊，她還天天發(fā)學(xué)霸?；ǖ耐ǜ謇?！不要face！】

    也有反對的——【什么叫人設(shè)啊？我蘅姐本來就是隨便學(xué)一下也能吊打你們啊！s 我看樓上就是唐燁的小號吧，你初中的時候總是考第一不代表第一名就是你的啊，人家初蘅喬皙考第一名之后你都唧唧歪歪半年了，有勁沒勁啊，你就對第一名這么意難平??？承認(rèn)妹子就是比你聰明很難嗎？】

    【樓上好像真的是唐燁的小號，這么閑的么？看來是你爸媽給你請的補(bǔ)課名師給你布置的作業(yè)還不夠多……升高中之后就沒考進(jìn)過三十名以內(nèi)，蘅姐不寫作文總分都比你高，你還好意思說蘅姐是立人設(shè)？你又是個什么人設(shè)？智障嗎？】

    話題瞬間被帶偏——【女生也就是死讀書，要認(rèn)真學(xué)習(xí)起來根本就比不過男生的。大家在這說八卦，你故意提性別又是在搞對立吧？】

    【就是啊，你們女生就是適合這種填鴨式教育而已，真到了社會上，做到高層的還是男人?！?/br>
    至此，這個高樓徹底被帶歪了。

    沒有人再討論初蘅的家境問題，整個貼吧都開始了【到底是男生聰明還是女生聰明】的大混戰(zhàn)。

    符微月拿手機(jī)偷偷看了貼吧上的帖子，也終于放下心來。

    對嘛對嘛，聰明這一點就已經(jīng)很值得人崇拜了，為什么還要糾結(jié)別人的家境呢？非要家境也碾壓眾人才值得崇拜嗎？

    可如果父母有錢算是zigong彩票的話，那像蘅蘅這種天生就聰明又漂亮的人，不也算是另一種zigong彩票嗎？

    cao場另一頭的宋引，看了一眼貼吧上冒出來的新帖子，便也默默將手機(jī)放了下來。

    舅媽的確是保姆不假，但十幾歲的女孩子，總是會有些虛榮心的吧？

    他原本想上去回復(fù)說初蘅是自己家的表妹，這樣一來估計就沒什么人嘲笑她的家境了。

    現(xiàn)在這樣的話……也好。

    他剛將手機(jī)放下來，療養(yǎng)院的電話便打來了。

    電話那頭的宋老夫人兇神惡煞地問：“讓你給果果的東西你送到了沒有？”

    宋引一時間大為頭疼。

    個中內(nèi)情還要從昨天晚上說起。

    昨天下午奶奶回到療養(yǎng)院、被保姆服侍著去睡覺之后，宋引就松了一口氣。

    可誰知道晚上九點來鐘的時候，剛睡了好長一覺的宋老夫人又打來了催魂奪命call：“你把我果果藏到哪里去了？”

    宋引：“？”

    又犯病了？

    沉默了幾秒，然后宋引很謹(jǐn)慎地開口道：“果果她還沒找到啊……不過最近有點線索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