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站在船邊望著漸行漸近的島嶼, “如何定義真實？”

    “最貼近你們對真實世界的想象, 就是真實的世界了?！贝蚱届o回答。

    踏上島的那一刻, 身后的一切消失無蹤。高樓大廈霓虹萬千，跑車嗡鳴著飛馳而過, 他們仿佛憑空出現(xiàn)在這條街道上。

    千梧稍怔忡的片刻, 江沉攬著他的胳膊把他往里推了推，騎著機車的黃毛青年一聲口哨揚長而去。

    伴隨著那聲口哨聲，久違的帝都夜晚撲面而來。

    “我甚至懷疑能找到我從前的學(xué)校?！迸砼眍拷Y(jié)舌，眼睛到處盯，“我去我去, 這是不是那個哪？那個那個, 帝國美術(shù)館附近！”

    屈櫻眼眶微微泛紅, 低聲道：“從這開車三十分鐘就能到我的餐廳。”

    鐘離冶說，“我的診所在郊區(qū), 但人都站在帝都的大街上了，再遠又有什么好怕的?！?/br>
    “你們冷靜一點?！苯链蛄恐笥?，“這都是假的, 看看街上這些人?！?/br>
    街上人潮洶涌，眾生百相，穿JK的女生戴著耳機行走，出租車停下, 女白領(lǐng)涂上了鮮艷的口紅，指尖晃著夸張的耳環(huán)推開酒吧的門。小酒館門口，大叔用粉筆擦掉了黑板上的新鮮海膽特供幾個字，掛上售罄的牌。

    千梧輕輕點頭，“確實都是假人?！?/br>
    “這怎么看出來的？”彭彭皺眉嘟囔，“我瞅著都比我還真呢，你不信，我現(xiàn)在上去掀那JK的裙子，她鐵定會打我?！?/br>
    “我跟你賭她會哭著跑開，比打你更常見的套路?！鼻嗍执г诳诖?，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每個人的反應(yīng)都太僵化了，看他們一秒，就能猜到他們要去干什么，下一步會有什么動作和反應(yīng)，這還不夠假嗎？”

    “你這樣一說……”彭彭忽然警覺，“好像是的哦?！?/br>
    “也就是說這其實是神經(jīng)仿照我們的世界捏造出來的假象，是一種精神犒勞。”鐘離冶嘆了口氣，停住腳步道：“即使我們回家也無法遇見真實的朋友家人。這樣的話，似乎也沒那么想回我那小破診所了?！?/br>
    眾人在一起小聲商量下一步去哪，千梧抬頭環(huán)望林立的樓宇，目光遠遠地鎖定不遠處一座高塔。從東數(shù)第二列上面第二個窗，那是他曾經(jīng)在帝都的公寓。上大學(xué)后開始租，他和江沉曾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分手后他便離開了帝都，天南海北到處旅居，打著尋覓靈感的幌子，刻意回避這座城市。

    “你們有人住得近嗎，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屈櫻問道：“這個時間英早就閉店了，去了也沒用?！?/br>
    眾人集體沉默，彭彭忽然朝江沉看過來，“你呢，你難道不該有一座城堡嗎？”

    “想什么呢?！苯翢o奈道：“軍部離這至少七八十公里，江家在北邊。”

    千梧輕輕嘆口氣，“那，有人身上有錢或者手機嗎，找個酒店住吧。”

    “手機大家都有，但當初進了神經(jīng)就沒信號，現(xiàn)在早沒電變磚頭了?！迸砼硪贿呎f著一邊抻開福袋開始掏，掏了半天，忽然發(fā)現(xiàn)江沉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你連手機都沒有嗎？”

    江沉猶豫片刻，“進來前，我在一個酒會上。”

    彭彭：“So？”

    江沉不語，千梧忽然挑了挑唇，“江少帥參加酒會哪用隨身帶手機，請人敘舊都要打發(fā)勤務(wù)兵跑腿?！?/br>
    “原來如此?！迸砼砘腥淮笪颍柏毟F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千梧扭過頭，江沉正有些無奈地看著他，片刻后低嘆一聲擺手道：“算了，我在這附近有間私宅，就是很久不住了，走路十分鐘，你們跟我來吧。”

    千梧心頭忽然一顫，抬眸望去，江沉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那條熟悉的街道上走去了。

    這是帝都市中心，聲色犬馬與神秘幽靜交織。繁華的酒吧街往后繞兩條街道，就是安靜的居民區(qū)。

    江沉身上的風(fēng)衣有些褶皺，頭發(fā)也稍凌亂，但他轉(zhuǎn)身走入那個久遠記憶中的小區(qū)時，背影卻依稀還和當年一樣。

    千梧腳步緩慢，和另外三人一起跟在后面。

    “你們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這什么地段啊，有私宅，還很久不住？放著收租也能養(yǎng)活十個我了！”彭彭一邊左右環(huán)顧一邊嘟囔，“有錢人就是燒的！”

    “別用有錢人這三個字來說江沉，帝國軍隊指揮官和富豪壓根不能算一條道上的。”鐘離冶淡笑著走在他身邊，“往昔之門是真實的過往，里島卻是虛假的現(xiàn)在，有點意思。”

    千梧安靜地走在三人之中。當所有這一切和江沉即將帶他回到那間公寓交織起來，恍惚中他竟有點難分辨何真何假，什么是過往，什么是現(xiàn)在。視線中皆是江沉的背影，腦子里想的，大概也是他。

    江沉停在熟悉的樓門前，卻忽然蹙眉道：“怎么回事。”

    千梧抬眸看去，原本該是直棟電梯的門口卻掛著一塊不倫不類的霓虹燈牌，上面用五彩斑斕的燈管寫著幾個字。

    里島夜店。

    今夜通宵，有駐唱，歡迎玩家光臨。

    “不會吧，連這里都有觸發(fā)？”屈櫻嚇一跳，“而且入口剛好在江沉私宅？”

    彭彭用刀子眼盯著江沉，“說！你到底跟神經(jīng)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苯谅曇粲行┎粣?，似是對神經(jīng)隨意篡改這一處入口非常不滿，“無論剛才我們決定去哪，應(yīng)該都會觸發(fā)這個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