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蘇融懷疑,自己是否趁著酒醉,對越晟做過什么事情。 才會讓這只小狼崽反應這么強烈,連酒都不敢沾了。 蘇融坐下后不久,就看見上邊有小太監(jiān)更換御座前的酒盞,四面漸漸安靜下來,越晟應該很快就到了。 蘇融在底下閑著無聊,一手輕撥了撥桌上的琉璃盞,目光到處轉了兩圈,仔細地辨認了一下來赴宴臣子的臉,發(fā)現(xiàn)只有一小部分他才認識。 當年蘇丞相派系的勢力,已經所剩無幾。 蘇融當年心高氣傲,不屑于一些陰私手段,并未建立獨屬于自己的關系網,如今便遭到了反噬。 看來這三年來,越晟沒少清洗朝中勢力。 當年自己的存在,對越晟果然是個極大的威脅。 傅水乾在最前頭落座,不停地有人上來和他攀談,傅水乾有點不耐煩,通通擋了回去。 其他人見他神色不耐,知他心情不好,于是識趣地不再近前。 傅水乾此時很郁悶,他覺得只要是方雪闌在的地方,他就渾身不自在。 方雪闌永遠目光灼熱地盯著他看,傅水乾甚至懷疑只要自己落單,方雪闌那人能直接撲上來扒他的衣服。 ……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 傅水乾喝了兩口酒,視線不小心又撞到斜對面的蘇融身上。 在傅水乾眼里,方雪闌今日和平時不太相同,具體哪里不同他也說不出來,但今天這人顯然順眼多了。 傅水乾盯著蘇融看了一會兒,漸漸皺起眉頭。 蘇融正心不在焉地晃著酒杯,眼神四下亂晃,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眸神采飛揚,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傅水乾似乎都能清晰看見他眼尾的紅痣,明艷至極。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傅水乾心想。 老天爺給了方雪闌一副好皮囊,然后收走了他的腦子和廉恥心,草包美人不過如是。 蘇融原本正打量落座各處的臣子,從他們的神情動作,以及部分談話內容推測這些人目前的陣營。 越晟這幾年的皇帝當?shù)妹菜七€不錯,臣子間拉幫結派的現(xiàn)象少了很多,比起蘇融當年時候,現(xiàn)在的臣子甚至不敢在宴會上多和同僚說兩句話。 回想起蘇融當權的時候,只要有宮宴,基本要在上位處給他設一個專席,周圍數(shù)米內清空,其他人都坐得遠遠的。 ——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為來找蘇融敬酒的人太多,普通席位間擠不下這么多人而已。 蘇融收回目光,卻發(fā)現(xiàn)好像有人一直盯著自己,他對別人的注視頗為敏感,立即抬頭望去。 對面的傅水乾馬上轉開了頭,裝作毫不在意地給自己倒了杯酒。 蘇融:…… “陛下駕到——”有太監(jiān)尖著嗓子喊了一句,拉回了蘇融的心神。 他往上看去,便見越晟一襲黑色龍袍,面無表情地從偏殿處步出,最后坐在御座上。 有這么一尊煞神坐在上頭,殿內的氣氛似乎都沉凝幾分,蘇融發(fā)覺周圍人不自覺地閉了口,四下一片安靜。 眾臣行禮后,越晟好一會兒才端起酒杯,淡淡開口:“孤敬傅將軍一杯?!?/br> 蘇融單手托腮坐在下方,附近人多,也不擔心越晟注意到自己,懶懶散散地瞥了上座的天子幾眼。 他猜越晟今晚在宴會上說的話不會超過五句。 傅水乾一手執(zhí)著酒杯站起來,長身玉立,遙遙朝越晟敬了敬,笑道:“臣謝過陛下,祝陛下龍體安康,千秋圣壽?!?/br> 越晟對這樣的客套話一貫沒什么反應,只隨意點了點頭,又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傅水乾唇角掛著一絲笑,臉上表情看起來也很真誠,殿中一派君臣祥和之景。 蘇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深覺越晟這兩年確實是長大了。 要換成以前的他,越晟壓根就不會給傅水乾一個眼神,更不用說大費周章地給他辦慶功宴,以及在宴會上刻意表示親近。 越晟將杯子放下,突然極細微地蹙了蹙眉。 他注意到有人一直在下面肆無忌憚地盯著自己看。 越晟順著往下一掃,臣子們大都微低著頭,不敢和他對視,唯獨右手側一人尤為顯眼。 蘇融坐在那處,姿態(tài)散漫又悠閑,不像是普通臣子帶來的家眷,倒更像是久居上位養(yǎng)出來的自在氣度。 越晟眸色漸深,帶著些許思索。 方雪闌帶給他的感覺,很奇怪。 這個人他調查過了,然而屬下呈上來多是方雪闌追著傅水乾跑,鬧出來的各種丑事。 越晟不耐煩看瘋子發(fā)狂,草草掃了幾眼,見沒什么線索就作罷。 昨晚的越晟想了片刻,還是召來屬下,問:“方雪闌前些天在做什么?” 屬下翻了一下手里的情報,恭敬回答:“方公子于六日前給傅將軍送禮被拒,心傷過度,閉門謝客,待在府內五天沒有出門?!?/br> 越晟:“……” 他原本以為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發(fā)生,結果看來,許是他多心了。 只能怪他自己,一晃三年,現(xiàn)在看誰竟都是蘇融當年的影子。 越晟收回落在下方的視線,垂眼盯著桌上的茶液看了半晌。 大殿里燈光刺目,空氣中漂浮著各色酒菜香,底下的臣子們一動不敢動,氣氛壓抑又沉默,無端令人煩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