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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晟忽然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離席而去。 下面的眾臣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越晟一向不遵禮制,宴會上直接離開是常有的事。 隨著越晟的離開,沒了緊迫感,大殿里也漸漸熱鬧起來,蘇融看了眼往來敬酒的人群,低聲問方易:“為何右位首席是空的?” 方易聞言頓了一下,低聲道:“讓你平時多了解朝政就不聽,那是蘇丞相的位子,陛下特意留出來的。” 蘇融蹙起漂亮的眉:“可,丞相他不是已經(jīng)……” 方易嘆了一口氣:“陛下念舊,自蘇相逝去后,丞相這位子始終是空著的?!?/br> 當(dāng)然會是空著的,蘇融漫不經(jīng)心地想,越晟已經(jīng)不需要第二個牽制他的權(quán)臣了。 宮宴過半,蘇融把該看的都看了,該問的都問完了,開始覺得無聊起來。 如果他還是蘇相,這時候應(yīng)該就回去了,沒必要再陪著笑臉熬到最后一刻。 但蘇融瞥了瞥旁邊的方易,方易身為禮部尚書,來奉承的人自然多。 蘇融見他忙得額頭都冒出了細汗,應(yīng)該沒空打理自己,于是起身去了殿外透風(fēng)。 宮內(nèi)的布局一如即往,蘇融憑著印象繞開幾路巡邏的禁衛(wèi)軍,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忽然隱隱約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轉(zhuǎn)過一叢低矮的灌木,蘇融望見越晟正站在一處偏殿前,揮手讓周圍的侍衛(wèi)離開,而后自己在殿門口站了半天,最后才推門而入。 月色朦朧溫柔,偏殿卻冷冷清清,蘇融遙遙看著廊下那一點微弱的燈火,恍惚間覺得眼前的場景很眼熟。 這里曾是越晟年少時候的居所。 ——也是蘇融三年前斃命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 越崽站在殿前的心理活動:嗚嗚QAQ 第6章 怕疼 越晟反手關(guān)上門,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才往前走。 這處偏殿算不上大,甚至有些老舊。 越晟年少時不受重視,即使先帝想起來了有這么個兒子,越晟的待遇也算不上好,住的地方非常普通。 說起來,當(dāng)年越晟在眾皇子中的確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先帝昏庸,生出來的兒子卻一個賽一個有才,一個比一個野心勃勃。 越晟既沒有母家勢力撐腰,心中也沒有詩書巧計博寵,加之小時候經(jīng)常和皇兄們打架,因此大家都不喜歡他。 越晟的小時候,可以說是獨自度過的。 父子天倫、兄弟情誼,都與他沒有關(guān)系。 在越晟的記憶中,他小時候最常做的事情,便是一個人在冷清的御湖邊,坐在那塊怪模怪樣的大石頭上,無聊地往湖中拋石子。 順道看一眼對面宮殿中燃放的煙花火燭,默默聽歡聲笑語隔著湖水飄蕩過來。 這樣的境地直到蘇融出現(xiàn)后,才得以改變。 蘇融是個很細心溫柔的人,在他偶然注意到越晟孤獨的處境后,便會不動聲色地時常入宮,與他作伴。 長定殿不僅是越晟的居所,也是蘇融曾經(jīng)最常來的地方。 殿內(nèi)沒有點燈,借著外面透進來的月光,越晟看見里面的布置一如既往——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金紅的流蘇低垂,雕著精細花紋的紅燭安靜立在燭臺上,越晟一手搭上桌沿,輕輕撫過冰冷的臺面。 這間偏殿里,留著蘇融和他的大部分回憶,也藏著越晟不可言說的深沉心思。 他看著眼前的桌面,甚至可以清晰地想起,蘇融是如何在這張桌子上手把手教他寫字,將越晟一手潦草的狗爬字改造得凌厲有力、風(fēng)骨乍現(xiàn)。 他還記得蘇融曾經(jīng)在這張桌子上教習(xí)自己策論的場景。 年少時的越晟桀驁不馴,沒人管又野慣了,蘇融剛成為他的老師時,估計是很吃了一番苦頭。 逃學(xué)、不做課業(yè)、故意在蘇融上門時溜走、在蘇融帶來的書卷上涂滿墨汁、答非所問惡意嘲諷,許多挑釁的事,越晟都干過,甚至比他能回憶起來的更過分。 也不知道蘇融怎么忍得了自己。 越晟不自覺地勾起了一絲笑意。 那個人,確實是很溫柔,無論在什么時候。 面對不服管的小皇子,蘇融曾說,只要越晟一次不交作業(yè),他就要拿戒尺狠狠打越晟的手心,以示懲戒。 越晟毫不畏懼,他天天和其他皇子打架,還怕蘇融輕飄飄一句“打板子”? 又一次見到越晟空白的課業(yè)本,蘇融沉下臉,秀麗的眉毛微微蹙起,果真從身后抽出了他特意帶來的戒尺,長長一根,還刻著先祖訓(xùn)文。 十幾歲的越晟惡狠狠地和他對視,喊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我不學(xué)!” 蘇融拿戒尺抽了一下越晟的手心,越晟瞪視他:“你給蚊子撓癢癢?” 蘇融持著戒尺,安靜了片刻,忽然掉轉(zhuǎn)方向,狠狠打了自己手背一尺。 越晟一驚,叫了一句:“你發(fā)什么瘋?!” “你要是不聽話,又不怕疼,那我就打自己,”蘇融淡淡道,“我體弱又嬌氣,極怕苦怕疼,你若是想見我失態(tài)的樣子,大可以直接說出來?!?/br> 越晟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似乎正如蘇融所說,他是個最怕疼的人,戒尺抽在手背上,白皙細膩的肌膚上立刻起了一層緋紅,刺目至極。 越晟懷疑再來個幾下,蘇融就要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