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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紈绔夫妻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樓淮禮看他神色陶醉,不知在想些什么美事,道:“圣上未必不知。再有,你的婚事雖是圣上、上皇做主,也當(dāng)先告知阿爹阿娘?!?/br>
    “那兄長……”

    樓淮禮身法一動,腳尖輕抬,就把想要跳起來的樓淮祀摁回了蒲團(tuán)上,笑道:“你自去求爹娘?!庇謫?,“阿祀,侯府小院屋中藏了什么人?”

    樓淮祀咬著一塊石鏊餅,道:“……你問阿爹,阿爹知道?!?/br>
    樓淮禮問過就罷,并不深究,一笑而退,離去時重又鎖上祠堂大門。

    樓淮祀耳聽他腳步聲漸遠(yuǎn),才撫了撫胸口,心道:師叔,這人情,你得欠我兩樁。如我這般守口如瓶者,世間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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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樓淮祀三天禁閉,慘慘白的臉, 皺耷耷的眉, 搖搖欲墜立在樓長危書房里, 活似飽受摧殘。

    樓長危對兒子的慘狀視若無睹,反喝道:“站好,歪歪扭扭成何體統(tǒng)。”

    樓淮祀可憐兮兮道:“我這三日三夜滴水未進(jìn), 又冷又餓,晚間躺在冷冰冰的地磚上, 寒氣挾著老祖宗們的陰氣, 一絲一絲往骨頭縫里鉆, 你兒子如今是陽損氣不足,堪堪立著已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阿爹, 也不知關(guān)心一二?!?/br>
    “那我找個巫醫(yī)給你看看?聽聞公雞血驅(qū)邪補陽氣, 現(xiàn)殺接了熱血, 給你灌上幾碗?”

    樓淮祀立馬板正腰身上,笑道:“說笑說笑, 阿爹不必當(dāng)真,哈哈哈?!?/br>
    樓長危狠狠瞪了他一眼。

    樓淮祀盤算盤算,自己已經(jīng)挨了罰, 明后天定要進(jìn)宮一趟, 這當(dāng)口,他爹無論如何不會再揍他,猴過去擠眉弄眼道:“阿爹阿爹,我給你找個兒媳如何?給咱家開枝散葉, 再給你生十個八個孫兒孫女,屆時你大可隨心賞罰?!?/br>
    “又在胡言亂語?!睒情L危抬手就要給兒了一記。想想真是令人惱火,他膝下只二子,偏偏這兩個兒子的婚事,他當(dāng)?shù)耐耆霾坏弥?。他老丈人和舅兄一個比一個不講道理。

    樓淮祀正色道:“爹,真沒胡說。阿爹,我想娶衛(wèi)家女?!?/br>
    樓長危略一皺眉:“你游手好閑,既不讀書又不習(xí)武,成日無有正事,別糟蹋了好人家的小娘子?!?/br>
    樓淮祀聽著親爹的埋汰,氣鼓鼓道:“爹,我跟您說正經(jīng),我是真心求娶?!?/br>
    樓長危放下書卷,抬頭看著兒子,見他神色沒有一絲作偽,這才道:“婚姻結(jié)的兩姓之好,衛(wèi)家無后起之秀,借祖蔭混沌度日,你娶衛(wèi)家女于你自身無絲毫助益?!?/br>
    樓淮祀兩眼往他爹身上溜了好幾眼,笑謔道,“爹,我還當(dāng)你從無門第之見,原來也是這般權(quán)衡利弊,塵世俗人啊。樓將軍這般計算得失,是不是都是為了兒子思慮???哈哈,阿爹到底還是疼我的。”

    樓長危要不是舍不得手中的書,早拍到這個臉皮厚比城墻的兒子身上。

    樓淮祀拍拍胸口,道:“阿爹放心,我還靠妻族立身不成?子婿才當(dāng)為岳家助力。”

    樓長危真心替他臉紅:“你除了扮成乞索兒在街集私混,可另有所為?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我聽聞衛(wèi)侯府視女兒為嬌客,百般寵愛,許哪個不好,要許你這個東游西逛無所事事的?還口出狂言助益岳家,拿什么助益?三寸不爛之舌?我怕你連妻兒都養(yǎng)不活。”

    樓淮祀啞口無言,哼嘰半天,才道:“那我去舅舅那求個一官半職?!?/br>
    “放肆?!睒情L危一拍桌案,“你視百官為何物?如此輕描淡寫便去索要官職?百官俸祿皆自百姓所得,他們?nèi)找箘谧?,交上賦稅,莫非就為養(yǎng)你這等混賴度日,心中既無法度又無百姓的jian妄之徒?”

    樓淮祀被罵得怔愣半晌,垂下頭輕聲道:“兒子錯了?!?/br>
    樓長??粗溃骸鞍㈧?,你自小聰敏,學(xué)什么都是易如反掌、舉一反三,偏你又有聰明人的毛病,對于天地萬物無敬畏之心,既無敬畏之心,行事便無所顧忌。阿爹怕你早晚有一天,身噬其害,不可收拾?!?/br>
    樓淮祀吭哧半天,這才道:“我行事還是大有顧忌的?!?/br>
    樓長危又道:“你與衛(wèi)侯府上下臭味相投,情理之中,只是,阿祀,衛(wèi)侯行事之中就有你所沒有的這份敬畏。衛(wèi)家從商賈到一國之公,再從公到侯,經(jīng)四世,除卻一個衛(wèi)詢一個衛(wèi)簡,族中再無得意子弟,便是衛(wèi)詢也是隨性而為,有心的衛(wèi)簡又不幸早逝。大船無有領(lǐng)舵人,何避風(fēng)浪暗礁?歷歷百載,多少公侯之家已是枯井?dāng)≡?,再看衛(wèi)家,雖無從前風(fēng)光,仍舊體面自在。但凡衛(wèi)家出一個如你這般的狂妄之輩,幾個衛(wèi)家也不夠填?!?/br>
    樓淮祀趴在書案上,想了想,道:“阿爹說的話,我記下了。”

    樓長危見他聽了進(jìn)去,緩了口氣,道:“你想娶衛(wèi)家女,我并不反對,只是,你既想成親,可思量過為夫之責(zé)?別心血來潮上下嘴皮一碰就想定下終身大事。你是男子尤可,別誤了女子的終身?!?/br>
    樓淮祀直起身,沉吟半日才道:“阿爹放心,我什么都可以胡鬧,婚姻大事決計不會拿來頑笑 。有你和娘的前車之鑒,我才不會害人害己?!?/br>
    樓長危聽他拿自己和妻子說事,將臉沉了沉,眼尾卻透出一點笑意,又開口道:“你的婚事還需你外公和你舅舅點頭,后日進(jìn)宮,你自己求去?!?/br>
    樓淮祀慢慢猴過來:“阿爹也幫襯幫襯?!?/br>
    樓長危笑道:“你自詡聰明人,還需為父幫忙?聽聞你還拉著你兄長幫腔?”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樓淮祀厚著臉皮道。

    樓長危話鋒一轉(zhuǎn):“我聽說衛(wèi)家有一本名冊,將禹京可近之可遠(yuǎn)之的權(quán)貴盡列其中,可有此事?”

    樓淮祀點頭:“確有這樣的名冊?!?/br>
    “京中人事繁雜,盤根交錯,要厘清也非易事,不知是什么人的手筆?”樓長危漫不經(jīng)心道。

    樓淮祀打了個突,眸光微閃,道:“許是衛(wèi)老國公的?”

    樓長危冷厲的長目盯著兒子半晌,笑了一下,將他轟出了書房。樓淮祀暗幸:嘿嘿,又糊弄過去一回,他爹這個疑心病要不得啊,時不時就要詐他一下,幾時漏了口風(fēng)也說不定。真不知他們師兄弟鬧什么別扭,實在令人費解。

    .

    “舅舅,您不知道,我?guī)熓迓牭轿业鶃?,跑得比兔子還要快,一閃就沒了人影,躲在屋里大氣都不敢出。”守口如瓶者樓淮祀一進(jìn)宮就跑姬央跟前竹筒倒豆一般將俞子離之事從頭到尾倒個一干二凈。

    姬央燕居時穿得極為簡便,玄衣素冠,他眉眼與姬殷其實極為相似,只是一個嚴(yán)肅,一個輕佻,以致提及昭寧帝和憫親王,文武百官總覺這兩兄弟天差地別無一絲相像之處。姬央輕扣幾下案幾讓樓淮祀磨墨,道:“俞子離對你爹有心結(jié),自是避之不及?!?/br>
    樓淮祀大為疑惑:“師叔這脾性跟愛撒嬌的女娘似得,說生氣就生氣,好好的就離家出走,我家小丫頭都比他心胸寬廣。他跑衛(wèi)侯府窩著,說是給衛(wèi)放當(dāng)老師,也沒見他教出什么好來?!?/br>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衛(wèi)放如此資質(zhì)你要你師叔怎么教?”姬央反問。

    樓淮祀嘴硬道:“衛(wèi)放質(zhì)樸天然,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那聲老師,我看師叔很是受用?!彼麌Z叨,“舅舅,我?guī)熓搴臀业降自隰[什么別扭?”

    姬央道:“你師祖俞丘聲名士大家,文韜武略、天文地理、黃歧玄學(xué)無所不通,但他脾氣古怪一心避世,在深山里結(jié)廬而居,當(dāng)年你外祖父幾度遣人進(jìn)山,邀他入朝為官,都被俞丘聲婉拒。俞丘聲年近古稀之時,不知怎得看中山下的打漁女,自己折荊條打磨成一支木釵為聘,娶了漁女為妻,隔年生下俞子離。”

    樓淮祀張大了嘴,雙眼里滿是奇異的光芒:“舅舅,您說的別是市井傳說罷?師祖他老人家七老八十了才老入花叢?還龍精虎猛地生下我?guī)熓???/br>
    姬央道:“無一絲虛假,連史館都有收錄此事。”

    樓淮祀追問:“那我?guī)熥婺改???/br>
    “漁家女生你師叔時難產(chǎn)離世?!?/br>
    樓淮祀咂吧咂吧嘴,摸摸下巴,他怎么覺得他師祖老人家不是正經(jīng)人,一把年紀(jì)胡子幾尺長,老年斑都生出來了,拿根破木釵,娶了二八少女為妻。那漁家女嫁了這么一個糟老頭,隔年還因生子不幸身亡,怎一個慘字得了:“他古稀了還娶妻生子……”

    “俞丘聲長于武學(xué),醫(yī)藥亦有所成,自有養(yǎng)身之法?!奔а氩灰詾殁?。

    樓淮祀又是搖頭又是點頭,jian笑一聲:“不知師祖他老人家有沒有給師叔留下什么養(yǎng)身長壽秘方,搓成丸藥來賣,旦夕之間富貴潑天。”

    姬央輕拍他腦門:“你缺錢花?”

    “我倒不缺,不過,黃白二物多多益善?!睒腔挫氪甏晔郑Φ?,“我去磨磨我是師叔,舅舅,屆時我們?nèi)撕匣锓仲~,也好賺個零散閑錢。舅舅雖然是皇帝富有天下,可軍事民生樣樣用錢,就別嫌蚊子腿rou少了?!?/br>
    姬央心下熨帖,不由輕笑起來。他這一笑真如蒼山日出,令人心旌為之而動。

    樓淮祀搶走了小內(nèi)侍奉上的茶,自己端給姬央,求道:“舅舅,您再說說我?guī)熓宓氖??!?/br>
    姬央道:“其實并無多少曲折軼事。俞丘聲晚年得子,自是寵愛非常,只愿你師叔一生順?biāo)煜矘罚峙伦约弘x世留你師叔一人孤苦,還生了收徒之心,百般考驗之后,收了你爹為關(guān)門弟子。后又效陶朱公,幾年內(nèi)置下萬貫家產(chǎn)留與你師叔?!?/br>
    “師叔祖大才啊?!睒腔挫牒蘼?,“可惜我生公已逝,無緣得見。”

    姬央失笑,道:“你師祖為你師叔殫精竭慮,再無后顧之憂才放心老死。俞子離如珍似寶長大,難免有些天真爛漫,俞丘聲過世,他守了三年孝不耐深山寂寞投奔你爹。他不似其父一味避世,反有入世之心?!?/br>
    “然后呢?”

    “前幾年漓山反賊為禍,你爹奉上皇之命剿匪,俞子離緊隨左右。漓山這地方,山勢奇詭,有如迷窟,易守難攻。依俞子離之意,漓山反賊之中有愚民被惑才助紂為虐,招安方是上選,理當(dāng)徐徐圖之,得一個兩全之法。你爹為將,不耐糾纏虛耗,一把火燒了漓山,又令弓箭手壓后,凡有逃躥者格殺勿論?!?/br>
    樓淮祀聽得越加迷糊了:“阿爹也沒做錯什么?!?/br>
    “祝融過處,唯余灰燼,漓山反賊中有一撮人死狀其慘,俞子離見后大受震慟,沒多久就離開將軍府,不知所蹤?!?/br>
    樓淮祀甩甩頭,對俞子離跟他爹的那點別扭仍是不懂,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師叔嘴毒舌利的,沒想到竟是個悲憫之人。

    姬央道:“俞子離與你爹勉強也算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為避開你爹,竟寄身衛(wèi)侯府,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樓淮祀笑道:“師叔在衛(wèi)家還挺自在的?!?/br>
    姬央不再對此多言,反問道:“你來我這啰嗦半天,沒有事求我?”

    樓淮祀是個正宗的偏心眼,笑著道:“就知道瞞不過舅舅,不過,賜婚的事我還是纏著外祖父他老人家為妙。外祖父有些小性子,專好跟舅舅唱反調(diào)耍脾氣,唉,舅舅也為難呢?!?/br>
    姬央輕斥:“不許拿你外祖父打趣,你進(jìn)宮半日,還不曾去萬福宮見你外祖母和你娘,快去罷”

    “喏?!睒腔挫胄χ挥涢L揖,趕著小內(nèi)侍一溜煙地走了。

    他前腳出了宮,后腳殿內(nèi)屏風(fēng)后頭傳來一記拍案聲,兩旁立著的內(nèi)侍宮女全都嚇得垂頭屏息狀若鵪鶉。姬央繞過六疊冬狩屏風(fēng),姬景元倚著憑靠直氣得吹胡子瞪眼:“朕是專跟你唱反調(diào)耍性子的?朕專讓你為難的?”

    姬央在他對面坐下,道:“阿祀一向口無遮攔,父皇何必跟他計較?!?/br>
    姬景元大怒:“你當(dāng)然不計較,他一心偏拐你,連賜婚都不忍你這個舅舅為難,你能有個什么計較?!?/br>
    氣死他了,娶什么衛(wèi)家女,賜個無鹽女給他才是正經(jīng)。

    姬央拾起一枚棋子落下,道:“衛(wèi)家女不錯,遂了阿祀的心意未為不可?!?/br>
    姬景元看看棋盤,思索一番,道:“你慌著落什么子,先才那一子,朕被臭小子氣著手誤了,算不得數(shù)。”

    姬央一笑,將落子收回棋籠中。

    姬景元滿意了,執(zhí)著棋道:“他既要求我,求得我高興我再下旨賜婚。衛(wèi)家女一團(tuán)孩子氣,非是良配,依朕看,還是謝家女好?!?/br>
    姬央道:“父皇要是賜婚謝氏女,我怕阿祀賴在地禹京街集上打滾哀嚎,哭訴父皇亂點鴛鴦譜?!?/br>
    姬景元掀掀眼皮,笑道:“你們甥舅倒真是一對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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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衛(wèi)侯府上下為著大節(jié)忙忙碌碌、進(jìn)進(jìn)出出,換新窗, 掛桃符, 又在院中堆起燃庭燎。

    許氏無心管這些瑣事, 從庫中找出金銀首飾,力求將侄女、女兒打扮得光彩奪人。

    衛(wèi)絮有些無奈,國夫人與許氏都是愛熱鬧的脾性, 不喜素雅,新做的冬衣夾纈團(tuán)花對鳥、織金聯(lián)珠鹿樹、釘金箔八寶團(tuán)紋, 一件比一件華麗。

    許氏是滿臉喜氣, 她看似飲風(fēng)吃露的侄女兒總算步下仙臺吃起了五谷葷腥, 堂姐妹幾人也比往年親密,許氏心喜之下又令女紅一口氣做了同紋不同色的四條襦裙來, 連著四件斗篷都是一色式樣, 保管她們姐妹穿上外人一看就知是一家。

    衛(wèi)絮不忍拂許氏美意, 低聲道:“嬸娘,不如先讓meimei們挑揀?!?/br>
    “那可不成, 你居長,理應(yīng)你先挑?!痹S氏笑著道,“咱們家再沒規(guī)矩, 也不至于連個大褶都沒有?!?/br>
    衛(wèi)絮只得先選了一條酡顏的, 執(zhí)書在旁笑道:“很襯小娘子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