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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紈绔夫妻在線閱讀 - 第103節(jié)

第103節(jié)

    付忱上前抓起一把血米,怔愕問道:“這可賣得?”

    梅萼清撫須一笑:“小郎君這是知曉血米為貢米,才有此一問。然非也,血米各地都長,不過優(yōu)劣之分,被選御米的乃是豐合縣所出,米潤色紅,他地所產(chǎn)的血米卻非皇家之用,盡可買賣?!?/br>
    梅萼清不識得付忱,付忱卻識得梅萼清,隨問道:“不知價要幾何?”

    他話音剛落,另有一個剛買了蟲金的富商逛到這邊,看著血米亦是欣喜不已,跟著出聲問道:“對,價要幾何?”

    梅萼清笑了,道:“一文不與,便可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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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一文不與, 那豈不是不要錢?”付忱看著掌中血紅的一撮米,輕笑。

    梅萼清點頭:“正是,不要錢?!?/br>
    不要錢的事物人人都喜歡, 圍過來幾個富商本就眼饞血米, 一聽這篤定的話,更是驚奇不已。不過, 大家都是買賣人, 深知天下必?zé)o此等白拿的好事,幾人耐下性子,等著聽梅萼清下文。

    付忱笑著道:“不要錢, 那不就是無價?這世間萬物,皆可議價,貴倒不怕, 最怕的便是這無價的。有價的,要的是黃白之物,這無價的, 焉知要的是什么?”

    俞子離輕掃了付忱一眼,仍是閑坐一邊。

    幾個富商聽了付忱的話,暗暗點頭附和,明碼標(biāo)價, 哪怕其價虛高, 也可細(xì)商,這種不要錢的, 花出去反到更多,甚至,連小命都要丟掉。

    梅萼清也不生氣,也不計較, 笑著道:“諸位切勿誤會,老朽再不濟也是澤棲的父母官,縱我是個狗官,今日上有知州、三皇子,也不會在此等場合做下欺民之事。老朽這血米,不易錢,易的是工?!?/br>
    付忱和管事對視一眼,正要開口,卻被旁邊一個大腹便便,滿臉虛汗的富商搶了先:“拜見明府,小人姓章單名一個立,斗膽一問,不知這個血米易的什么工?”

    梅萼清招呼道:“有意這血米的,只管前來坐下,聽老夫細(xì)說?!彼囱鄹冻溃斑@位郎君,可有意?!?/br>
    付忱略一沉吟,一揖禮:“晚生亦是好奇,這血米當(dāng)如何易工?!?/br>
    梅萼清叫差役搬來木條長凳,請幾個商客坐下,徐徐道:“諸位走南闖北,都是有見識之人,這血米之價無需老夫贅言。棲州有黑泥好水,老夫又育得上好血米稻種,無奈多水澤少良田。他處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棲州這個巧婦卻是有米無灶,老夫易的便是你等去搭這個灶臺?!?/br>
    章立是個極為精乖的人,當(dāng)場有了計較,催問:“明府,明說。”

    梅萼清道:“凡有心血者,自出人力圍湖造田,兩年之內(nèi),田中所產(chǎn)血米皆歸造湖之人?!?/br>
    付忱道:“棲州池澤有些深及二丈,怕是不好填湖?!?/br>
    梅萼清道:“自是要挑了水淺之處去填。你們只管放心,若你們有意圍湖易血米,老夫自繪給出泊澤圖,已丈量好深淺?!?/br>
    章立忙問:“那兩年之后呢?”

    梅萼清道:“歸屬打理田地的農(nóng)戶,血米穩(wěn)株嬌貴,伺弄不易,棲州又多蟲、鳥,需耗費盡心力才得豐收?!?/br>
    章立又問:“那我若有意田地當(dāng)如何?”

    梅萼清道:“新造的田地,兩年之內(nèi)不可買賣,兩年之后,農(nóng)戶若愿意將地賣與你等,來官府備案改契便是?!?/br>
    章立話多心細(xì),又問:“明府,恕小人大膽,自古有富欺貧,卻也貧一欺富,小人焉知這兩年農(nóng)戶肯盡心盡力為我等打理稻田,若他應(yīng)付了事,偷懶耍滑,等得秋收,只得稻米半石,那又當(dāng)如何?”

    “若是遇天災(zāi)荒年,此等不可測之禍,田地不得豐收,亦是無力之事……”

    章立倒也不是刁鉆人,道:“明府所言極是,這是走了背運,大家彼此都遭了難,怨不得,可若是人為?”

    梅萼清道:“其一、造田之時在合同中便要寫明細(xì)則;其二、棲州自會遣差役巡查,若那田地里雜草叢生,苗黃生蟲,便另換農(nóng)戶耕種。雖說兩年后,田地歸于民,到底由官府做主?!?/br>
    章立身邊的管事摸出一個小算盤,憨笑:“明府,見諒見諒,小人做買賣喜歡問個周全,頭尾兼顧?!?/br>
    梅萼清溫聲道:“無妨,章郎有心才會細(xì)問?!?/br>
    章立胖胖的臉抖了抖,愁眉苦臉:“小人行六,不如明府直呼小人章六?”

    梅萼清哈哈一笑,點頭:“章六郎妙人啊?!?/br>
    章立摸著肚子憨笑,倒有些受寵若驚,從知事起就沒人夸他是個妙人的,妙歸妙,做買賣卻不能含糊,又問:“明府,不知這血米畝產(chǎn)能得多少?”

    梅萼清道:“今歲老夫與幾戶農(nóng)家種的血米,大許一畝能得一石五斗,上下略有浮動?!?/br>
    “啊呀,能收得一石五斗稻,可算得豐產(chǎn)啊?!闭铝⒂行@喜,“果然南邊水土易養(yǎng)稻米,北邊種稻只得一畝只得石許?!?/br>
    梅萼清笑:“歡,是能得米一石五斗……”

    章立更加滿意了,他啰嗦歸啰嗦,決定下得卻極快,與管事嘀咕幾句之后,立馬與梅萼清道:“明府,小人愿意出錢圍田,換兩年的血米,不知該如何……”

    梅萼清撫掌道:“章六郎果然有眼光。棲州氣候宜人,冬暖夏涼,冬時造田也不似北邊大雪紛飛,土地板結(jié)?!?/br>
    俞子離在旁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六郎君,請坐,我與你細(xì)說田契之事?!?/br>
    章立在禹京是個乍富之人,因他眼光獨到,做買賣又有決斷,沒幾年便掙得萬貫家財。只家中豪奢,往來的卻大都商家富戶,苦于不能結(jié)識權(quán)貴,見俞子離逸雅流風(fēng),倒有點怯了場,生怕自己言行粗鄙出丑。

    俞子離卻無半點輕視之意,請章立坐下,取出一張泊澤圖,道:“六郎君是頭個要圍湖造田易買血米之人,若你是信我,便由我為你挑一處水淺處,你意下如何?”

    章立胖臉露出一個圓滑卻又爽利的笑:“既定下了這樁買賣,再不東想西想西想,亂加猜疑的?!?/br>
    “六郎君是個爽快人?!?/br>
    還在觀望中的幾個富戶見章立要圍田,扼腕者有之,疑慮則有之,只圍在那看著血米東問西問。

    梅萼清又道:“老夫今歲只種十多畝地,攏共得兩千多斤稻谷,血米耗種,一畝地少說也要十五斤稻種,只夠種一百七十余畝地?!?/br>
    那幾人富商一愣,頓加這點猶豫拋到了九霄云外去,眼前光他們幾個便有七八人,一百七十多畝各人一分,那還分得多少?

    章立邊與俞子離看著泊澤圖,邊小聲問:“俞郎君,這棲州尋常米一畝幾多產(chǎn)?”

    俞子離一笑,道:“糯米比別的地方高出幾斗。粳米秈米,卻是一年兩熟?!?/br>
    章立立馬道:“小人愿多造些田,種不得血米,種尋常稻米也使得?!?/br>
    俞子離贊賞道:“六郎君有陶朱公之能啊?!?/br>
    付忱看他們買賣做得興旺,面色有些發(fā)冷,正要開口說話,一人忽地攜住他的手腕:“付兄來了棲州,怎不來找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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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付忱怔愣許久, 臉上才漾出一個笑意:“時兄,別來無恙啊?!?/br>
    時載微有氣喘,他被樓淮祀拉了壯丁, 管著蜊灰的事, 見識蜊灰的堅固后,時載就磨著樓淮祀要把蜊灰拿來修堤。

    蜊灰拿去賣又賣得多少銀?又有幾人愿買, 也就鄰州路近, 路上拋費少才劃算,遠(yuǎn)途跋山涉水的,怕不是要折本。

    樓淮祀翻翻白眼, 自己轄下這些人,怎一個比一個蠢鈍,道:“時明府, 一看你就不知取巧之道。賣蜊灰又不是要你一車一車賣出去,你可以賣方子。本官看了看,其中的關(guān)鍵無非死貝的殼碾成粉燒和一在塊, 沿海與江河流域都可和出來?!?/br>
    時載自慚不已,又厚著臉皮重拾修堤之事。惹得樓淮祀大發(fā)雷霆,把時載趕走了,這姓時的一來, 不是問他要糧, 就是問他要錢,把他弄來做白工, 活跟弄了一個債主回來似得。

    時載也不生氣,打算榷場過后再去跟樓淮祀磨。這兩日他也琢磨出該如何賣這個蜊灰,請了個泥匠,把蜊灰做糊成檐獸擺在鋪子上, 又豎了一面竹編墻,往上面一層層地糊蜊灰,愣是把竹編墻刷得如磚墻一般。

    精道立知此中機妙,一問,賣的還是方子,更是驚喜不已,揚言就要買斷。

    時載是個一心為百姓謀算來,哪許商客獨占,依他本意,蜊灰最好遍地開共花,只略比尋常的泥灰價略高一點,萬民可享之。當(dāng)然,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只纏著樓淮祀要了主意。

    樓淮祀實是怕了他,暗地與衛(wèi)繁罵時載是時煩,罵歸罵,蜊灰的事他也覺得應(yīng)與萬民,只叫時載做主。

    時載大喜之下,只越發(fā)盡心辦事,榷場人一多,直忙得團團轉(zhuǎn),偷空吃了一口中水,就看到付忱夾在人群之中,哪里按捺得下,他生怕出事,過來拉了付忱就要走 。

    .

    梅萼清略有異色:“時明府與這位郎君相熟?”

    時載道:“正是,頗有交情,沒想到異鄉(xiāng)得見。”他死死扣住付忱的手腕,道,“付兄隨我去小酌一杯如何?”

    付忱手腕一翻,掙扎開來,笑道:“明府忙碌,今日且不敢相擾,改日再來相聚一醉,如何?”

    時載心中難受,道:“那我送付兄出去?!?/br>
    付忱笑:“不忙,我一個行商走販,自要在榷場尋摸一些買賣。我看這血米就不錯,圍湖造田,我也使得?!?/br>
    梅萼清道:“若時明府擔(dān)保,郎君不如也坐下詳談?!?/br>
    付忱神色微變,道:“我看他們都未有保人,怎到了我這就要有人作保?”

    梅萼清笑道:“他們亦要作保?!?/br>
    付忱看梅萼清不是拿話來誆騙于他,鎮(zhèn)定了一下神色,垂首一笑:“原來如此,那便暫且作罷?!?/br>
    時載欲言又止。

    付忱看他一眼,道:“與人作保,多有家破人亡之事,我還是不要連累時兄方好?!?/br>
    時載只一味拉住他的手,目露一點祈求之意,又道:“我送付兄出去?!?/br>
    付忱見梅萼清與俞子離都在有意無意地留意自己,反攜住時載的手,笑:“就怕誤了時兄的事?!?/br>
    時載驚喜,道:“不會?!?/br>
    “若是瀆職,時兄怕不好跟上峰交待吧?!备冻佬χ?。

    “不會?!睍r載又道,“知州非是妄加苛責(zé)之人?!?/br>
    付忱的管事聽了這話,眼角下的rou微微抽動了一記,竭力掩好鄙視。棲州的新知州分明是個心狠手辣之輩,來棲州不過半年之久,監(jiān)獄里關(guān)滿了人,棲水邊掛滿了尸體,就這還不是妄加苛責(zé)之人,果然從來都是官官相互。頭上加戴了烏紗帽,那嘴便再也說不來黑白分明的話來。

    付忱隨時載出了榷場,又走了一射之地,見左右再無官兵,當(dāng)下掙開時載的手,道:“時兄,就此別過?!?/br>
    時載哪肯放他走,苦澀道:“付忱……”

    付忱靠近他,笑:“時載,官匪不兩立,你是官,我是匪,你與交,你是通匪,而是則是背義。你我二人當(dāng)自清自己是何身份?!?/br>
    時載壓低聲音:“阿忱,從來沒有千年為寇的,你就這般沉淪草莽之中,再不回首?”

    付忱不以為然一笑:“我無親無故,無牽無掛,阿載,你要我回首,卻我回到何處去?”

    時載心頭巨痛,臉色整個灰敗下去。

    付忱又笑了笑:“阿時,家中有娘親牽掛,當(dāng)離我遠(yuǎn)點,免受我牽累。”

    付忱的管事生怕付忱聽了時載的蠱惑,冷笑:“郎君,我們回吧,何必與這等忘恩負(fù)義之輩多費口舌?!庇肿I刺時載道,“你們孤兒寡母,依附郎君家過活,得付家資助,讀書識字。一朝付家遭難,你們母子倒好,生怕誤了自己的青云路,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當(dāng)不識。天無眼,竟也叫你這等人中了科舉,做了官。此等心黑之人,又能做得什么好官。”

    時載面上紫漲,雙目微紅,如遭雷殛,堂堂七尺男兒險些掉下淚來。他與母親受付家大恩,卻未曾有一絲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