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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紈绔夫妻在線閱讀 - 第104節(jié)

第104節(jié)

    付忱看時(shí)載這模樣,到底從小一處長大,心中不忍:“時(shí)……”

    “郎君,我們出來好些時(shí)日,二當(dāng)家怕要掛念,還是早些回吧?!惫苁麓驍嗟?。

    付忱回過神來,道:“也好?!?/br>
    一直尾隨與他們的李在,雖遠(yuǎn)遠(yuǎn)聽不大真切他們在說什么,心下焦急,又見付忱有離去之意,暗道:不如詐他們一詐。他們?nèi)羰菬o辜,我自請二十鞭,他們?nèi)羰莻€(gè)賊,這天大的功勞卻不好從指縫間溜走。

    當(dāng)下一聲厲喝:“時(shí)明府退后,看我生擒這個(gè)賊人。”

    驚變之下,付忱難以置信看著時(shí)載,時(shí)載搖了下頭,以示自己不知。管事卻是大怒:“狗官。”罵罷,拔出樸刀就想先砍一刀是載泄氣。

    李在大喜過望,既亮了兵器,還能不是個(gè)賊,當(dāng)下欺身而上,與那管事纏斗起來。府外長街人來人往,這幾日又是正熱鬧之時(shí),當(dāng)下街上亂成一團(tuán),挑擔(dān)的賣菜的紛紛躥逃,前腳踩了腳后跟,尖叫聲一片。有機(jī)靈立馬狂奔去找巡街差役。

    時(shí)載大急,付忱他們是不知這條街的底細(xì),他卻知得不少,這里的商戶都不是棲州本地人,多數(shù)是樓淮祀從京中帶來,里面有不少好手,這番再斗下去,哪里走得脫?他不愿好友為寇,卻也不愿付忱身陷牢獄。

    眼看李成與管事打得難分難解,遠(yuǎn)處巡街的差役聞風(fēng)而至,時(shí)載一拉付忱,道:“挾我質(zhì),你們快走?!?/br>
    付忱不過一瞬的遲疑,他到底不再是那個(gè)嬌生慣養(yǎng)的富家子弟,當(dāng)下短刃出袖,架在了時(shí)載的脖子上,喝道:“ 不愿這狗官喪命,就給我停下手來?!?/br>
    李在一聲冷笑,他早疑心這二人有交,心道:怕不是勾結(jié)做戲。

    付忱卻是個(gè)下得了手,對著時(shí)載的手臂揮下一刀,這一刀又快又狠,深入臂骨,時(shí)載悶哼一聲,臉上血色灰退。付忱將刀移回時(shí)載的脖子,冷聲道:“剛才這一刀見骨,現(xiàn)在這一刀就會斷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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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付忱這一刀斷情絕愛。

    李在心中再疑接住管事的一招后, 避讓后退,不敢拿一縣長官的性命開玩笑。

    管事滿臉喜意,獰笑一聲:“我們兩條賤命, 換狗官一命倒也劃算。”

    “走。”付忱挾持著時(shí)載, 低喝一聲。聞訊而來的牛叔看著惱怒異常,狠狠地瞪了李在一眼。李在心里悔過參半, 他私心覺得自己也不過這當(dāng)口大意了一點(diǎn), 讓付忱擒了時(shí)載為質(zhì)。

    牛叔執(zhí)刀道:“這位好漢,切勿輕舉妄為,你二人……我看小兄弟武藝粗疏, 真若錯(cuò)了手,此趟怕走不脫?!?/br>
    付忱道:“這卻要賴怪你們,我與管事好好地來?xiàng)莩强纯从袩o買賣可做, 這位卻要將我們當(dāng)賊拿,既擔(dān)了賊名,不行惡事, 豈不是辜負(fù)了你們的美意?!?/br>
    李在怒道:“胡扯,在江上見你們就是鬼鬼祟祟的模樣,自己是賊,倒還來占這等口舌便宜?!?/br>
    付忱輕笑:“你們真?zhèn)€要和我較論長短, 我聽聞一人的血, 攏共也就□□斤,這血流光了, 付縣令的這條命怕是因?yàn)槟銈冞@些大頭兵,交待在這。”

    牛叔道:“你待如何?”

    “求去?!?/br>
    “好?!?/br>
    李在急道:“叔……”

    “閉嘴?!迸J逡粨]手,喝止兩邊手下,又清出一條道來, “放他們走?!?/br>
    “識趣?!备冻蕾澋溃质沽藗€(gè)眼色給管事。管事劫了旁邊商客的兩匹馬,付忱抓著時(shí)載翻身上馬,管事對著馬屁股狠狠一記,吃痛的馬嘶鳴一聲,揚(yáng)蹄狂奔。

    牛叔叫人賠了商客的馬錢,自己領(lǐng)著李在等人急追出城,時(shí)載手臂的傷口血流如注,一路撒向城門口,馬蹄踏上,濺出萬點(diǎn)飛紅。

    時(shí)載失血過多,被橫放馬背上,五臟六腑都快要被顛簸出來,恍惚中聽付忱道:“對不住了。”巨痛之中,似身回幼年之時(shí)。

    .

    其時(shí)他年歲尚幼,被他娘親牽著手,翻山過水,走得兩條腿幾要斷掉走到了桃溪。煙雨迷離的水鎮(zhèn),綠柳堆煙,道上鋪著青石板,雨天走道,急慌了能摔他一跤。他娘親是帶他來投親的,心中沒底,緊緊攥著他的手,攥得他手生疼,也不顧他年幼力乏,幾次都拉得他險(xiǎn)些跌倒,就這般踉蹌蹣跚,總算到一戶富貴人家門口。

    他抬頭,門上掛著桃符,門口站著門子,見他們形容狼狽,也未曾露出輕鄙之意,只叫他們在門外等侯,容他進(jìn)去稟報(bào)家主。

    他嫌親忐忑不安,抿了抿凌亂的發(fā)鬢,又用力將他身上塵污拍了拍,道:“我們來走個(gè)親戚?!?/br>
    這是自欺之語,他們是上門打秋風(fēng)。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風(fēng)歇的功夫,又許是過了幾盞茶,大門重又打開,一個(gè)衣裳鮮亮的管事牽著一個(gè)生得俊秀玉白的小郎君出來,口中大為無奈地念道:“小郎君,只你又頑皮,出來作甚。”

    “我來看看的什么親戚?”小郎君笑嘻嘻地說。

    “你小小年紀(jì),人都認(rèn)不全,看了又能知得什么親戚?”管事笑起來。

    小郎君卻是個(gè)任性的,一把丟開管事的手,跑到他的面前,將他左右端詳了一番,嫌棄道:“你可是跌跤了?這么臟!”

    他縮了縮手,自慚形容不堪。

    誰知,那小郎君嘴上嫌棄,卻又嘻笑地牽了他:“你陪我玩去,你見過蟲戲沒有?我叫小廝耍蟲戲給你看,他能招來一串蝶??上КF(xiàn)在下雨,那些蝶兒也不知去了哪去,明日天晴,我們再看?!?/br>
    .

    他……許久未曾見過蟲戲了。時(shí)載模糊地想。

    街角,一個(gè)老漢拿繩拴著紙剪的蝴蝶,上下翻舞,二三十只粉蝶跟在后面上下翻飛,他就這么笑呵呵引著手一串蝶舞出了萬千花樣來。

    原來,棲州也有蟲戲啊啊

    .

    棲水波平,野渡勁草茫茫,老舊的旗招光著一盞久不曾點(diǎn)燃的舊燈籠。牛叔等人不敢追得過緊,就怕付忱痛下殺手。李在屢次想說:這二人似有勾結(jié)。只是,從城里追到城外,時(shí)載的血都將將流盡,遂又想,縱有勾結(jié),倆人怕是也起罅隙,只好把話咽回肚中了。

    “賊子放人之時(shí),你便放袖中箭,不論生死。”牛叔叮囑身邊一個(gè)沒了手掌的殘兵道。

    李在聽了這話更覺得憋悶。

    付忱與那管事帶著時(shí)載下得馬,又給倆馬一刀,飽受折騰的馬痛鳴一聲沖著牛叔等人狂奔過來,一隊(duì)人往兩邊一閃,卻不曾亂了隊(duì)型。

    管事將手指放在嘴邊,吹了個(gè)指哨,就聽江上傳來一陣相和的歌聲。

    “對飲一碗酒,立談生死中,不談骨rou親,只認(rèn)血同盟。義字中間住,不平竟出手……”

    牛叔暗叫不好,棲州的水道密如蛛網(wǎng),他們這些外來客縱是半載也不如這些水賊熟悉,只得賭一賭,付忱真?zhèn)€會放人。他將手背在背后指了個(gè)手勢,那斷掌的青年會意,面上卻不敢露出一點(diǎn)痕跡。

    一條小舟靠近野渡,撐船的人勁裝斗笠,看不清眉目。

    “多謝時(shí)明府送我們一程?!备冻酪娪写?,將時(shí)載往前一推,說明遲那時(shí)快,牛叔飛身上前去接時(shí)載,斷掌青年的袖里箭攜著風(fēng)聲直取付忱后心,眼看一擊得中,那撐船的船夫卻是好身手,抓過付忱扔進(jìn)船中,抽刀打掉了袖箭,然后冷哼一聲:“狗官果然無信?!?/br>
    牛叔道:“與賊,無信可講?!?/br>
    那人哈哈大笑,與付忱道:“三弟,你看,這些官胥吏差,只沒一個(gè)好東西?!?/br>
    斷掌青年當(dāng)下又一支袖里箭直奪船夫命門,箭里去勢如雷,有裂石之力,這船夫卻是不慌不忙,彎腰避開,喝道:“再來。”

    再來,便再來,斷掌青年拉動機(jī)括,他這一支卻是刁鉆,改奪付忱眉心。船夫用盡擋刀便隔,“?!钡靡宦?,箭矢斷折落水。

    “袖里箭果然威力,只你又藏得幾枝箭?”

    斷掌青年暗惱,他的袖里箭只藏得三支箭,箭箭可取人性命,碰上這船夫卻是支支落空。

    牛叔令道:“擒下他們?!?/br>
    船夫大笑幾聲,一聲尖哨,只見草叢中驚鳥齊飛,十來只小船從蘆葦荒草叢中鉆出,小舟上一溜站著弓箭手,搭了火箭,也不管準(zhǔn)頭,卻是引得岸邊枯草燃起大火,傾刻間火熱蔓延,便成火墻,阻了去路。

    牛叔無奈,事出突然,他們又不曾備下船只,這些賊子皆是好水性好身手,小舟來去如梭,拉弓的卻是站得筆直,身形一晃不晃,孤勇無用,也只得放他們離去,從長計(jì)議。

    時(shí)載傷得不重,但他失血過多,昏厥不醒,牛叔直接送他去了老太醫(yī)那,自己則帶著李在去跟樓淮祀請。

    忙里偷閑的樓淮祀聽后,裝模作樣地一展描金扇,一掀朱紅的衣袍,嘆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啊?!?/br>
    牛叔不說話,自家小郎君什么都好,就好胡說八道。

    “來人啊,去請江石江富商,本官有事問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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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江石自問見過百樣人, 樓淮祀絕對是最難纏的一個(gè),出身高,為人行事卻毫無講究, 說好聽點(diǎn), 此人率性灑脫,說不好聽點(diǎn), 此人不要臉面。

    樓淮祀親手給江石倒酒, 凡事先禮后兵,他素來愛與講理。

    江石握著酒杯喝也不是,不是喝也不是, 苦笑:“知州盛情,江某怕是不堪承受。”

    “江郎此言大為見外啊。”樓淮祀搖頭,“憶往昔, 你我二人同船南行,所謂百年修得同船渡,本官與江郎有著百年之緣。”

    江石無奈:“知州有話要問, 江某若是知之,定無一絲隱瞞?!?/br>
    樓淮祀從干果盤里挑了一枚棗子,說:“那倒沒有,只不過, 我聽人說江郎行商頗有手段, 游走江湖邊緣逍遙自在,本官遇上一件難事, 想問江郎討個(gè)主意?!?/br>
    江石聞得此方,如臨大敵,問道:“不知何事?”

    “此事在棲州已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想必江郎亦有所耳聞?!睒腔挫胄ξ? “前日走脫了一個(gè)賊人,聽聞是盤踞在云水縣的大盜,云水縣令時(shí)載似與那賊是故交。賊人挾了時(shí)縣令求脫身,捅了時(shí)縣令一刀,又像是早已反目成仇?!?/br>
    江石道:“此事鬧得極大,江某確有耳聞,只,江某不知,知州喚江某前來是?”

    樓淮祀一副要和江石掏心窩子說話的架式,壓低聲:“我私下覺得這二人確實(shí)有些交情,只我小師叔,牛叔等人與我意見相佐,連我娘子都幫著他們幾人說話,令我好生氣悶?!?/br>
    “知州之意?”

    “我這人最愛為人所不為。”樓淮祀一拍桌案,“他們說時(shí)縣令與那賊人再是有故,也已結(jié)仇,我偏要說他們故交情深?!?/br>
    江石皺眉,還是不明樓淮祀喚前來到底何意。

    “本官要試他一試,左右時(shí)縣令失血守多,治了也費(fèi)勁,不如把他吊在城門外示眾。賊人若是心中不忍,前來搭救,合了本官的推斷,本官心中一高興,寬宏大量放時(shí)縣令俐一馬。時(shí)明府心系百姓,重農(nóng)桑水利,難得的好官啊,白璧微暇,又有何妨?”

    江石握酒杯的手一緊:“若是賊人不來?”

    樓淮祀秀麗無雙的美眸盛著寒冰雪,冷笑說:“他不來,那就是本官推斷有誤,大大折損了本官的顏面,誰與本官沒臉,誰便是與本官有仇。左右時(shí)縣令與賊人有交,又半死不活的,便吊死在城門口罷?!?/br>
    江石深知樓淮祀在詐唬他,他不接話便罷,一接話就是入局,可這局,除非他心硬如鐵,方能不入,但凡他還有些良知,便不得不入,道:“知州,時(shí)縣令是一方父母官,隨意吊死在城門,怕是不大妥當(dāng)?”

    樓淮祀唇角一勾:“是不大妥當(dāng),那又如何?本官的父親是大將軍,娘親是長公主,親舅舅還是當(dāng)今圣上,弄死一個(gè)縣令,雖行事草率,又能奈我分何?”

    江石無言應(yīng)對,苦笑:“知州亦道時(shí)縣令是好官。”

    樓淮祀往后一靠,面露凄然:“然行差踏錯(cuò),可惜了,好官又不是護(hù)身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