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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恍然未覺,驅(qū)使著法器一往無前,眨眼間就從聳立的險峻山巒中掠了過去,又在撞上前方山頭之前猛一轉(zhuǎn)彎,拐進了一道峽谷。 易見青此刻怎么禁得住這等折騰,差點被甩下去。 等他終于落地時,他就和其他頭一次上天的小修士一樣,腳一軟,險些給灰衣人磕了個頭。 灰衣人瞥他一眼,嘴角下撇。 易見青手撐著膝蓋,瞪著結(jié)冰的地面,心里不祥的預(yù)感更強烈了。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遇到的人對林見這個人都沒有好感。秦明就算了,那只能說林見不會做人,得罪了他;可這個灰衣人是林雪寄的屬下,態(tài)度卻如此冷漠,那就顯然是因為,林見得罪了林雪寄。 同樣是得罪人,得罪秦明和得罪林雪寄壓根就不是一個層次。 林見究竟對林雪寄做了什么大快人心的好事,惹得人仙君這樣念念不忘? 易見青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問灰衣人:“前輩,敢問仙君如何了?” 灰衣人神情冰冷:“仙君至今未醒。” 易見青:“因為我嗎?” 灰衣人不說話。 易見青閉嘴了。 還真是因為他。 灰衣人卻好像被他挑起了怒火,道:“玉華山何等圣地,仙君好心邀你來此,你卻趁他修行時做下那等孽事,害他修為倒退,險些入魔。如此心術(shù)不正,李氏皇族當真是越來越不堪了?!?/br> 易見青又被噴了一臉,無奈地忍了,道:“我姓林?!?/br> 灰衣人怒火更熾:“小子狂妄!如你這般心性,也配和仙君同姓?” 易見青低著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上輩子聽多了奉承話,此刻聽這“逆耳忠言”,委實是不習(xí)慣得很,不過他心情倒還算不錯。 林見在林雪寄修行時溜進去,差點把林雪寄害得走火入魔。 這個笑話足夠他笑一年了。 一時之間就連寒冷刺骨的山風(fēng)都仿佛柔和了起來。 灰衣人是那種火爆脾氣,先前不說話乃是強自忍耐,一個忍不住就如火山噴發(fā),叭叭叭地好生一通責(zé)難。 他罵得興起,邊上卻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孫平,不可對林公子無禮?!?/br> 聲音不大,落在灰衣人耳中卻如平地驚雷,他臉色變了變,看易見青的目光一瞬間仿佛要吃人,嘴巴卻立刻閉上了。 易見青詫異地循聲望去,見風(fēng)雪中走過來了一個人,白衣勝雪,頭發(fā)半束,眉心一點朱砂痣,神情淡漠,步履從容,很有氣派。 可再有氣派,那也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他看過去時,那孩子也正好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易見青沒忍住瞪大了眼睛,脫口道: “這莫非是霄河仙君家的小郎君?” 林雪寄生孩子了? 灰衣人霎時黑了臉:“豎子敢爾!” 他抬掌就向易見青拍去,卻又在瞧見孩子的神情時硬生生打住。 孩子看起來并不介意易見青的胡說八道,對灰衣人道: “此乃仙君的救命恩人,爾等待他當如待仙君,不可怠慢?!?/br> 此言一出,灰衣人的表情明顯呆滯了一下。那孩子卻又盯著他的眼睛,追了一句:“聽見了嗎?” 灰衣人忙回神:“遵命?!?/br> 面向易見青,斂衽施禮:“方才慢待了林公子,是我的過失。我這便去領(lǐng)罰?!?/br> 孩子叫住他:“讓令師過來?!?/br> 灰衣人道:“是?!?/br> 他分明有許多疑惑,但竟然問也不曾一問,言罷便干脆利落地離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不僅讓灰衣人滿腹疑惑,同樣也驚到了易見青。 他的神魂被裝進了一具壞了底子的身體里,眼力卻還沒壞,怎么看,那孩子也只有九歲??删褪沁@么一個五頭身的孩子,說出的話卻讓那人這樣信服。 林雪寄怎么會倚重一個小孩子? 易見青看了兩眼,仍沒看出什么端倪,非要說特別的,那就是這孩子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真是像林雪寄。 像神了。 孩子轉(zhuǎn)向他:“玉華山天寒,林公子凍壞了吧?” 易見青搖搖頭,他已經(jīng)不大關(guān)心冷不冷了。 孩子撐開一把傘,為他擋去漫天風(fēng)雪,示意他往左邊走,徐徐道:“我知曉林公子定有許多疑問,但身體要緊。仙君已在瀟然殿為公子備好住處,我們不妨到了那處再細談。” 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孩子老氣橫秋地說著沉穩(wěn)的話,易見青心情很是古怪,接過孩子手里的傘,道:“我來吧?!?/br> 孩子看了他一眼,沒逞強,乖乖任他拿走了手里的傘,但表情依舊端莊。 易見青再度懷疑:這當真不是林雪寄的孩子嗎? 瀟然殿不遠,憑易見青的rou/體凡胎,也只走了一刻鐘便到了。殿內(nèi)刻有御寒禁制,地面還埋著火靈石,鋪著雪白的獸皮地毯,溫暖如春,和外面完全是兩個天地。 殿內(nèi)陳設(shè)有一張美人榻,上面同樣鋪了厚實的獸皮,易見青往上一坐,一路舟車勞頓的身體陷入毛絨絨里,簡直整個人都酥了。 世上白毛的妖獸何其多,但皮毛如此順滑雪白,還不容易掉毛亂嗆人的,也就那么幾種,每一種都很珍貴,尋常金丹修士有一塊做裘衣都舍不得,在這兒卻鋪了滿地。 易見青:我開始相信林見真的是林雪寄的救命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