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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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先?帝甚至今上,在上京城里人人喊打,幾乎成了所有人都不待見的陰溝老鼠。 第125章 沖喜第125天 陛下走好 上京。 李蹤已經(jīng)罷朝數(shù)日, 這?幾日里,誰也不見。 文武百官急的團團轉(zhuǎn),膽子小的已經(jīng)收拾了細軟, 將家眷老小暗中送出了上京避難、若不是頭頂上還有?烏紗帽,恨不得自己也一起跑了。 永安王要起兵之事?,如今上京城里已經(jīng)無人不知, 無人不曉。那篇檄文言辭犀利,姿態(tài)決然, 顯然已經(jīng)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只差起兵打回來了。 如今京畿三州都落入了永安王手中,一旦起兵,拿下上京只是時間問題。 京中權(quán)貴官員擔憂著前程,坊間百姓卻是歡呼著,巴不得永安王早日打回上京, 改朝換代。 反觀矛頭直指的?皇帝, 卻是一連數(shù)日沒有?動靜。 求見的?文武百官一茬接著一茬, 他卻全部拒了,整日待在宮中,仿佛對外頭的一切一無所覺。 如此僵持數(shù)日, 冀州已經(jīng)在點兵備戰(zhàn),而這?個時候, 皇帝才命令常侍崔僖持了一封圣旨當朝宣讀, 那圣旨乃是一道征兵的旨意, 命兵部下發(fā)征兵令,征集人手抵抗永安王接下來的攻勢。 圣旨一出,滿朝嘩然,一眾朝臣都暗中猜測皇帝莫不是已經(jīng)瘋了。 過了這?么些時日才想起來征兵? 先?別說能不能征集到足夠的?兵力了,以皇帝以及先帝如今的?名聲, 在這災(zāi)年再強行征兵,恐怕只會引起陣前嘩變。 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此事傳到民間,李蹤的?“昏君”之?名又上一層樓。 無數(shù)文人撰文諷刺,無數(shù)百姓唾罵。 圣旨傳下去,卻根本無人執(zhí)行。兵部尚書戚邵直接摘了官帽扔到地上,怒聲道:“這?兵部尚書的位置誰愛坐誰坐,老子不干了。” 他想這么干很久了。 武將崇尚的?是實力,六部當中當屬兵部最親近永安王,與北疆打交道也最多。自從戚邵知曉了皇帝對永安王的?所作所為之后,這?口氣就一直憋到現(xiàn)在。 為人臣者,可為君分憂,可為民肝腦涂地。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君主賢明,值得他效忠。 如今的?皇帝顯然不是。 有?了戚邵開頭,罷官不上朝的?臣子越來越多,所有?人都在等永安王出兵,等著那最后一刀落下。 * “今日又辭了幾個?”李蹤披發(fā)赤足站在窗邊。 “五個?!贝拶夜砘氐馈?/br> “都準了?!?/br> “冀州那邊呢?” “永安王親自領(lǐng)兵殺回上京,一路上無數(shù)百姓聲援,送糧參軍的?都有?!?/br> “不愧是北昭的戰(zhàn)神?!崩钲欇p聲嘆息,眼神卻很深。 “神策軍亦有十萬,可要臣召入宮中護衛(wèi)?” “能擋幾日?”李蹤問。 崔僖沉默片刻,道:“若永安王不強攻,至多半月?!?/br> 他沒說的?是,若是強攻,恐怕最多只能抵擋三五日。 但李蹤顯然早已料到,擺了擺手,聲音輕飄飄的?:“不必費那力氣,先?帝造的?孽夠多了,朕就少造點罷?!?/br> 說完擺了擺手,示意崔僖退下。 沒了話語聲,偌大的太乾宮靜悄悄的?,就只剩下三兩內(nèi)侍。李蹤從前很?喜歡熱鬧,他害怕一個人獨處的?孤獨感,無論去哪兒都喜歡帶著大隊的?侍從。但如今也是他親自將那些內(nèi)侍遣散,只留下零星幾人伺候。 于是也就沒人瞧見他的?狼狽。 他赤足走向殿外,衣擺拂過地面,輕悄悄沒有聲響,像一只奔赴死亡的幽靈。 赤足走到廊下,寒風將衣擺吹得鼓脹,他似感覺不到冷意,只仰頭看著頭頂一方天空,輕聲說:“就快了?!?/br> *** 永安王帶兵抵達上京那一日,已是三月中。 持續(xù)了數(shù)月的?寒冬終于現(xiàn)了頹勢,風雪停歇,冰消雪融。沒化盡的雪堆里,有?嫩綠的?新芽顫巍巍地冒了頭。 早春已至。 二十萬大軍駐扎城外,將整座上京城圍成了鐵桶。朱烈在陣前喊話,讓守軍放棄抵抗,開城門受降。否則三日一過,便要強行攻城。 守城門的兵卒乃是神策軍,只聽從于皇帝與崔僖的?命令,守將瞧著城下的?氣勢雄渾的?軍隊,強忍著畏懼,下令所有?人堅守城門。 倒不是他對皇帝有?多忠心,而是他害怕崔常侍知道他沒守住城門,會先?結(jié)果了他。 城樓上的?神策軍戰(zhàn)戰(zhàn)兢兢守著城門,城中卻是一派安然,城中百姓沒有半點擔憂,對他們來說,換永安王當皇帝,比如今這?個昏君要好太多。 唯有皇宮之中彌漫著恐慌。 不知有多少宮女內(nèi)侍已經(jīng)悄悄收拾了細軟,準備等夜晚逃出宮去。 偌大皇宮里,喧囂又安靜。 李蹤獨立亭中,靜靜等待著什?么。 良久,一道黑色人影匆匆朝他走來,正是隱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單膝跪下,道:“太傅大人已經(jīng)入宮?!鳖D了頓,又道:“上京城遲早守不住,陛下不如隨屬下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br> 李蹤卻是擺手:“朕心意已決,不必再勸?!彼麑⒁幻读钆迫咏o統(tǒng)領(lǐng):“這?是隱龍衛(wèi)的調(diào)令,從今以后,便沒有?隱龍衛(wèi)了。這?是你替朕辦的?最后一件事?!?/br> 隱龍衛(wèi)驚疑不定:“陛下?” 代代隱龍衛(wèi)都只效忠皇帝一人,皇帝一句話,可叫他們赴湯蹈火,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緣由無他,不過是因為每一個被選中的隱龍衛(wèi),家人都被暗中控制著,若敢有二心,家人便會被立即處決。 而皇帝手中的令牌,不僅可以調(diào)動隱龍衛(wèi),也能幫他們放出被困的家人。 “走吧?!崩钲檯s仿佛累極了:“朕想獨自待著?!?/br> 統(tǒng)領(lǐng)收起令牌,朝他磕了三個頭:“陛下保重。” 李蹤繼續(xù)等在亭中,目光望著曲徑的?盡頭。 今日沒下雪,太陽從厚重里的?云層里鉆出來,明亮的?光照的人暖洋洋的?。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雪白的身影從那暖洋洋的?光里走出來,向他靠近。 然而只有親自試過才知道,那不是溫暖的?光,是冰冷的雪。 韓蟬還是那一襲白衣,唯一不同的?是,今日他腰間掛了一把劍。 李蹤目光在他腰間頓了頓,接著若無其事地迎上去,與往日沒有?任何不同,親昵的喚“老師”。 韓蟬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很?快又舒展了眉心:“陛下可知外頭的光景?” 李蹤不答反問:“老師可是從御書房來的?” 韓蟬說:“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陛下已無退路。” 李蹤說:“老師沒有找到玉璽吧?” 他嘴角翹起來,似帶了點得意。 韓蟬終于結(jié)束了雞同鴨講,神色冷漠:“你將玉璽藏起來了?” “藏起來了?!崩钲櫆惤骸袄蠋熛胫离薏卦谀膬毫藛幔俊?/br> 韓蟬當然想,他今日入宮,為的就是傳國玉璽。永安王是先太子遺腹子,但身世再如何名正言順,沒有傳國玉璽也要遭人詬病。 他要拿到玉璽,親自將之?獻上。 “你何必再做困獸之斗?”韓蟬神色并無波瀾,瞧著他的?眼神愈發(fā)冰冷。 李蹤露出一絲失望之?色,指尖觸了觸他抿直的唇角:“朕很?不喜歡這個表情。” 又說:“朕不會告訴你的?,你拿不到玉璽,也做不成丞相。” 他一雙眼似要將韓蟬看?穿:“這?是老師一直以來的夙愿吧?君臣相合,即便做不成情人,百年之?后史書上也有?你與李巽的?名字。即便李巽早就死了,你也要扶他的?兒子登位,達成夙愿?!?/br> “不過昌縣兩月相處,你就這么愛他?” 他眼眶發(fā)紅,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拽著他寬大的?袖子:“人死了這?么多年,你就為他白衣戴孝這?么多年?” 沒料到忽然被他戳破藏在心底的?隱秘,韓蟬古井不波的臉終于有了怒色:“你查我?”接著又甩袖嗤笑一聲:“你懂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懂?!笔种械呐坌涑樽?,李蹤虛握著空無一物的手心,低聲喃喃。 他若是懂了,如何會死守這?個人,耗盡一生悲喜。 韓蟬卻不愿意再與他浪費時間,拔出腰間長劍,劍尖抵著他的?心臟,冷聲道:“玉璽在何處?” 李蹤睫羽微顫,抬眸看他,卻并不驚訝。他勾唇笑起來,手掌卻握住鋒利的劍身:“我與老師相識十七年,老師可曾有一點憐惜我?” 而不是全然出于利用。 “沒有?!表n蟬被那只手上滴落的淋漓鮮血刺了眼,聲音卻愈發(fā)冰冷:“李乾害死殿下之?后,我就暗中籌謀著為殿下報仇。”他露出罕見的?笑容,卻極盡殘忍:“單純殺了他怎么能叫他痛苦,他這?樣的人,只有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才能叫他感到切身之痛?!?/br> 說到此處,他似想起什?么,眼中嘲諷愈盛:“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永安王的?身世嗎?” 劍尖往前,刺入單薄的?胸口。他對胸口溢出的鮮血視而不見,反而瞇起眼陷入愉悅的回憶中:“李乾把我當成了心腹,在臨終之?前屏退所有?人,告訴了我永安王的?身世。讓我盡早將之?鏟除,幫你穩(wěn)固帝位。” 多么可笑??? 李乾不知道何時得知了這?個秘密。但彼時李鳳歧已經(jīng)是統(tǒng)領(lǐng)北疆的?永安王,他不僅動不了他,還得將人供起來。但死前又心有?不甘,于是留下了韓蟬,交給他一道遺旨,讓他替李蹤鏟除荊棘。 可李乾不知道,李蹤弒兄、甚至他自己早早被酒色掏空身體,都是他一手所策劃。 于是他悄悄在李乾耳邊吐露了這?個秘密。 李乾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快要脫出眼眶,死不瞑目。 回憶起當時李乾的?表情,韓蟬愉悅地勾起唇:“你說他可不可笑?” 李蹤點頭,似感覺不到胸口的疼痛:“原來這么早,老師就開始謀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