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第220章 傳聞
中州。 自從二月份過完年后,一直到現(xiàn)在五月,整個帝都就沉浸在一片不安的氛圍中。上到主持朝政的中樞諸公,下到中州的普通百姓,都陷入了各郡一個接一個傳來的噩耗中。 帝國的西南,巴陵、天水、隴西那邊,已經(jīng)完全被五斗米道占領(lǐng)??v然成國公親率大軍平叛,一時間也沒有任何進展。迫于兵力不足的緣故,成國公不得不組建新的鷹揚軍團,但一時半會根本不足以扭轉(zhuǎn)戰(zhàn)局。 天南郡那邊,阿曼王國幾乎挾舉國之力,出動了三十多萬大軍,北上扣關(guān),攻打南峰要塞。 天南軍團雖然有險可守,憑借南峰要塞死死擋住了對方,沒讓阿曼王國進攻一步,但自身損失極大。也幸好大軍在傾力進攻一輪無果后,似乎在等待什么,暫時放緩了攻勢,這才讓天南軍團有了一個休整的機會。 北疆也同樣不太平。 勒拿王朝的大洋水師,跟帝國的東??に畮熢俣劝l(fā)生了水戰(zhàn)。這一次,為了保存實力,帝國水師在小勝后果斷退回了東??さ能姼?。反倒是戰(zhàn)沉了兩艘福船的大洋水師,繼續(xù)在東??ね庖鋼P威。 陸地上,勒拿王朝也沒安分。 一方面,勒拿王朝調(diào)集了大軍,壓在崇山峻嶺中的山海關(guān)之下。另一方面,他們又玩了一出瞞天過海,偷偷抽調(diào)了兩個師團,配合神出鬼沒的游騎兵,對兩百里外的喬巴山防線發(fā)動偷襲。 雖然沒能得逞,但卻吸引了帝國北地所有的軍力。 帝國好不容易在年前調(diào)集了三十萬大軍,傾力擊敗了瓦刺騎兵,短時間內(nèi)不需要面臨西北的威脅。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緊接著被卷入了更大的戰(zhàn)爭中。兩場外戰(zhàn),一場叛亂,讓帝國有一種疲于應(yīng)對、到處都是敵人的無力感。 但是,這些還都不是最讓他們擔心的。 太平軍! 肆虐了太平郡后,這支亂軍一度被帝國認為消亡在了巴延山脈中。但誰都沒想到,幾個月后,這支叛軍匪夷所思的出現(xiàn)在了松江郡,而且變得更加強大。短短時間,接連重創(chuàng)了松江郡的官軍、奪下了大青關(guān),攻占了魚陽府。 現(xiàn)在,他們又把兵鋒指向了池上府,隱隱有揮師南下的企圖。 對帝國來說,現(xiàn)在的太平軍雖然僅僅只占了半郡不到,但給帝國的威脅卻絲毫不亞于五斗米道,甚至猶有過之。 原因很簡單,就是大青關(guān)! 掌握了大青關(guān),帝國援助松江的陸上渠道就被切斷。而且,松江郡本身是帝國的五大產(chǎn)糧地之一,富饒?zhí)煜侣劽?。先前太平郡已?jīng)被禍亂也就罷了,畢竟本身就遭遇了天災(zāi),若是松江郡再丟了,五大產(chǎn)糧地去其二,帝國的糧價只怕要飛漲。 糧價的波動,是能夠輕易引發(fā)更大動亂的! 萬一賊人還不滿足,要跟阿曼王國勾結(jié),南下從背后攻打南峰要塞…… 帝國的東南一旦失守,絕不僅僅只是天南郡、松江郡、寧海郡三地的事,而是會引發(fā)連鎖性的崩潰。就算帝國放手一搏,大舉出動城衛(wèi)軍加禁衛(wèi)軍,并且順利打贏了,善后的局面也必然十分慘淡。 本就已經(jīng)江河日下的帝國,必然會元氣大傷,重蹈前朝的覆轍,進入亡國的倒計時!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正因為太平軍的威脅如此之大,偏偏帝國又失去了制約的辦法,整個中州的官員和百姓才都將太平軍的消息列為重中之重。軍情局派出去打探太平軍消息的暗探,也是一波接一波,但始終沒有什么像樣的突破。 可最近幾天,隨著太平軍南下攻占池上府的消息傳回來,一條爆炸性的消息在帝都逐漸擴散開了。 有人聲稱,太平軍的賊首陳武,是內(nèi)政大臣陳三生、八大門閥陳家的子侄! 甫一傳開,消息就引發(fā)了巨大的震動。立即就有人質(zhì)疑,但很快又有消息傳出,此秘聞是守衛(wèi)太極殿的禁軍士兵傳出。以訛傳訛之下,流言迅速傳開。短短兩天時間,這條聳人聽聞的流言甚至取代了成國公乾太卓遇刺、險些被刺殺的消息,成為了中州最受關(guān)注的言論。 “陳三生親口言道,賊首陳武是他子侄。” “陳武是八大門閥陳家暗中扶持的勢力,企圖改天換地!” “你的消息是假的吧?我怎么聽人說,陳武是陳三生的私生子!” 中州的一百萬百姓,充分發(fā)揮了人言可畏的本領(lǐng),將原本的流言迅速衍生出無數(shù)變種版本,甚至有人編造了陳三生私生子如何流落在外、如何跟陳家相認、如何獲得門閥暗中支持的全套經(jīng)歷,而且有鼻子有眼。 到最后,消息不脛而走,就連文武百官都傳遍了。 再半天之后,消息順著宦官傳進了內(nèi)廷,等到了晚上御宴之時,帝國的第十四任皇帝乾元基迫于壓力,不得不親自招來了紀俊臣。登基32年的經(jīng)歷和理智告訴他,這件事完全是無稽之談,絕無可能。但帝國的軍情局遲遲探不到太平軍真正有用的消息,讓乾元基下定決心要借此事敲打一下紀俊臣。 然后,乾元基就從紀俊臣這里,得知了最早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密報。 “x年x月x日巳時三刻:林安平從太極殿中下朝會,隨后陳三生急追而來,跟林安平密談約一炷香時間,內(nèi)容不詳?!?/br> “同日:黃威位于太極殿西南第十二哨點輪值,直至酉時?!?/br> “此份記錄于次日歸檔,標記為‘未經(jīng)驗證’!” 中州傳開的流言蜚語,乾元基可以不信,但軍情局暗探在醉春樓獲知的第一手情報,乾元基卻不能不正視了。 默然片刻,他看了看面前被引以為絕對心腹的男子,問道:“你怎么看?” 紀俊臣猶豫幾秒,謹慎的道:“臣曾經(jīng)數(shù)次驗證過這份情報,可以說確定無誤。那黃威,在醉酒后的確說過這番話。但事情真相是否如此,臣覺得還有待商榷……” 這也正是他先前沒有貿(mào)然捅出來的原因,因為此事干系太大。若沒有真憑實據(jù),隨便講出來只會平白結(jié)仇、惹禍上身。 坐在御案后面的乾元基思忖片刻,又問道:“此事在中州傳開后,陳家可有什么反應(yīng)?” 紀俊臣被招來對奏前,明顯做過一番功課,聞言毫不猶豫的道:“今日中午,陳三生夫人用膳時,曾詢問過此事。陳三生大怒,擲筷言道‘何曾有此事’,斥責為毫無根據(jù)的流言,并沒有其他任何舉動?!?/br> “俊臣,朕覺得你的推測是對的,此事或許另有隱情。” 乾元基不相信八大門閥的陳家會如此不智,做出這種事。最終,他決定停止無謂的猜測,直接用最簡單的方法消除誤會,弄清真相。 那就是招陳三生覲見! 兩天來,整個中州鬧的風風雨雨,陳三生要是不知道,他這幾年的內(nèi)政大臣就白當了。此刻接到了乾元基的連夜召見,他心里有了數(shù),嘆了口氣,坐上了馬車。 一刻鐘之后,陳三生進入了養(yǎng)心殿。 他雖然不知道這條消息到底是怎么傳開的,但卻清楚記得自己當時跟外務(wù)大臣林安平說了什么,當即把整個過程詳細說了一遍,并且言稱可以找林安平對證。 最關(guān)鍵的一段談話說出來,紀俊臣和乾元基立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顯然,最初黃威說的“秘聞”,拆開后全部包含在了陳三生的話中。紀俊臣身為情報中的行家,只詢問了一下當時的風向、陳三生他們跟衛(wèi)兵間的距離,就大致確定了此事確實無疑。 這個真相,讓三人一時間都有點無言。 鬧得整個中州沸沸揚揚,甚至連文武百官都驚動了,最后追查原因,僅僅是一個禁衛(wèi)軍無意間偷聽了一段談話——要命的是偏偏還沒聽全。 紀俊臣在首次聽到這秘聞后,幾個月來一直有派人手暗中緊盯陳家的舉動,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的情況,甚至連跟松江郡的正常往來都沒有。陳家的根基就在中州,紀俊臣不相信他們有那個能力,在軍情局的眼皮底下做出那么大的事而又不被發(fā)現(xiàn)。 正因此,對陳三生的話,乾元基也是相信的。 總之,借這次流言莫名爆發(fā)傳開的機會,紀俊臣得以驗證了一個先前不敢貿(mào)然求證的消息。但這樣一來,對太平軍的情報收集再次陷入了死胡同。先前別管是否相信,軍情局手里至少還有一個額外的方向?,F(xiàn)在,陳家已經(jīng)被證明不可能,那太平軍的賊首陳武,真正的背景又會是誰呢? 就在他們苦惱的時候,這條在中州爆發(fā)的消息,也順著林家的渠道,飛一般的傳回了太平郡。 跟一致否定了這條秘聞的乾元基、紀俊臣他們不同,親自跟陳武打過交道的林家家主,以及幾位長老和大公子林允文,不約而同的拍案而起。 既是震驚,也有出乎預(yù)料,更有著謎團得到解答后的恍然! 沒有人懷疑這個看上去難以置信的答案,因為在林家看來,也只有出自同是八大門閥的陳家,才有可能出現(xiàn)陳武這樣優(yōu)秀的叛賊首領(lǐng)。 是否要改變對待太平軍的態(tài)度,立即成為了林家一個新的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