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八號位是“接力”的最后一棒,拍攝難度不大,因為攝影師可以站在巖石上,肩扛穩(wěn)定器,平時怎么拍現(xiàn)在就怎么拍??蛇@是最最煎熬的機(jī)位,全程看不見潘一格的身影。早在一個月前,攝影組開會布置拍攝計劃,就沒人想要這個位置??勺鲱I(lǐng)導(dǎo)者也就意味著要做最難做的活兒,梁牧也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亟舆^這一棒。 整個計劃,由鄭成嶺一聲令下開始,到梁牧也在山巔按下錄制鍵結(jié)束,也很有象征意味。 此時,已經(jīng)過去22分鐘。他位于cmdi墻壁一百米高處。 最難的第四繩段開始了。無線電完全靜默,巖壁四號位的攝影師關(guān)閉鏡頭——第四繩段的“飛天”dyno跳過不跟拍,最大程度上給潘一格以專注思考的空間,這也是自計劃開始他們就商量好的。 鄭成嶺此刻已經(jīng)緊張得說不出話,他甚至不敢看,把對講機(jī)交給了老楊。 一,二,三…… 自第二個繩段開始后,跌落的風(fēng)險就上升到頂。把恐懼的情緒剝離開來,而完全專注于眼前要做的事,這是所有戶外探險者永恒的課題。而徒手攀登者,只是將其推至極致,分神的代價不是失敗,而是死亡。 秒針滴答。 梁牧也低頭看著手表,而墻下眾人抬眼看著一百余米高巖壁上的潘一格??此盍?,然后如大鵬展翅,仙人飛天,飛往左上方的巖點。 “飛天……吊住!有了!飛天成功了!”老楊激動地喊破了音。 梁牧也則很鎮(zhèn)定。他只是提醒:“好,五號注意一下拐點處拍攝角度的問題。今天早上光線強(qiáng)。” ‘飛天’一動之后,往后兩個繩段都比較簡單,又有之前成功的士氣在,潘一格勢如破竹,無任何閃失或差池。潘一格甚至又縮短了自己在同一條路線的速度記錄近三分鐘??稍绞桥R近成功,越要小心謹(jǐn)慎。墻下觀戰(zhàn)眾人緊張的心情也未因此而得到紓解。 此刻,梁牧也顧不得緊張。隨著六號攝像師郭凡升至靜力繩最高點,那個隱形的接力棒也傳到了他手中。他按下錄制鍵,在懸崖峭壁頂端附身,開始拍攝最后一個繩段的攀登。 偌大巖壁,只聽得見風(fēng)聲、草木翻動聲,和潘一格逐漸逼近的呼吸聲。 清晨8點39分,貴州格凸晨光照耀。 cmdi墻頂,梁牧也透過c300的取景框,看潘一格雙手空空,腰間只掛鎂粉袋。 他轉(zhuǎn)身張開雙臂,俯瞰碧綠河谷,如獨孤求敗。 * 夜幕降臨,格凸大本營燈火通明。蟲鳴聲與談話、大笑、碰杯聲交織。鄭成嶺撿起拿手絕活,給大家生火做飯——正是一場質(zhì)樸的慶功宴。 其實附近也是有賓館的,可梁牧也和幾位攝影還在連夜整理素材走不開,只好就地慶祝。 四、五號機(jī)位掌鏡的也是梁牧也的老朋友,叫郭凡和許金輝。說實話,放眼全中國,既會野攀又懂?dāng)z影的人兩只手能數(shù)得過來,梁牧也當(dāng)年在斯闊米什和鄭成嶺說的不假,這些人全都認(rèn)識,而且只有他請得動。 幾杯酒過后,幾位攝影開始侃侃而談。是郭凡先開口說:“我平時多是拍建筑景觀的,攀巖只是愛好,器械攀登我都是這次現(xiàn)學(xué)的。我從來沒想到過,可以把我的愛好和職業(yè)這樣來結(jié)合?!?/br> 一號機(jī)位守著望遠(yuǎn)鏡頭的老楊也說:“說實話,復(fù)員以后,我也在外面闖蕩了二十多年,干了十多年戶外攝影。可最近幾年,我商業(yè)項目接的太多,每天都在外面出差,都已經(jīng)麻木了。直到牧也給我打電話。我最開始覺得三個月太久了,不可能的事,可是和我家里人商量以后,他們?nèi)贾С?,說希望我能通過這個項目,找回初心和熱愛。墻我是爬不動了,但是能到這兒參與這個項目,我不后悔?!?/br> 郭凡笑著附和說:“還得是看我們梁導(dǎo)。十年沒出山,一出來就整個猛的,是吧。” 他回頭想找梁牧也,就看見那人批了件速邁的沖鋒衣,正在篝火的外圍坐著,半邊臉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梁導(dǎo)忙什么呢?” 梁牧也這才聽見叫自己,這才摘下耳機(jī),抬頭笑笑。 郭凡不解,湊過去一看,這人竟然一心多用,筆記本分屏,左邊是白天的音軌,右邊則是在算賬。 梁牧也清點一番,此行一共用壞一臺usra mini,摔碎兩臺c300和e-servo電影鏡頭,無人機(jī)一共炸機(jī)了三臺。好在他早在來格凸之前,就要求無人機(jī)攝影師把每臺機(jī)器都上過保險,此時正在微信群里按著這哥們兒趕緊找大疆理賠。 “怎么樣,老鄭,在預(yù)算內(nèi)吧?!彼D(zhuǎn)頭,看著低頭用汽化爐給大伙煮面的鄭成嶺。 他這幾年商拍是攢了不少錢,可拍攝一部電影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時間、設(shè)備,絕對不是一兩個人可以供得起的。去年年底,臨啟動項目那會兒,他和鄭成嶺為了拉贊助四處跑。梁牧也又不喝酒,幾輪下來,把鄭成嶺都鍛煉出了海量。 鄭成嶺放下勺子,拍拍他的肩膀說:“usra拿回去修修,沒準(zhǔn)兒就是這兩天心情不好不配合呢。省的錢給宣發(fā),我看沒問題。” 這種汽化爐燒開以后聲音巨大,鄭成嶺得在他耳邊說話。他也喝了好幾杯酒,真心話一籮筐地往外倒,之前已經(jīng)陪著幾位攝影感慨過一輪。 “其實我沒想到你最后會同意來。你也沒跟我說過,我就不問了,只當(dāng)是咱倆的緣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