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朋友倒下了，而他卻贏了比賽，可謂陰差陽錯，命運弄人。

    悅恒的老板人脈深厚，今天估計是把全廣州的體育記者都請來了，池羽哪怕是在fwt都沒有過這種待遇，站在最高領(lǐng)獎臺上被鎂光燈晃得睜不開眼。他沒怎么笑。

    剛下了領(lǐng)獎臺，池羽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竟然是池勉發(fā)來一張圖片。

    池羽心跳加快，立刻點開了圖片——是觀眾席視角，他正在屋檐掃雪的那一楨畫面。

    “祝賀你得冠軍?！彼f。

    原來他看到的不是幻影，池勉竟然來了比賽現(xiàn)場。十四歲時候摔斷了鎖骨都沒等來的那個人，他二十四歲終于等來了。

    他沒在混采區(qū)多停留，連句話都沒講，就拎著板包溜了。

    賽后，媒體都寫他高冷，寫他不屑于這個邀請賽的冠軍。張艾達氣得罵完自己親哥就來找池羽算賬，可池羽竟然第一次沒有及時回她的電話短信。

    他正坐在茶餐廳里，和池勉補吃生日宴。

    *

    池勉曾經(jīng)多次來廣州參加學(xué)術(shù)研討會，知道幾家好吃的餐廳，池羽就任他選。最后，池勉定在永盈。

    池勉跟他聊了聊今天的比賽，說他看起來“滑得比以前好多了，游刃有余”。池羽只是笑著點頭。其實他心里清楚，單憑公園水平，他比起十六七歲那會兒只有退步?jīng)]有進步，池勉不懂行，說說場面話而已。

    “倒是認識了不少新的朋友，”池羽說，“他們都很棒。國內(nèi)現(xiàn)在自由式滑雪發(fā)展的真的很好?！?/br>
    池勉問他：“最后受傷抬下去的那個，是你什么人？”大概他在觀眾席上，離得不遠，看得到兩個人賽前的一系列互動。

    餐廳有些嘈雜，池羽抬手扶了扶助聽器的位置，又坐近了一點，說：“就是朋友。”

    池勉猶疑一下，問他：“你談對象了嗎？”

    這個問題出自他口，池羽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其實他和池勉之間，除去最開始他承認和max之間關(guān)系是真那一次，就再也沒有直接討論過他性取向的問題，池勉也一直沒有公開說過他?？伤f了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他的做法是從此之后每年寒暑假再也沒來看過他，并且來年就結(jié)婚生子，進入所謂的生活新階段。

    他就簡單說：“沒有?！?/br>
    “也是，搞你們這個運動的，多危險……誰能受得了啊?！背孛阏f。

    池羽沒答這話。父子之間陷入默契的沉默。

    池勉又找話題道：“得了冠軍，有什么禮物嗎。”

    “獎杯，悅恒年卡，卡通玩具熊，還有十萬的獎金?！背赜鹁蛯嵲拰嵳f。

    池勉一聽，說：“老板出手挺大方的，”他尷尬地笑笑，說，“這一年，沒少拿比賽獎金吧?！?/br>
    “其實國外的比賽給的錢并不太多，尤其ifsa……”池羽剛開了個頭，想解釋國內(nèi)外比賽的不同之處，似乎意識到什么，立刻停住了嘴。人情世故方面他一向遲鈍，可對于談話要往哪個方向走，他似乎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果然，池勉說：“池羽，我想跟你商量件事?！?/br>
    作者有話說：

    knuckle huck是最近幾年x games才加入的新項目，非常有創(chuàng)意好看！knuckle直譯是指關(guān)節(jié)，是大跳臺之后，平臺區(qū)和降落區(qū)中間的部分?；植挥么筇_高度起跳，直接滑到 knuckle 附近利用自己的速度和降落區(qū)的高度差把自己扔出去，做出技巧。

    第65章 窄門

    往后，池勉用了很大篇幅和很專業(yè)的術(shù)語來解釋這件事，但池羽聽得斷斷續(xù)續(xù)。美國有個基因療法，專門治療這種罕見遺傳病，在初期臨床試驗中取得了非常顯著的療效。他想帶弟弟去美國看病，但這無疑是花費巨大的，遠遠超過了他一個正高職稱的大學(xué)教授畢生積蓄。他就是想借錢。

    池羽坐在餐廳卡座，面前的湯冷了下來，連同周圍的溫度。池勉對他態(tài)度回暖究竟是因為他成了世界冠軍，還是因為他現(xiàn)在身價百萬，這個問題終于有了答案。他好久沒說出話。

    “您……什么時候知道的？”他只是問。

    池勉以為是問這個臨床試驗的可靠性，跟他實話實說：“今年年初。這幾個月，我也問過專家，他們都說研究結(jié)果可信。我只是需要一點現(xiàn)金周轉(zhuǎn)……“

    池羽意識到，年初，那就是遠在他過生日那天之前。他把一餐宴席打包送到醫(yī)院，而那時候池勉竟然就在打他錢包的主意。實在是心寒至極。

    正好，放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來電人顯示張艾達。池羽如看見救星，抓起手機，說：“我……經(jīng)紀人找我，估計是有點急事，先走了?！?/br>
    他扯下助聽器放在兜里，像是主動減噪，只想盡快逃離這個嘈雜紛亂的環(huán)境。

    池勉就說：“冬冬，等一下?！?/br>
    池羽回過頭來。

    桌子面前的男人頹廢又陌生，他張開嘴，說了句話。池羽其實沒太聽清楚。

    看口型，他是在說，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弟弟。

    池羽直接打了車回酒店，在車上，才整理好思緒，給張艾達回撥電話。

    電話里，張艾達劈頭蓋臉地訓(xùn)他：“池羽，我的小祖宗，咱說好的怎么回應(yīng)媒體，這么受關(guān)注的一個比賽，從天上掉下來了個冠軍，你哪怕是停下來說兩句話啊，這好不容易飛回來一趟十二個小時，功夫都下了，你就真差那幾分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