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張艾達已經給親哥打過電話罵過他一通,說你們請的這都是些什么記者,池羽是自愿來的,是給你面子,不寫寫他表現,賽后誰都累了,他朋友還受傷了,怎么凈捕風捉影,揪著這幾秒不放。 張艾文只是大手一攤,說,我管得了雪場,管得了比賽,管不了記者寫什么稿。 掛了電話,張艾達就憋著股氣,池羽不回應,她就繼續(xù)問他:“你這是著急去哪兒啊?吃飯啊,還是去約會?。俊朵h尚》和《體育周報》你表現的不是挺好的嗎,有啥說啥啊,這又是怎么了?” 池羽說不出一個字來,他想解釋,因為本來也沒想要這個冠軍,因為肖夢寒受傷了他很擔心,因為多年不聯系的池勉對他突然伸出了手,因為自己一廂情愿的美好幻想…… 都是虛的。十年過去了,他跳臺技巧沒怎么精進,做人的道理更沒學會多少。 這通電話打到最后,張艾達只聽電話那邊,池羽悶悶地說“知道了”。 張艾達嘆了口氣,她這一通輸出就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對方總是這種態(tài)度,她都生不起氣來。 “我給你約了在北京和萬宇坤再做個采訪,就是上次給《鋒尚》寫特約稿件那個記者,就談這場比賽,到時候好好說說。” “嗯?!背赜鸫鸬?。不知為何,他想到了賽后急救室里面肖夢寒的mama。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握住他的手。那一瞬間,池羽明白為何肖夢寒總是天生樂觀,很少抱怨苦或累,經歷過挫折,熱愛也從不減退?;⒊鰢?、比賽、代言,對他來說好像是非常容易且信手拈來的事情。他退一步是海闊天空,自己退一步,則是萬丈深淵。 “晚上發(fā)個微博,發(fā)點你和夢寒的照片,該說什么你自己應該清楚?!?/br> “我知道了。” 池羽省心是省心,他都不辯駁兩句,張艾達手底下帶慣了不聽話的小孩兒,還真不習慣池羽這樣的。到最后她都有點心虛。 “小羽,是發(fā)生了什么嗎,到底有啥事兒啊,你也跟我說說。我沒準可以幫到你?!?/br> “沒什么的?!?/br> 電話那頭,張艾達口氣軟下來,甚至可以算是小心翼翼的。她猜測道:“梁牧也又怎么了?” 池羽臉頰發(fā)燙,說:“不關他的事。” 掛了電話以后,他才又打開微信。 悅恒開門邀請賽的號碼牌和獎杯,他照樣拍了個照發(fā)朋友圈。自從winterlasts那一場自由式挑戰(zhàn)賽獲勝以后,他就養(yǎng)成了這個習慣。他記錄每一場參賽和完賽,也不僅僅是勝利。只是這一次,這個冠軍有點運氣成分。念及遺憾傷退的肖夢寒,池羽除了獎杯,還發(fā)了一張和他一起的合影。 肖夢寒立刻回復:“熊熊好可愛”,伴著個哭臉兒。池羽回復他:“好好養(yǎng)傷,改天送你”。 這條狀態(tài)底下收獲了很多個贊,可依然是沒有那個人。他倆上次的交流還停留在三個月之前。 池羽告訴他:“《鋒尚》發(fā)刊了,ada姐很滿意。謝謝你和向晚姐拍的封面。” 梁牧也回得很客氣:“應該謝謝你成全我們。” 再往前,就是池羽問他:“雪板有收到嗎?” 梁牧也說:“昨天收到了,謝謝你,也替我mama謝謝你?!?/br> 池羽沒話找話,問他,“餃子還好嗎?” 梁牧也就說:“挺好的,謝謝你關心?!?/br> 他每次回他信息速度都很快,比在加拿大時候都快許多??苫貜蛥s總是十分簡單,十分周全,總是感謝當頭。池羽現在又有些后悔幾個月前非要加回來他的微信。如果根本就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他也就沒有這個念想。他竟然是憑空給自己添了期望。 可就是那天,他剛剛得知黃鶴意外離世的那個下午,那時候他曾經撬動了未知世界的一個角,而梁牧也對他敞開胸懷,露出真性情?;鼐频昴翘硕潭痰能嚦讨?,應該不止他一人心碎。他一次都未曾往駕駛座看,可他感受到一直有一道目光在他自己身上,把他燒得灼熱。 他是后來才有一種危險的直覺,就是那一刻的梁牧也同樣丟掉了他的理智、原則和底線。若自己問的不是“能否把我加回來”,而是其他要求,對方也大概也會答“可以”。 能否再抱我一下。能否再陪我五分鐘。能否今夜跟我走。 只可惜,雪不會再下,海天公路永遠不會再堵,而他太恪守游戲規(guī)則,自己給自己劃清了界限。如今,通往那個世界的窄門對他永久地關閉了。他們之間,又回到了陌生禮貌的距離。 次日清晨,好像有心靈感應一般,手機響起新消息提示。池羽驚訝地發(fā)現,那個紅點竟然是出現在了梁牧也的頭像上。 那個人竟然時隔數月,主動給他發(fā)信息。 ——“池羽,我看你在廣州。這周末在重慶的云頂巖館有一場紀念黃鶴的攀巖活動。你沒來得及參加葬禮,想來參加這場活動嗎?” 想起之前種種,池羽便委婉回復:“不了吧。之后要去瑞士訓練了。” * 事情要從一天前說起。九月中下旬,徒手攀登紀錄片《攀》的成片剪輯完畢,全時長為98分鐘。 從格凸回來以后,制作團隊分工明確。梁牧也是導演,所以由他回看標記為重點的全部視頻素材,根據拍攝內容大量改動腳本,設計主線敘事,并花了兩整個通宵,做出了第一版本的粗剪。而鄭成嶺去聯系音樂制作、發(fā)行和電影節(jié)參展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