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分教：沖冠一怒為紅顏，吾輩弟兄永少年。大內(nèi)興來皆血染，汴京誰料漫狼煙。

    第243章 九紋龍申請出戰(zhàn)

    梁山眾將爭相出戰(zhàn)，史進正想說話，曹cao卻喝止在先，他一時也不好再說，不由急紅了臉，幸好晁蓋見他焦急，特意點了他名，讓他先說。

    史進心中大為感激，沖著晁蓋、曹cao一抱拳，大聲道：“二位哥哥，非是小弟要爭功勞，只因我等幾兄弟上山，身無尺寸功勞，小弟更是愧領(lǐng)救命大恩，若無些戰(zhàn)績傍身，和兄弟們說話都矮一截?！?/br>
    眾人聽了都笑，曉得這是實話，畢竟不論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就多多少少有些欺生的稟性，華州六將初來乍到，不立些功勞，的確不好融入。

    史進腦子里想了想詞，又說道：“那個……如今梁山兵強馬壯，輕易哪有立功機會？難得今日有用武之地，還請帶挈小弟同去。”

    他這番話，乃是朱武事先所教，專門要在有機會出戰(zhàn)時，出頭爭搶。

    曹cao、晁蓋哪里想到他事先打了小抄？都不由連連點頭，心道這史大郎說得倒也在理。

    曹cao更是想得多，眼珠一轉(zhuǎn)，已有計較，宏聲道：“史大郎初來乍到，便急于為梁山爭光，此乃忠義之舉，兄弟們且放他出一頭地！史進兄弟，你和楊春、陳達，領(lǐng)五百騎兵，與林沖等一起埋伏。竺敬、耿恭兩位兄弟，且隨我一同入京?！?/br>
    史進等大喜，同聲領(lǐng)命。

    晁蓋道：“教戴宗也去，若有三長兩短，傳遞消息誰快過他？”

    曹cao一想也是，抱拳笑道：“天王思忖周全，如此再妥當不過！”

    眾人計較已定，就在山下喝一碗壯行酒，曹cao帶著戴宗、竺敬、耿恭先走，林沖等整頓兵馬，次日出發(fā)。

    正所謂，最是人間四月天，這個時節(jié)，天兒又暖，日兒又晴，風兒又軟，花兒又香，便是尋常風景，亦足悅?cè)硕?，因此路人商旅行人，步伐都較往日為慢。

    奈何石秀心中滿滿都是帝姬身影，恨不得一步邁進皇城，眾兄弟體諒他的情懷，也都加急趕路。

    如此不過三四日，已到汴京地界，曹cao卻不急著入城，城外十里處，尋個客棧住了，及夜，召眾人來他房中，說出一番話來。

    “我等此番入京，當分為兩路，第一路，便是我和史文恭、石秀、歐鵬、時遷、焦挺、周通、呂方、郭盛、戴宗，這一路如何行事，自有我來安排；第二路，則是許貫忠、盧俊義、燕青、孫安、竺敬、耿恭！”

    “你們這一隊，卻有個講究——朝廷三路剿梁山失敗，梁山打了大名府，北京有名的盧員外損失慘重，一怒之下，帶了管家許貫忠、親隨燕青，來到汴京找門路報仇，你三人在下榻的酒店高談闊論，痛罵梁山，卻正巧被三個豪杰聽在耳中！”

    許貫忠恍然大悟，一拍手道：“妙哉！這三個豪杰，自然便是華州先鋒武官孫安、節(jié)級竺敬、虞侯耿恭，他三個因梁山泊聯(lián)合少華山打了華州，殺了恩官賀太守，故此來京告狀，以圖報仇？”

    曹cao大笑，指著他道：“貫忠知我肺腑也！不錯，想那賀太守乃是蔡京門人，門人被害，忠心的屬下來喊冤，蔡京于情于理，都要一見，他們?nèi)坏男屡笥驯R大員外，也就順勢攀上了此線?！?/br>
    許貫忠道：“我等攀上此線，然后如何？”

    曹cao道：“且聽我細細說來，你們六個在此等候三日，然后分兩批進城，都去朱雀門外的朱氏老店歇身，大家意外結(jié)識，這場戲務(wù)必做真，然后如此如此，繼而這般這般……”

    當夜，眾人把期間環(huán)節(jié)細細推敲透了，無不信心倍增。

    次日曹cao自領(lǐng)著史文恭等九個兄弟，先入汴京。

    有道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許貫忠、盧俊義那一路行事，單說曹cao，進了汴京后，輕車熟路，都牽了馬往御街而行，放眼所見，比之上回來，加倍的熱鬧繁華，那些商家的門臉上，更是披紅掛彩。

    曹cao疑惑道：“不年不節(jié)，怎地如此熱鬧？”

    這話恰被身旁一個五十上下的老漢聽見，立住腳，上下打量曹cao一眼，一臉看鄉(xiāng)下人的神氣，傲然道：“你這村廝，懂得甚么叫熱鬧？再過兩日，便是鄭皇后四十華誕，官家降旨，要與萬民同慶，這些商店也都打折售賣，以慶圣節(jié)，哼，正是因此，多了許多你這般的村廝來看熱鬧、撿便宜，倒擠得我們本地人難走路。你道這便人多？到了圣節(jié)當日，你趁早都別出門，不然似你這般高矮，只怕踩殺了都難發(fā)覺?！?/br>
    曹cao聽了溫文一笑，拱拱手道：“多謝老丈指點，原來是皇后誕辰，這般大事，我等外地人哪里得知？周通，且?guī)臀揖粗x這老丈兩拳，酬他指點之恩?！?/br>
    周通聞言快步擠上前，砰砰兩拳，打得老漢吐出半嘴牙齒，倒地掙扎不起，唬的旁邊人群都散開了，周通大笑道：“我這雙拳頭，打遍世間英雄，你這老兒有幸挨了，也算祖墳冒煙?！?/br>
    說罷牽馬，跟著曹cao揚長而去。

    一行人且行且看，轉(zhuǎn)到東華門外，見酒肆茶坊，難記其數(shù)，出沒之人，多著公服，曹cao暗地點頭，找了一家看著軒敞的酒樓，問那門口小二：“你家可好住宿？”

    小二笑道：“我家房舍寬敞，都是新打家具，往來客人，住著都不愿離去，后院還有浴池，更有一般好處，若在我家歇宿，酒菜可打八折?！?/br>
    曹cao笑道：“好，便是你家，我這里十個人，要五間上房，我等戰(zhàn)馬要喂細料?！闭f著把一兩白銀丟給小二，小二頓時大樂，更是殷勤，一邊喚人來牽馬，一邊帶了曹cao等去開了客房。

    一進方知這酒樓倒是內(nèi)有乾坤，沿街的酒樓之后，乃是好大一個花園，花園里點綴著亭臺樓閣，都可供人喝酒品茶，比之樓里別有情趣。

    園中清亮亮一道流水橫穿，足有兩三丈寬，水上架著綠瑩瑩的竹橋，走過去是單獨起的幾幢樓舍，便是客房所在。

    小二一頭走，一頭賣弄道：“客官往那看，翻過那里院墻，百十步外，便是皇城，你再看我院中這道水，便是有名的金水河，此乃皇城中流出來的活水，客官若有心，只在水邊靜坐，或者還能撿到那寂寞宮娥放出的紙船兒、葉箋兒哩，不過若要回信，只得跑去皇城那一頭，從西北水門放入了?！?/br>
    曹cao心中一動，不由泛出喜色，再看時遷，已經(jīng)走到那水邊去細看，小二見時遷如此上心，還道他是幻想宮女，樂滋滋道：“小人也就這般一說，客官也莫太當真，小人在此做了七八年，也只見過兩次紙船，不待去揀，它便順著水跑過墻了?！?/br>
    原來這道金水河，串墻過院不止一家，中間一道道圍墻相阻，一直匯到外面五丈河去。

    小二正在夸嘴，忽然時遷“咦”的一聲，縱身望河里一跳，伸手在水面一探，隨即腰腹一折，凌空往上橫翻數(shù)圈，單手攀住圍欄一借力，穩(wěn)穩(wěn)站在岸邊，另只手中，卻多了一片巴掌大的樹葉。

    石秀心頭一跳，撲過去搶來，果然上面墨跡斑斑，一行行清秀的小字躍入眼簾，寫得是——

    「東望萊州無數(shù)山，思之難見淚痕斑。

    誰人飛身入深禁，負我一躍渡萬關(guān)?！?/br>
    第244章 王慶綠染太師府

    石秀雖然識字，卻不甚多，詩詞上更是不通。

    幸好這葉子上并沒什么生僻字，詩句也極為淺顯：

    想你，哭了，快來，娶我。

    思及美人情重，石秀這般鐵漢，也不由紅了眼眶，當初場景電閃而過。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我……我姓石名秀，是……是萊州兵馬都監(jiān)！”

    “萊州兵馬都監(jiān)，石秀！我記住你了！”

    ……

    他死死盯著那條金水河，恨不得一躍而入，就此化條魚兒，搖頭擺尾游到帝姬眼前，以解相思苦楚。

    曹cao眼見石秀有些失態(tài)，怕他激動之下露了風聲，連忙大笑道：“哈哈哈，看我這傻兄弟，揀片葉子，便以為真能認識甚么宮娥了！”

    回身拽住石秀胳膊，邊走邊道：“來來來，哥哥帶你去喝酒，喝醉了甚么都有……對了，小二，若非你胡說八道，我家兄弟也不會發(fā)癡，這個療疾之酒，須得給我打折?！?/br>
    小二苦著臉連連陪笑，心道這個故事老子哪天不講幾十幾百遍，沒看過誰當真，當真是一伙沒見過世面的村廝。

    眾人到了客房中，放了行李，叫小二上些酒菜，就在客房中吃喝。

    門剛剛關(guān)好，石秀迫不及待拿出葉子來獻寶：“哥哥，是、是帝姬。”

    曹cao接過一看，也自驚嘆。

    若說這小帝姬欲嫁良人而不得，幽處深宮，清愁難解，因此寫幾句歪詩寄于流水，以遣心煩，這自是合情合理。

    可是偏偏被石秀拾到，這就未免巧的驚人，按曹cao想法，話本也沒這般巧法，說不定是哪個萊州出身的宮娥，寫給自家情郎張三黑、胡四胖的呢？

    不過看石秀激動模樣，也不愿掃他興頭，佯做驚嘆神情，搖頭贊道：“哎呀，兄弟，有道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可見你二人注定有緣，這一趟我等絕不會空返?！?/br>
    石秀聽了，不由容光煥發(fā)。

    時遷尋思道：“哥哥，小弟思量著，既有這條活水，挾帶帝姬出來，卻是容易了十倍。”

    曹cao點頭道：“此水的確大有文章可做！”

    隨即一嘆：“可惜來得匆忙，不曾細細研究地理，不然好歹帶幾個水性好的兄弟來?！?/br>
    石秀連忙自薦道：“哥哥，小弟金陵人氏，生長揚子江畔，鳧水倒還來得?！?/br>
    時遷亦笑道：“閉氣潛水，本就是盜門必學之術(shù)，小弟也可鳧水?！?/br>
    歐鵬也道：“小弟當初做軍官時，守把大江，也頗通些水性。”

    曹cao喜道：“若是這般，我卻有個想頭，只是火候不到——時遷兄弟，你且和戴院長出去探聽一遭，我要知道兩件事情，第一是那個想做駙馬的蔡鞗，每日來往何處；第二是蔡太師有什么奢遮的仇家！”

    兩個起身道：“哥哥放心，我二人便去打探。”

    曹cao看看余人，又道：“呂方、郭盛，你兩位兄弟且去市集上看看，買一個能密封的大桶，若買不到，就找那好手藝的匠人現(xiàn)做一個?！?/br>
    這兩個也起身領(lǐng)命而去。

    這四人辦事效率倒是極高，到了第二日，半人高的一個木桶已在曹cao眼前，曹cao親自拿個瓢兒淋水試驗，見里面滴水不漏，點了點頭。

    戴宗稟道：“哥哥，蔡京的仇家，若說多，可謂遍布朝野，若說奢遮，當屬淮西王慶！”

    山東晁蓋、淮西王慶、河北田虎、江南方臘，這是江湖中勢力最重的幾個好漢，也是天子御書在屏風上的“四大寇”，哪個不知？當下都是一驚：“王慶這廝，竟和蔡京有仇？”

    戴宗哈哈一笑，細細說來——

    原來這個王慶，以前是開封府的一個副牌軍，有個父親王砉[xu]，乃是東京有名的富戶，靠著打點衙門、擸唆結(jié)訟，放刁把濫，排陷良善，大發(fā)橫財。

    后來生下這個王慶來，卻是前世的冤家、來報仇的孽子：這廝從小浮浪，王砉夫婦又加溺愛，慣養(yǎng)的越發(fā)沒人心，到了十六七歲時，生得健碩高大，又不讀書，每日斗雞走馬、使槍掄棒，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不下六七年，把王砉海闊般一個家私，造得山枯海盡，王砉氣瞎了雙眼，搬出去另過。

    王慶造完了家產(chǎn)，為謀生計，仗著一身武藝，在開封府做了個副牌軍的職使。

    聽到此處，眾人都不由奇怪：按理這般一個jian猾的人，如何肯得罪蔡京？

    戴宗笑一笑，繼續(xù)說道——

    卻是三年前，政和六年（公元1116年）仲春，王慶閑來無事，去城南玉津圃游玩，忽然望見一個轎子里的小娘子，容顏絕世，一下子勾去了王慶魂魄，四處打聽，得知是童貫之弟童貰的女兒，被童貫認做己女，又是楊戩的外孫女兒，閨名喚作童嬌秀，年方一十六歲，許給了蔡京之孫、蔡攸之子蔡行為妻，也就是蔡京的孫媳婦兒。

    看官聽稟：須知世上害人物，莫過酒色兩個字。何以這般說呢？概因這兩個字兒，都是最能使人瘋狂忘形的，所謂“喝了咱的酒，見了皇帝不磕頭”，這就是酒的威力了。

    色字也是一般，便是老鼠，真?zhèn)€起了興致時，也能生出曰貓的膽量。

    王慶就是如此，童貫、楊戩家的女眷，蔡京長子長孫的未婚妻，他色心一起，居然也要沾手，當下不惜錢財四處打點，要干一番耗子曰貓的豪杰偉業(yè)。

    再說嬌秀這個小娘子，也不是甚么宜家宜室的主兒，當日在玉津圃，她坐在轎子里看風景，王慶看見了她，她其實也看見了王慶。

    原來王慶這廝，雖然忤逆不孝，言行下流，卻有一般好處，就是生得好，一派俊俏風流的相貌，那瀟灑迷人之處，便和讀者老爺們一般無二。嬌秀小娘子一見，當時便挑動了春心，回府來日思夜想，欲把貓批奉上。

    這一來郎有情妾有意，雖然身份相隔云泥，但世間無難事、只要肯攀登，王慶一番努力，真就攀上象牙床，先登美人身，拔了一個頭籌。

    看官，須知欲行jian情，首要便是嘴緊，哪怕你和王母娘娘相好，也萬萬不可存了虛榮夸耀之心，這便是禍從口出的道理。

    這個王慶，就是例子，他睡了嬌秀三個月，自己覺得自己也算汴京一號人物了：老子給蔡府長孫戴了綠帽子啊，那還了得？酒后逢人便要吹噓，自己還覺得遮掩挺緊，旁個早就聽出馬腳來。

    消息傳開，首先便惱了童貫，女兒跟人偷情，豈不顯得沒家教？他本就是個太監(jiān)，自尊心格外的重，當即就尋個罪過，拿下王慶欲待細細擺布，誰知消息傳開，人人都傳說：“王慶死定了，蔡太師的孫媳婦也是凡人睡得的？”

    蔡京、蔡攸兩個聽見，也是又羞又惱，父子私下商量：若是結(jié)果了王慶，這樁丑事反而坐實了！于是密挽心腹官員，教將王慶加急刺配去遠惡軍州，以滅其跡。

    另一頭，蔡府火速迎娶了嬌秀成親，一來遮童貫之羞，二來滅眾人議論。

    曹cao聽到這里，不由點頭：“這個王慶，旁的不論，單說膽色，倒是一條好漢！”

    戴宗哈哈笑道：“好漢？好漢之處還在后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