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第164節(jié)
她不肯答應(yīng)。 一個是?她身懷六甲,以寄魂之力點天燈,腹中胎兒或?qū)⒉槐!?/br> 另一個,封印是?被她的夫君破壞,神?君下?凡,她的夫君必死無疑。 族老這才將五千年來,先祖取神?血,嘗試改造巫族血脈的事情說出來。 讓她放心,她的夫君不會有事,且神?血會拿來救她的長子,并以神?族的身份送到天闕府。 她得知后既震驚又痛苦,不等點天燈,腹中胎兒便沒了。 痛失次子,為了保住夫君和長子的命,最終選擇點燃天燈,誆騙神?族下?凡救世?。 等到劍笙抓完怪物回來時,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再也?無法挽回。 燕瀾抬起了頭,沒看跪在眼前的劍笙,眼睛不知往哪里看,極力維持著平穩(wěn)的聲線:“您口中,那一對帶著幼子逃離萬象巫的夫妻,也?確實存在,您是?故意告訴我的。這幾日我也?查了,是?您夫人的一個表弟,自小選擇成為平民?!?/br> 所以愁姑不知道他。 只不過,他們夫妻并不是?連夜逃跑。 選擇腹中骨rou成為神?族轉(zhuǎn)世?,是?無上的榮耀,但?族老不知出于什么考慮,燕瀾出生之后,將他們夫妻秘密處死了。 說燕瀾是?劍笙和前任少君的兒子。 燕瀾終于看向早已面無血色的漆隨夢:“他們先殺了我在人間的父母,又剜出我的雙眼,取出我后靈境的神?血,治好了漆隨夢。因為太過痛苦,我雖還是?個初生嬰兒,卻在那時生出了心魔……” 他后靈境里的“怪物”,其實,是?從?他神?格生出的心魔。 燕瀾又捂了捂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會開始變紅,是?從?對漆隨夢生出妒心開始的,因為他識海內(nèi)有我的神?血源泉,我在他附近,一對他起妒心,血的力量就會上涌……” 絕渡逢舟從?小告訴他,他的情緣是?一只濫情鳥妖,整天將濫情掛在嘴邊,是?為了讓他防備女人,不要輕易動心。 是?怕他失去神?血源泉之后,被污染的太快。 也?是?擔(dān)心,巫族想?讓他延續(xù)血脈的想?法太早得逞。 如?今燕瀾的雙眼徹底變紅,意味著,他已經(jīng)完全被污染,失去了神?格,成為了凡人。 而漆隨夢與他的神?血已經(jīng)融合成功,終于成為巫族造出的人間半神?。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漆隨夢聲音顫抖,詢問劍笙,“既然我是?你的親兒子,你為何要將我扔了?” 劍笙以雙手捂住臉,凄涼的聲音從?指縫里蹦出來:“我何止想?扔你啊,我原本是?打算殺了你的,你根本就不該存在!你可?知道,你大師兄林危行的夫人,在天闕府負(fù)責(zé)照顧你的女人,是?族老的人,整天都?不知道教你什么,留你在天闕府長大,我不敢想?象你會變成什么模樣!” 但?最終劍笙不舍得下?手,只將他扔去了苦難多妖的北境。 他身懷神?血,死不掉,長成什么樣子,全憑他的造化?。 之后,劍笙又想?著自我了斷。 然而心中不僅念著親生兒子,還念著那個因他犯下?的錯誤,懷著一腔憐憫下?凡救世?,卻慘遭毒手的假兒子。 就這樣輕易的死了,真?是?太便宜他自己了。 于是?劍笙折返鳶南,獨(dú)居魔鬼沼中央,畫地為牢,將自己圈禁起來。 劍笙沒臉見燕瀾。 也?不擔(dān)心燕瀾的培養(yǎng)問題。 敢孤身下?凡救世?的神?族,即使被貪婪之心掠奪的一無所有,信念卻不容易被奪走,不會輕易遭人擺布。 后來,燕瀾逐漸長大,一次次跑來魔鬼沼尋找父親。 劍笙丟了他一次又一次,越丟,越是?丟不開。 每次見到燕瀾,劍笙只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在他一聲聲稚嫩的“父親”聲中,重新振作了起來。 “漆隨夢?!毖酁懣聪蛩?/br> 漆隨夢從?震驚之中逐漸回過神?來。 燕瀾指著劍笙:“你前幾日不是?羨慕我有一個愛我如?命的好父親么?他真?的是?位好父親,世?上最好的父親,而且,是?你的父親。” 漆隨夢紅著眼睛,想?走到依然跪著的劍笙身邊去。 但?他腳步踉蹌,險些摔倒。 “不要再埋怨這世?道待你不公了,你已是?半神?之軀,你的父母,都?愛你如?命,你才是?這人間眾生之中,最強(qiáng)的大氣運(yùn)者?!?/br> 燕瀾轉(zhuǎn)身離開。 他的雙眼已經(jīng)痛的渾身戰(zhàn)栗,難以站穩(wěn)。 再多待一刻,或許都?要倒地。 “你們父子好不容易團(tuán)圓,之后我與你們巫族一戰(zhàn),我死我生,希望父親能夠待在魔鬼沼內(nèi)。求您莫要與我為敵,也?請您莫要幫我,我受不起?!?/br> …… 姜拂衣手中持有巫族圣女的令牌,通過道觀的傳送陣來到萬象巫。 使用同歸聯(lián)絡(luò)燕瀾,他根本不回復(fù)。 問了守衛(wèi),聽說燕瀾和漆隨夢一起去了魔鬼沼,她也?立刻前往。 心中慶幸還沒出事。 不知從?何時起,鳶南蔚藍(lán)的天空,逐漸翻滾出厚重的濃云。 嘩,竟下?起大雨。 姜拂衣?lián)沃鴤?,站在飛行畫卷上,遠(yuǎn)遠(yuǎn)瞧見燕瀾一手捂著雙眼,從?魔鬼沼走了出來。 姜拂衣眼皮兒一跳,先懷疑自己是?不是?認(rèn)錯了人。 她那講究的大哥,竟就這么蒙著眼,淋著雨,慢吞吞的走在泥濘小道上。 長發(fā)凌亂的貼在身上,衣衫也?盡濕透,是?她從?不曾見過的狼狽。 姜拂衣分明沒有心,卻一陣心慌,加速飛過去:“大哥?” 她望見燕瀾停住腳步,放下?遮眼的手,抬起頭,似乎在隔著雨簾,緩慢追尋她的聲音。 最終瞧見了她,燕瀾喉結(jié)滾動,想?回應(yīng),卻又好像一瞬被抽空了僅剩下?的力氣,摔倒在地上。 看著他倒在泥濘里那一瞬間,姜拂衣仿佛感覺到一件無暇精美的瓷器,摔落在地,碎成黏不起來的微小瓷片。 姜拂衣知道出大事了。 落在燕瀾身邊,邊用傘遮住他,邊攬住他的肩,想?要將他扶起來。 燕瀾卻只是?垂著頭,將痛到窒息的雙眼,抵在她的肩膀上。 沒問她為何會來,也?不趕她快走,只說:“阿拂,我有點冷?!?/br> 他說冷,姜拂衣卻將遮雨的傘給丟了,雙手環(huán)抱著燕瀾的脖頸,讓他的臉在自己肩膀埋的更深。 一句話也?沒有安慰,只有陪他風(fēng)雨同路的決心。 第104章 此刻的魔鬼沼。 上空布有結(jié)界,雨落不下來。 聽著轟隆雷音,漆隨夢腦海中涌動著狂風(fēng)暴雨。 最?近這陣子,他的心境亂了一次又一次。 還沒能將阿七、天闕府漆隨夢、神族劍靈這三個?身份關(guān)聯(lián)起來。 如今又?變成了竊取燕瀾神力源泉的賊。 他恍恍惚惚,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漆隨夢紅著眼?眶問劍笙,也是在問他自己。 劍笙苦笑了一聲:“一顆棋子。一個?追波逐流,只?懂得怨天尤人的廢物?!?/br> 漆隨夢蒼白?的雙唇微顫。 燕瀾已經(jīng)回去很久了,劍笙終于從地上起身,看向漆隨夢:“孩子,你無需自責(zé),對不起燕瀾的是我們,你并沒有?做錯什么。只?是你長成這般廢物模樣,浪費(fèi)了他的神血?!?/br> 漆隨夢無力的爭辯:“誰想要了?是我求著要的嗎?” 劍笙不與他爭執(zhí)這些,只?說?:“我為一己之?私,遭人利用,造成如今的后果,我痛恨自己,唾棄自己,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墒牵诰然钅氵@件事?上,我永遠(yuǎn)不后悔,哪怕你是個?廢物,我也要救你,誰讓你是我的兒子呢。” 漆隨夢望向他濕潤的眼?睛,又?想起夢里他溫暖的手,心臟如被緊攥,險些也跟著落淚。 劍笙卻避開了他的目光,朝著后方濃霧拂了下衣袖。 繚繞的霧氣逐漸散去。 恍惚之?中,漆隨夢看到一道模糊身影。 那?身影逐漸形成清晰輪廓,他愣怔著喊了一聲:“師父?” 被困在陣法之?中的無上夷,此刻正處于震驚的狀態(tài)。 震驚到雙眼?有?些呆滯。 “你都聽清楚了?”劍笙設(shè)下的結(jié)界,能夠阻隔無上夷向外傳遞聲音,卻不阻礙他的耳識。 嘲笑完自己,劍笙終于可以嘲笑無上夷,“你也一樣是顆棋子,你當(dāng)年接下的不是責(zé)任,是我巫族殘害神族的證據(jù),你守護(hù)的也不是蒼生,是我巫族的野心啊,天闕府君。” 無上夷面?色慘白?,搖著頭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br> “確實很難相信?!眲袭?dāng)年知道真相時,何嘗不是這般震驚。 大荒時代,先祖?zhèn)兩钍芫盘焐褡逍湃?,秉性一定是沒有?問題的。 神族離去之?后,至五千年前,巫族對這世間的奉獻(xiàn)犧牲,也不會是作假。 誰會相信,五千年里,竟一步步錯到現(xiàn)在的罪無可恕。 劍笙攏起手:“以神血改造人身之?事?,超出你理?解的范疇,遭受欺騙很正常,但你竟會被他們?nèi)詢烧Z蠱惑,為了他們口?中的蒼生正義,逼死無辜可憐的阿拂,逼死你恩師的女兒,我是真的無法理?解……我攔著你,點了你幾次,你依然死不悔改,你說?你傻不傻,你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