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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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道姑久了,我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像這樣騎過馬。從前,我跟著兄長外出踏青的時候,可以馳騁大半日而一點(diǎn)不見累,現(xiàn)在,我跑了一個時辰,便已經(jīng)覺得有些勉強(qiáng)。 景瓏這樣慣于在外奔波之人則大不一樣。他只消走快些,就能把我甩在后面,看著那輕松的背影,我望塵莫及。 他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慢下來等著我。而后,他也不跑了,陪著我信步游逛。 我說:“照你我這般走,怕是要黃昏才能到京城?!?/br> 嘴上這么說著,心思卻不由又轉(zhuǎn)到了身后已經(jīng)看不見的驪山行宮。 黃昏的時候,那里當(dāng)是塵埃落定。 景瓏一臉無所謂,道:“黃昏便黃昏,你我說一說話也就到了。” 其實我也無所謂。因為金吾衛(wèi)里,景璘也不是沒有自己的人。那里早已經(jīng)安排好,約摸半路的時候,就會有人持密詔而來,讓景瓏回金吾衛(wèi)里坐鎮(zhèn)。至于讓他心甘情愿站在景璘這邊,就是我該做的了。 我并不著急說正事。 景瓏說話總有一股開朗的勁頭,讓人聽著很是舒服。和他聊了一會,我覺得壓在自己心頭的那些思緒也暫時被淡忘了些,讓自己得到些輕松。 “說到當(dāng)年,我記得先帝在時,很是喜歡殿下?!蔽艺f,“他曾說過,殿下將來必是朝中肱股重臣?!?/br> 景瓏笑了笑,道:“你還記得?!?/br> “我自是記得。”我說,“當(dāng)年你離京時,圣上可有好一陣子悶悶不樂,說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沒想到,也不過是短短幾年,你就回來了?!?/br> “孤當(dāng)然要回來?!本碍嚨?,“孤當(dāng)年離開之前,曾經(jīng)向圣上立誓,定要回京輔佐社稷?!?/br> “哦?”我有些詫異,“那是圣上還是七皇子,殿下怎向他立誓?” “七皇子說,他將來定要繼位?!本碍嚨?,“到時候,孤回來,他就會帶著孤繼續(xù)在京中每日吃喝游樂。” 我:“……” 這確實是景璘會說出來的話,一點(diǎn)上不得臺面。 不過話到此處,時機(jī)也已然水到渠成。 正當(dāng)我再要開口,只聽景瓏?yán)^續(xù)道:“且當(dāng)年上皇離京之時,孤也向他保證過,此生必不安于一隅碌碌無為,定要做出一番事業(yè)。” 那三個字驀地入耳,讓我著實愣住。 “太上皇?”我的聲音平靜得中氣不足,“殿下是說他做齊王的時候,還是他做了上皇的時候?!?/br> “做齊王的時候?!本碍嚨溃澳菚r,他離京就國,孤去送了他。” 我看著景瓏,道:“是么。那時,你向他保證了這話?” “孤那時很是舍不得他。”景瓏道,“阿黛,不瞞你說,當(dāng)年,齊王教過孤許多東西。” “齊王教過殿下什么?”我問。 “馬毬,還有好些人生道理?!?/br> 我更是詫異。 當(dāng)年景瓏喜歡偷偷找齊王,我是知道的。但我以為那也不過是少年貪玩,看到馬毬打的好的人就去湊趣。沒想到還能學(xué)什么人生道理。 景瓏?yán)^續(xù)道:“你也知曉,孤當(dāng)年不愛讀書,日日只貪玩混日子,只不過懂得先帝面前討喜,便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可高枕無憂。跟齊王有了深交之后,孤才明白,眼前的榮華富貴皆是虛幻,唯有自己掙來的,才是最可靠的?!?/br> 我的唇角彎了彎,自己都覺得自己這笑容著實假得很。 “齊王性情清冷。”我淡淡道,“殿下與他來往,只怕要受些委屈。” “倒也不會。他不過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看著清冷罷了,待孤卻是隨和的。孤找他說話,他從無不搭理的時候?!闭f罷,他露出些神秘之色,“孤還知道,他那時喜歡過一個女子?!?/br> 第九十一章 覆轍(下) 我的目光定住。 少頃,我說:“哦?是誰?” “是誰孤不知曉。”景瓏道,“只知那時候,齊王每日都高興得很,孤竟時常能見到他笑?!?/br> 我說:“他笑了,便是喜歡上了人?” “不止這個?!本碍嚨溃坝幸换?,孤到王府里找他,府里的人說他去了宗正寺。孤那時只想與他打馬毬,便又去了宗正寺找他,就在宗正寺少卿的門外,正好聽到他在向少卿詢問親王婚娶之事?!?/br> 心頭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 “是么?!蔽艺f,“他親口問的?” “正是。孤到了那里之時,恰好聽他問,若他自己有了合意之人,如何婚娶。少卿說,須得先得了圣上恩準(zhǔn),而后三媒六聘,如慣常之制。孤那時唯恐被人見到聽壁腳,不敢逗留太久,只聽了這么一點(diǎn)就走開了?!?/br> 我沉默片刻,道:“這是何時的事,殿下還記得么?” 景瓏想了想:“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年,孤記得,天還冷,當(dāng)是正月之時?!?/br> 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那個梅樹下的身影。 可與那身影同樣深刻的,還有他親口所說的話語。 ——我勢單力薄,若能與上官家聯(lián)姻,那么于我而言,便可得到莫大的靠山。 心頭隱隱發(fā)疼,就像一塊舊疤被生生揭開。 “殿下記得真清楚。”我極力忽略掉那痛苦,勉強(qiáng)保持平靜。 “孤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后來他出了變故?!本碍嚨溃爱?dāng)年他老師杜行楷的事,你或許聽說過。他到先帝面前為杜行楷說話,先帝很是惱怒,將他斥責(zé)了一頓。孤得知消息之后,很是著急,趕到齊王府去找他??伤恢遍]門不見,后來有一日,我終于見到他了。你知道,他那時是什么模樣?” “什么模樣?” “孤第一次見他飲酒,也第一次見到他醉酒的模樣。”景瓏道,“他躺在榻上,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rou?!?/br> “是為了杜先生?”我說。 “不是?!本碍嚨?,“孤走到他跟前,他將孤錯認(rèn)成了杜行楷,一把扯住孤的衣角,說什么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你滿意了么云云。他那時眼睛泛紅,目中全是殺氣,孤嚇得一動不敢動。還是他身邊的侍從跑進(jìn)來,將他的手掰開,孤這才得以脫身?!?/br> 我看著他,直到他問:“怎不走了?” 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手用力絞著韁繩,實在拽得太緊,馬停住了步子。 我忙將韁繩松開,手心和手背上,赫然留下了紅印。 心砰砰跳著,莫名的煩躁。 ——杜先生什么也沒有說,昨夜,他在獄中咬舌自盡了。 ——奉圣上之命秘密審理杜先生的,最后將他逼死的,正是你父親。 “殿下……”我的喉嚨似卡著什么,有些啞,清了清嗓子,問道,“殿下怎知他將殿下錯認(rèn)成了杜先生?” “他抓住孤的衣角之時,連喚了幾次,都是杜先生的名字?!?/br> 我說:“他說的那個再也不會原諒他的人,是誰?” “孤不知曉,他那時酒醉太過,許多話聽不清?!本碍囌f著,好奇地看著我,“你莫非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我說。 縱然心里一直在極力告誡自己,不可去想那有的沒的,可按下葫蘆浮起瓢,當(dāng)年的許多事,仍在心頭接連不斷重現(xiàn)。 ——你喜歡過我么? 我望著眼前那人,聲音顫抖。 ——從來不曾。 他看著我,雙眸如無敵的洞xue一般死寂。 如果……一個聲音,在心底道,我是說如果,他當(dāng)年果真有什么難言之隱…… 上官黛,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沒有糾結(jié)下去,因為此時,我已經(jīng)看到了前方疾馳而來的馬匹。景瓏顯然也看到了,望著那邊,臉上露出訝色。 那是一小隊金吾衛(wèi),見到景瓏,他們勒馬停住,滾鞍而下。 “左將軍!”為首一人,向景瓏行禮,道,“請左將軍即刻回京!” 說罷,他拿出一份文書,交給景瓏。 景瓏從那人手中接過,迅速看過之后,面色一變。 突然間,他似明白了什么,看向我。 我也看著他,神色鎮(zhèn)定。 他皺眉:“這是……” “有句話我想問殿下?!蔽艺f,“殿下方才說,唯有自己掙來的,才是最可靠的。今日之事,便如先前那鄂州平叛一般,是殿下展露身手的時機(jī)。望殿下萬萬抓住,為自己再掙一次?!?/br> 景瓏的目光變得復(fù)雜。 “你早知此事。”他說。 我毫不避諱:“正是?!?/br> “那么太上皇要孤將你帶回芙蓉園,你也知道么?”說罷,他將手中的文書遞給我。 我愣住,看向他手里的文書,一把拿過來。 這并不是什么景璘的密詔,看上面的印璽,卻是太上皇的手諭。 上面說,有人欲趁二圣驪山行宮田獵之際圖謀不軌,屆時京中恐有反賊生亂,遙相呼應(yīng)。令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坐鎮(zhèn)京中,并將玉清觀玄真帶到芙蓉園待詔。 我?guī)缀跻詾樽约涸谧鰤?,又將那手諭上的每個字看了一遍,而后,看向景瓏。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不可置信的人,成了我。 —— 見到太上皇的時候,是在深夜。 在這之前,蘭音兒先回來了。 “玄真,今日你離開之后,驪山行宮里出了大事。”她見到我,激動不已,“你知道么,竟有人要謀害太上皇和圣上!” 縱然已經(jīng)琢磨出了大概,我仍想知道其中細(xì)節(jié)。 “究竟出了何事?”我問。 “上皇身邊的侍衛(wèi)果然高人輩出,今日在那獵場上,正當(dāng)圣上要射鹿開獵之時,眾目睽睽之下,上皇的侍衛(wèi)突然將幾人押了過來。他們說,這幾人鬼鬼祟祟在馬廄出沒,他們覺得可疑,上前盤問,竟發(fā)現(xiàn)他們不是宮里人。而后,他們從那些人身上搜出了些瓶子。經(jīng)太醫(yī)當(dāng)場辨認(rèn),說這是外邦來的毒藥,能讓馬發(fā)瘋!上皇當(dāng)即讓人查驗,竟就在御馬的馬廄里發(fā)現(xiàn)了摻了毒藥的草料!玄真你說這事險不險?圣上和上皇的馬可都是從御馬廄里牽出來的,它們?nèi)羰欠硕景l(fā)起瘋來,簡直不堪設(sh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