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9節(jié)
“陳伯,替宋娘子將屋頂修葺了。” 不只是二太太,就連陳伯都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連忙應(yīng)了聲。 二太太臉色又白了幾分。 謝斂給宋矜修屋頂?他怕不是瘋了吧,對一個破落戶……呸,一個罪臣之女這么照顧。難道宋敬衍的案子有了轉(zhuǎn)機(jī)?否則就是誰來幫宋矜,也輪不到謝斂。 再說了,若非如此。 宋矜哪里配得上謝斂多看一眼? “沅娘……”二太太脖子上還抵著簪子,她賠笑著,拽了拽宋矜的袖子,“你好歹和謝大人解釋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fù)你呢?!?/br> 宋矜垂眼。 她慢慢松了手,見二太太小心躲開簪子,又退了幾步。 “母親病重,又受了驚嚇,屋子更是砸破了?!彼务嫔钌羁戳怂谎?,怒極反笑,“這樣大的玩笑,我受不起。” 二太太表情尷尬,偷瞥其余人幾眼。 略作掙扎,rou疼地從袖子里取出圓滾滾的錢袋子,塞給宋矜,“叔母這不是特意來看你們了么?” 屋契上的名字早就寫下了,暫時無法更改。 但母親病重,她連賣錢的畫都被撕了,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湊錢買藥。何況,阿弟落在何鏤手中,雖然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也不能少了錢打點(diǎn)。 宋矜淡瞥一眼,“強(qiáng)闖民宅,若是報(bào)官 ,恐怕少不得吃幾日牢飯?!?/br> 二太太愕然。 許是沒料到宋矜都學(xué)會了訛人,她偷瞧謝斂好幾眼,才不得不看向另外幾個婦人。幾人商量一會兒,忍著埋怨,不情不愿湊出一摞銀票來。 ——想是為了打點(diǎn)官府準(zhǔn)備的,可惜沒用上。 “這些銀票,你暫且拿著……給你阿娘買些藥吃,若是不夠再來尋叔母就是?!倍珨D出笑臉,將銀票塞給宋矜。 宋矜垂眼,收了銀票。 蔡嬤嬤叉著腰,一口啐到二太太臉上,“裝模作樣!” “臭水溝里的硯臺和墨條,也請幾位嬸娘,親自幫我找回來吧?!彼务嫔ひ魷睾?,卻往前走了一步。 幾人都愣了,唯有蔡嬤嬤氣笑了。 她將懷里從水溝摸出來的墨條拿出來,抖著手,氣得將污水甩到幾人臉上去,“我家小娘子用的墨條,摻了什么犀角什么沉檀香……再多的銀票,也買不到一塊!” 宋矜看著蔡嬤嬤皺紋里滿是臟污的手,眼眶發(fā)熱。 謝斂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宋矜忍住了委屈,上前將幾人逼到水溝前,“若是諸位誠心,今日的事,我也就不計(jì)較了。否則,也別怪我不講情面?!?/br> 好在,謝斂并沒有打斷她。 他默認(rèn),讓她借他的勢。 “我還有一方澄泥硯,兩塊描金墨?!彼务嬲f。 謝斂瞥了她一眼,連燈籠都是破的,怎么可能還用得起這樣的東西?但一連幾日,紙糊般的病弱女郎,在這一刻才有了幾分生氣。 宋矜又說:“謝大人,多謝?!?/br> “……若是不便找陳子重,可以去找我?!敝x斂便道。 宋矜說:“好?!?/br> 謝斂又說:“那方玉玨,還請宋娘子當(dāng)做沒有。” 對面的少女眼睫一顫,仿佛這才回憶起,兩人之間有一樁莫名其妙的婚約。她瞧著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抿唇壓抑了情緒。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會忘記這件事。” 宋矜應(yīng)當(dāng)對宋敬衍的事情一概不知,她卻沒有趁機(jī),問一問婚約牽扯到什么。或許她也猜到,一旦追問,她與母親的處境更加危險(xiǎn)。 謝斂察覺出少女敏慧的特質(zhì),越發(fā)沉默下來。 “好?!彼稹?/br> 謝斂折身躲雨,等著陳伯回來。 雨下得有些大,宋矜將墨條接過來,又抽出那把枇杷葉子,板著臉訓(xùn)斥她的乳母,“下次不要去了,若是腳滑摔倒了如何是好?” 老婦人喏喏道:“……又不是老糊涂了,怎么摘個葉子就摔倒了?” “路泡濕滑了,我難道不知道么?” “娘子長大了,倒嫌起阿嬤來了。枇杷葉子煎了水,娘子喝了可以止咳,也好睡一夜好覺不是?”蔡嬤嬤嘟囔著,抹了抹手上的污水。 女郎抿了抿唇,也不做聲。 她攙扶著滿身污水的蔡嬤嬤,一面往里走,一面又輕嘆了聲,“阿嬤好沒有道理?!?/br> 少女綠羅裙被打濕,濃翠淋漓。 謝斂聽著她略輕快的語調(diào),才覺得她的背影,和記憶里的人漸漸重合起來。他垂下眼,目光掃過腕間朱砂繩,剎那間便又收回。 陳伯戴著斗笠,“都修葺好了。” “走吧。” - 屋內(nèi)漏了不少水。 好在趙夫人雖受了驚,卻沒有受傷。宋矜哄她睡下,便和蔡嬤嬤一起,逼迫二太太等人將屋子也收拾了,這才放她們離開。 幾人滿身污水,狼狽得要命。 門外等著看熱鬧的街坊也不少,她們捂著臉,灰溜溜地跑了。 蔡嬤嬤關(guān)了門,將銀票攤開在桌子上。 宋矜數(shù)了一遍,足有四張。 兩張一百兩,一張五十兩,一張十兩銀票。要知道,宋家祖上是挑擔(dān)子的賣貨郎,只有宋矜父親自幼聰穎,靠著老師的補(bǔ)助才讀了書,從此入仕。 而宋家其余人,仍舊是做小本生意,或是官府小吏。 這樣的境況,想要隨手拿出幾百兩的銀票,絕無可能。除非背后有人指點(diǎn),或是被收買,否則也不會做得這么過分。 畢竟她阿爹含冤,他們也要受牽連。 這念頭稍縱即逝,宋矜沒有細(xì)究。 眼前的問題,才是最難熬的。 宋矜取出六十兩,交給蔡嬤嬤,“這六十兩,可以給阿娘買兩個月的藥,再重新買一只藥罐子?!彼肓讼?,“紙和卷軸也壞了,再買些存著。剩余的錢,阿嬤買盒涂手的香膏子吧?!?/br> 蔡嬤嬤摸著銀票,正愛不釋手。 聞言瞪了宋矜一眼,“一把年紀(jì)了,娘子都不涂抹這些勞什子,我一個老婆子涂什么?” 宋矜微微一笑。 她將兩張一百兩的推到中間,“這兩張,留著必要時保住阿弟?!笔O碌奈迨畠蓜t放入匣子里,宋矜吐了口氣,“日常雜用,夠?qū)こH思胰齼赡炅?。?/br> 兩人對坐著,都松了口氣。 無論如何,趙夫人的藥錢是有了,再不必日日熬著眼睛作畫,生怕哪一日就要眼睜睜看著親人去了。 “那位謝大人……”蔡嬤嬤仔細(xì)將銀票收好,覷了眼宋矜,湊近了低聲問,“做什么送娘子回來?他若是借故威脅,娘子也不要怕,也該與老奴商議商議?!?/br> 宋矜回過神來。 她也有些不明白,謝斂為什么會幫她。 但想到今日路上,謝斂不但見死不救,還沒有半點(diǎn)觸動……而且他原本也不打算插手,可見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何況他入京后做的事,可見冷血狠辣。 “他若圖謀什么,何必威脅我?”有的是法子,讓她稀里糊涂地當(dāng)棋子,被誰利用了都不知道。 蔡嬤嬤卻不再說話。 可饒是如此,宋矜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暗中盯著父親案子的人,恐怕不少。謝斂的一紙彈劾,惹來的事,恐怕不僅如此……若是他還要趁機(jī)掀起什么風(fēng)浪來,就是令她粉身碎骨也不夠! “……我不當(dāng)去求章次輔的?!比舢?dāng)真被謝斂盯上了,不知又有什么變故。 宋矜渾身發(fā)冷,哆嗦了一下。 她本能攥緊了斗篷。 “娘子說得是,這斗篷是謝大人的?”蔡嬤嬤卻誤解了宋矜的意思,以為謝斂沒什么可圖謀的,“如此說來,這位謝大人還不是傳聞中那般……” 宋矜回過神,低頭看向斗篷。 衣上有極淡的冷香,她常與書卷筆墨打交道,能聞出是醒神的蘇合香與墨香混雜的味道。一個常年浸在書墨中的人,宋矜很難想象,背后卻這般陰險(xiǎn)冷血。 “洗干凈了,過些日子送還過去?!彼务嬲f。 蔡嬤嬤卻越想越興奮。 “又是翻瓦,又是借衣裳……”她笑了笑,有些打趣,“倒像是我女婿要娶我閨女時?!?/br> 宋矜眼睫一顫。 她猛地想起,那把放在檐下的傘。 還有那件,只有兩人知道的“婚約”,心口驀地焦灼起來。 第8章 汴城雨(八) “阿嬤,不要瞎說?!彼务嬗行o奈。 蔡嬤嬤自悔失言,訕訕一笑,“我只是覺得謝大人瞧著清正,又肯幫我們主持了公正,瞧著不像是大jian大惡的人罷了?!?/br> 宋矜搖了搖頭,沒有做聲。 ——倘若如面上這般,恐怕也做不到視流民性命如草芥,更不會攪起皇陵案…… “我去換身衣裳?!?/br>